【第三章 白骨笛】
血染白骨,
离别无声。
1
自从我听了檐下水猪的故事,以后他每次上线我都会跟他聊几句。他肚子里故事不少,我经常缠着他给我讲,他就说一些他早年做勘探工作时遇到的奇闻异事,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有一次我跟他说起我在西藏的见闻,还把自己拍下的扎玛茹(骷髅鼓)和罡洞(人骨笛)的照片发给他看。他看完后说,其实人骨笛和骷髅鼓并不是西藏独有,他在云南一带旅行的时候,就曾见过类似的东西,还有一场十分诡异,甚至不知是梦还是真实的经历。因为印象太深刻,所以多年来一直没有忘记。
我十分好奇,就央求他讲一讲那段经历。他很痛快就答应了,所以有了下面你们看到的这个故事。
大概是2003年的夏天,檐下水猪和两个同事相约一起到云南旅行。云南有许多有名的风景区,少数民族也多,自然环境没有被过度的现代化工业破坏,大都保持着原本的样貌,就连一些普通的小村庄,你都能看到让人心动的景色。
檐下水猪和同事属于自驾游,风景是走到哪儿赏到哪儿,虽然有着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图,不过他们走了不到一半就基本偏离了轨道,但是他们都没有在意。
在进入云南的第四天,他们开车来到了一个小镇上。小镇挺大,有不少旧式的建筑,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看起来是和东北地区的小镇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檐下水猪一行人就在小镇上,住到一家名叫“思乡”的旅店里。开旅店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着应该是汉族,不过旅店里的两个服务员都是少数民族。
饭后,檐下水猪在旅店内参观了一圈。这家旅店内的陈设大多都有种古色古香的味道,身在其中,让人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就像回到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前了似的。
他最后停在一个暗红色的柜子前,上面陈列着一个不太大但形状比较奇怪的鼓,看样子已经很陈旧了,整个鼓面几乎成了棕色,不过仔细看看,似乎还透着点儿绿。鼓身部分倒是很精致,材质看不分明,上面雕刻着一些精美的花纹,似乎是一些正在跳舞的小人儿。
看了一会儿,他不由得伸出手在上面摸了几把,鼓身凉沁沁的,浮雕部分打磨得十分光滑。他伸手在鼓面上轻击,那张鼓发出“咚”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像敲在人的心尖儿上一样。然而让他惊讶是,鼓声刚落,鼓面突然向下凹了进去,凹下去的部分竟然显现出了奇怪的形状。因为太过短暂,他并没看清楚那形状的模样。
檐下水猪当时十分惊讶:这是什么工艺?
“不要动那张鼓。”
“哦,抱歉,我只是好奇。”
檐下水猪很尴尬,像是做坏事被人逮住了一样,转头却看到旅店的老板向这边走来。
“不要紧。”旅店老板对檐下水猪微微一笑,“这张鼓放在这里很多年了,不让你动,是因为有特殊的原因。”
檐下水猪朝鼓上瞥了一眼,心中好奇:“什么原因?”
“因为,这是一张由死人的头骨和人皮制成的鼓。”
2
“不要惊讶,这只是我家乡的一种习俗,说起来其实没什么,但很多人都会害怕。”
尽管旅店老板的声音很温和,但檐下水猪还是吓得浑身的汗毛一下子竖立起来,所有表情僵在脸上。刚才碰过鼓的那只手有些刺刺的难受,他赶紧放在裤子上蹭了蹭。
“老板,你这里怎么会……会有这种东西?”
旅店老板又是一笑:“可能是我有点儿迷信吧,这鼓是我离开家乡时一个朋友送给我的,说是能辟邪。敲击后,要是因缘巧合,还能沟通阴阳。我觉得很神奇,就留了下来。”
檐下水猪禁不住问道:“老板,你家乡是什么地方?”
旅店老板答非所问:“太远了,太远了,回不去了。”
这一晚,檐下水猪竟然做了一场怪梦。
梦里,去世多年的父母守在一个油锅的旁边,油锅被烧得滚开,里面似乎正在炸什么东西,嗞嗞作响,还冒出滚滚黑烟。他蹲在一旁似乎在等什么。过了一会儿,父亲从油锅里捞出一颗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猪头递给他。他接过一看,哪里是猪头?竟然是颗人头!
更可怕的是,焦烂的人头竟然睁开眼睛对他笑,人头的嘴角一动,脸上的皮就成片地掉下来……
檐下水猪被吓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同事在另一张床上鼾声大作,还不时地磨一磨后槽牙,那动静,在夜里听起来很是瘆人。
檐下水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煎饼,后来实在熬得难受,只好跑到走廊里吸烟。刚吸了几口,就听见“咚”的一声,他吸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像是鼓声?
紧接着又是“咚咚”两声,中间还夹杂着极细却异常刺耳的怪声,那声音听得人脑仁子疼。他本来就有些烦躁,听了这几声怪响,就更不痛快了。
檐下水猪待不住了,往楼下走去。
让他惊讶的是,旅店的大厅空无一人,不过大厅的墙壁上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虽有些朦胧,却能将大厅的情形看个明白。
自他走下楼之后,那个怪异的声音就停止了,这让他愈发觉得奇怪,他谨慎地瞧了瞧四周,然后慢慢地朝骷髅鼓的方向走去。
昏黄的灯光下,这张鼓看着跟饭后看到的不太一样,鼓身上面目模糊的小人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个个面目狰狞,姿势也是千奇百怪。
他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忍着没摸那张鼓。他想,也许刚才的声音只是他的错觉?
他刚要转身上楼,突然看到骷髅鼓上起了变化,在没人触摸的情况下,蒙在鼓上的皮子轻轻弹动了一下,然后竟然浮现出一张人脸的形状来!
无论他再怎么处变不惊,这时候也无论如何镇定不了了。他吓得大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一大步,脸色煞白地盯着那张鼓,一时间脑子里浮现出许多恐怖的情景。
“客人,你干什么呢?”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更是让他吓得够呛,转身一看,来人竟是旅店老板。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瓶,正疑惑地看着檐下水猪。
这时的骷髅鼓,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檐下水猪松了口气,有些讪讪地指着骷髅鼓,道:“我听到下面有动静,所以下来看看,然后……然后这张鼓上面出现了一张人脸。”
这事说来太不可思议了,要是别人在檐下水猪面前说鼓面上能浮现人脸,他非把那人好生嘲笑一顿不可。可是这次是他亲眼所见,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白天刚听旅店老板说过,这鼓是死人的头骨和人皮所造,如今就看到这么诡异的情景,细想之下,不禁让他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想到刚才那一幕,檐下水猪实在是心有余悸。
旅店老板微微一笑:“我说过,这张鼓在因缘巧合下能沟通阴阳,也许你触发了因缘,所以能看到逝去的人的脸孔。”
檐下水猪因为旅店老板的一番话已经完全僵住了。
也就是说,他刚才在鼓面上看到的,是个死人,或者说……是鬼?
可是旅店老板的态度十分淡定自然,檐下水猪也不想表现得太懦弱,他强作镇定地问道:“我刚才还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非常刺耳……”
旅店老板沉吟片刻:“你听到的应该是白骨笛的声音,白骨笛是用少年或者少女的腿骨制成的笛子,以前很多,现在就很少见了。”
旅店老板的解释让檐下水猪毛骨悚然。
骷髅鼓,白骨笛,光是听着就让人感到害怕。
“刚才是谁吹响的白骨笛?我好像没看到别的人。”檐下水猪警觉地问道。
旅店老板神情怆然。
“你别害怕,我们这儿附近住着一个小姑娘,是个孤儿,她有一支白骨笛,思念亲人的时候就吹一会儿,很多客人都听过。”
旅店老板继续解释道:“在我们家乡的习俗里,骷髅鼓和白骨笛作用差不多,都是引魂用的,引来那些无依无靠的鬼魂,然后超度。关于骷髅鼓和白骨笛,还有个故事,客人要是还不困,就听我讲一讲关于它们的传说。”
檐下水猪立刻答应了,他们就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一个讲,一个听。
听故事的时候,檐下水猪觉得时光仿佛在慢慢倒退,一直退回到一百多年前的一个夏季。
3
那时候还是清朝末年,战乱四起,可这个小镇还算安逸。
镇上有几个大地主,其中一家姓黄。黄老爷是本地最有权势的大地主,府里蓄养着不少家奴。家奴年纪到了,主人家就会指婚,他们的后代还是家奴,即家生子。
府里有一个姓李的家奴,他的妻子刚刚为他生下一个女儿。虽然他本来希望妻子能生下一个男孩,有些失望,但他还是挺喜欢那个孩子,因为是初夏诞生的,所以女孩被取名为夏初。
渐渐地,夏初长大了。她生得柳眉秀目,皮肤白皙,虽然经常在阳光下做活,可是怎么也晒不黑,整个人有种江南水乡如诗如画般的气质。她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十分聪慧,还有一副非常好的歌喉。每当她哼起小调的时候,许多下人都会悄悄驻足倾听。很多人都在暗地里议论:虽然夏初只是个家生子奴婢,但姿容却比镇里一些大家闺秀还好看。
然而,李父却深深不安,他怕女儿的好容貌会给家里带来灾祸。可是他却无法把夏初关在家里,因为主人家派遣的活儿经常会落在她头上。
夏初七岁那年,她的父母又生下一个小女孩,李父为她取名银兰。
银兰也长得非常好看,甚至比夏初还要好。转眼四年过去了,夏初慢慢长成了一个秀丽的姑娘,她特别疼爱自己的小妹妹银兰,经常干活的时候还带着她。
清朝时期,束缚女性的教条要比明朝时少一些,而且夏初身为家奴,不能像千金小姐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经常会被主人差遣到外面干一些跑腿的小活儿。
这天,夏初被差去打酒,还带着小妹银兰。银兰人小腿短,夏初干脆背着她向酒馆跑去。路上,银兰看到捏泥人的摊子,兴奋得大叫起来。夏初捏了捏口袋里的钱,那些是买酒的钱。她想着,也许能剩下一两个铜板,为小妹买一个泥人。
为了能尽快达成小妹的愿望,夏初背着银兰快速跑起来。银兰看到泥人摊子离她越来越远,不由得哭了起来。
夏初一边飞快地跑,一边低声安慰着银兰,并且承诺打完酒就为她买一个泥人,银兰才不哭了。
可是,打完酒,酒钱却一点儿都没剩下。
路过泥人摊子的时候,夏初停留了片刻。银兰伸出一双小手,眼巴巴地瞅着,看上去十分可怜。夏初咬了咬牙,刚要把银兰拉走的时候,却发现有人将一个小泥人递在她身前。
她抬头一看,递给她泥人的是个微胖、长相很普通的男人。令她感到害怕的,却是男人的眼神,男人先是看了她几眼,然后就贪婪地盯向银兰,目光如鹰隼,好像小小的银兰是他看中的猎物。
银兰被男人的目光所惧,躲在夏初的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男人虽然长相普通,但是服饰颇为华丽。夏初虽然害怕,但是不敢随意得罪贵人,只得硬着头皮给男人行了个礼,然后也没接泥人,拉着小妹,逃命似的跑了。
那天中午,黄老爷款待贵客,夏初被叫去服侍,结果她惊恐地发现,黄老爷的贵客就是那个目光十分可怕的男人。男人看着她的时候,目光中闪烁着兴奋,又像在透过她看着别人。夏初想到他看银兰的目光,又看到黄老爷恭敬谄媚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甚。
事实证明,夏初没有料错,男人果然无耻地向黄老爷讨要她们姐妹俩。可笑的是,那个男人还当面问她愿不愿意。
当时的夏初心里还存着一点儿希望,于是深深地叩头下去,含着泪说了一句:“不,我不愿意!”
令夏初意外的是,男人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挥手让她离开。
可是,很快,夏初就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轻易地放她们姐妹走了。
当天下午,夏初的母亲哭着跑了回来。她说,李父因为偷盗,黄老爷要砍断他一只手,还要剜下他的一双眼睛。
那个时候,主人惩罚家奴完全算是合法的,就算量刑过重导致家奴身死,也只要花几个钱到官府疏通一下就行了,根本不用承担责任。
母亲昏了过去,夏初带着啼哭不止的银兰来到了前院。她们的父亲已经被绑在了一根木头柱子上,黄老爷正叫人鞭打他,鲜血浸湿了被打得破烂的衣裳,地面上一片殷红。
夏初拉着妹妹跪下,哭着说:“放过我爹吧,您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黄老爷很满意,他立刻让人把奄奄一息的李父抬了回去,然后把夏初姐妹送到了那个男人身边。
男人很快离开了小镇,夏初带着银兰,战战兢兢地跟在男人身边。
她们被男人当成宠物一样豢养起来,不用干活,可是也不能随意走动。那段时间,夏初一直活在恐惧当中,幸好男人并没有对她们姐妹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直到她们进入男人的府邸。
她们安顿下来没多久,男人就把她们姐妹弄到了一间奇怪的房子里。那里四周都放着铜镜,在屋子里站着,就会看到无数个身影在攒动。这让夏初感到恐惧,银兰更是吓得哭泣不止。
可是,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男人竟当着银兰的面,以粗暴的手段,夺取了夏初的贞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