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万年和曹婉一起来到梁兴身边。
梁万年道:“父亲,我军如此强行攻城,不仅难以攻克,且会造成我军重大伤亡,须另寻克城之策。儿以为,现下正刮着东南风,我军可凭借风势,采用火攻之法攻城。我将士自城东南方向将万千火弩射进城去,火借风势,城内必成一片火海,唐军上下必被烧得片甲不留,如此此城何愁不克?”
梁兴点头:“嗯,此法确是可行,我军不损一兵一卒,此城便可不攻自破。”
曹婉心里却想:采用此法,城内万千军民必将葬身火海,其中唐军将士姑且不论,城中数万百姓将横遭灭顶之灾。他们与她的养父、师爷爷与师父一样,皆为华夏子孙,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遭此横祸而无动于衷?
梁氏父子计议完实施火攻的具体办法,梁兴即对梁万年道:“我儿速命属下去准备火弩!”
梁万年应声转身,向一侧疾步走去。
曹婉对着其背影道:“义兄且请留步!”
梁万年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嗯?义妹有事?”
曹婉对梁兴一拱手:“义父,女儿有话想说。”
梁兴道:“女儿有话尽管讲来。”
曹婉道:“我军此番攻城,并非为占领此城,只为缴获城内粮草财物,嗣后仍将退守承安城。若以火攻之法攻城,固然可轻取此城,然一场大火烧过,阖城必成一片焦土,我军入城之后将一无所获,岂非徒劳无益?故此女儿以为,此法似不可取。”
梁万年道:“不用此法,又用何法?义妹方才也看到了,我军以常法架设云梯强攻此城,众多登城将士皆被城上敌军乱箭射中,坠地而亡,若再以此法攻城,又不知会有多少将士死于敌军乱箭之下!”
曹婉道:“小妹以为,我军可分出擅射将士一部,集于城下一处,一起向城上放箭,使城上守军不得在垛口处存身,也就不得向城下放箭,此时我攻城将士架设云梯奋力登城,可一举攻入城内。小妹愿身先士卒,率军攻城。”转向梁兴一拱手,“惟愿义父允准女儿此求!”
梁兴与梁万年对视一眼,转向曹婉道:“嗯,女儿言之有理,所荐攻城之法亦属可行,只是,你不必亲率将士攻城,以防不测。”
曹婉又一拱手道:“我大军将士皆冒死效命军前,女儿岂可只说在嘴上?女儿身先士卒率军攻城,必将鼓舞军心,如此我军将士士气大增,上下一心戮力攻城,此城焉能不破?万望义父准女儿此请!”
“这……好吧,”梁兴略一沉吟,说道,“为父准你所请,只是你要万分当心,切莫为乱箭所伤。”
曹婉道:“义父请放心,女儿会当心的。”
“好!”梁兴对梁万年道,“就照你义妹所言攻城之法,从速做好准备,开始攻城!”
东昱军将士在曹婉率领下架设云梯开始登城。城上唐军将士在垛口处纷纷往下放箭。城下东昱上百名弓箭手集中在一处向城上放箭,城上唐军将士中不断有人中箭倒下。曹婉乘此机会率先登上城头,东昱军将士紧随其后纷纷登上城头,入城后又一路掩杀过去,守城唐军大败,纷纷从城西门逃出城外,其身后城内一片狼藉,战死的唐军将士、破损的旗帜、各种兵器横七竖八躺满一地。
梁兴对众将士道:“众将士听令,打扫战场,将唐军丢弃之兵器甲杖尽行捡拾,另将城内粮草牛马尽数运回我承安城。”
众将士齐声响应:“谨遵大将军令!”
回师后隔了一日,梁兴把曹婉召到大将军府议事厅,说道:“此番出战我军大败唐军,缴获唐军兵器粮草无数,此多赖女儿之功,义父我已向国王陛下为我军将士请功,国王陛下已下旨重赏我全军将士,其中授女儿为四品云麾将军,明日义父要在城内演兵场隆重举行授衔大典。今后女儿肩上的担子便更重了,望女儿不负国王陛下与义父之厚望,勤于职守,再立新功。”
曹婉离座施礼:“谢国王与义父错爱谬赏之恩。义父教诲勖勉之言,女儿谨记在心。”
包括梁家军在内的东昱国军队屡犯大唐边境,引起大唐朝野震动。李世民亲笔拟诏,敕命营州都督出兵讨伐东昱军,以为震慑。
这日晨曦微现之时,营州都督张俭把公孙武达等四名将军召集到都督行辕议事厅内,部署作战任务。
张俭道:“近来伪东昱国军屡屡犯我边境,或攻我城池,或掠我村寨,其猖獗情状有增无减。本都督已遣使将此情奏闻于皇上,今皇上发来谕旨,敕命我等将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给东昱犯边敌军以迎头痛击。敌军之中,以前隋叛将梁兴所部最为强悍,故本都督决计先挥师攻打梁兴部。公孙武达听令!”
公孙武达跨前一步,向张俭一拱手道:“末将在。”
张俭道:“兹命你部即刻出发,前去攻打梁兴部!”
公孙武达又一拱手:“末将遵命!”说罢转身就走。
张俭道:“慢!”
公孙武达停住脚步,转回身。
张俭道:“公孙将军,你且说说,你将如何去攻打梁兴部?”
公孙武达道:“回都督大人话,末将率部下即刻直驱梁兴老巢承安城,确保一举攻下此城!”
张俭摇摇头:“承安城经梁兴营构多年,城高壕深,易守难攻,故此梁兴部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公孙武达茫然道:“那,如何方可智取呀?请都督不吝赐教。”
张俭道:“此一战可用围点打援之策。承安城西南面之白岩城,乃承安城之门户。据我探马探知,那白岩城虽也是城高壕深,但城内将士以老弱者居多,战力不强,且城主孙代音生性胆小懦弱,本都督遣一部兵力前去攻打此城,则孙代音必遣使至承安城求援。梁兴恐白岩城失守将危及承安城,必会出兵驰援白岩城。你部可于承安城通往白岩城必经之路上设伏,待梁兴人马路过之时,一举将其围歼之,此战必然大获全胜。”
公孙武达拱手道:“末将明白,末将遵令!”
张俭派出的一部人马于巳正时分赶到了白岩城下,随即开始攻城。将士们在城墙上架起数十架云梯,踩着云梯往上攀登。城上垛口处敌军官兵纷纷朝城下放箭,登城将士中不断有人中箭坠落。城下唐军弓箭手也纷纷朝城上放箭。城上各垛口处朝城下放箭的敌军中也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白岩城城主孙代音亲自在城上督战。他刚从垛口处探头往城下观望,城下射上来的一支箭“嗖”地一声从其耳边飞过,他赶忙把头缩回,在垛口内焦躁地来回走动起来。刚走动几步,就忽地停住脚步,朝一个垛口处喊:“李将军!李将军!你过来!”
李将军来到孙代音跟前,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孙代音道:“唐军人多势众,攻势甚猛,我城内守军兵力不足,恐难以固守此城。本官已拟就求援信函一封,你从速遣两名军校持函坠城而下,前往承安城向大将军梁兴求援,就说攻城唐军有数万之众,我城内守军仅只数千,难以抵挡唐军强攻,请大将军速命麾下将士前来救援。”
原来,他自知此城难以固守,就忙里偷闲写好了求援信函。
李将军拱手接过信函道:“末将遵命。”说罢向一侧快步走去。
承安城内,梁兴接到孙代音求援信函,就把梁万年、曹婉和四名副将召集到大将军府议事厅,商议是否出兵驰援。
梁兴把孙代音的求援信转述一遍,然后说道:“你们说,这个援兵我们该不该出啊?”
梁万年道:“父亲,那白岩城墙高壕深,易守难攻,本来固若金汤,怎奈城主孙代音懦弱无能,畏敌如虎,唐军尚未来攻,他便已吓破了胆,方来向父亲求援。儿以为,即便此番父亲遣援兵去救了他,日后他也难以独当一面守住该城。况那白岩城,本当由我梁家军驻守,父亲几番向王室奏请驻守此城,只因王室有权奸作梗,方未获准。此番唐军攻打该城,我梁家军若不去救援,则该城必破,孙代音必为乱军所杀,嗣后父亲再遣兵马夺回该城,则该城便属于我梁家军了。故儿以为,援兵我们不该出。”
其他副将七嘴八舌随声附和:“少将军说的是,援兵我们不该出!”
梁兴一扬手道:“不!此援兵我们必须出!那白岩城乃我承安、新安两城之门户,若白岩城被唐军攻破,承安城便洞门大开了,接下来唐军必将兵临城下,此所谓唇亡齿寒哪。再说白岩城若为唐军所占,我们再去夺取该城,绝非易事。故我们定要出兵前往救援!”
曹婉趋前一步对梁兴道:“启禀义父,小女愿领兵前往救援该城!”
梁兴道:“好!为父准你所请。不过,不单你去,为父也要去!”
梁万年道:“父亲乃我承安、新安两城城主,全军统帅,当坐镇大将军府,统领全局,不宜亲自领兵去战。儿愿与义妹一道前往驰援。”
梁兴一摆手:“不!你去,为父也要去。此一仗定要打好,我梁家军须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攻城唐军全歼于白岩城下,让我东昱王室那些人看看,只有我梁家军方能确保我边防关城万无一失!”接着提高声音道,“各位听令,速去召集队伍,准备出发!”
梁家军大队人马出了承安城,疾速行进了三十余里,便进入了两山夹峙的一个山口。当队伍行进到峡谷中间时,忽然山上号角声起,紧接着漫山遍野响起一片喊杀声,千万个唐军将士从山上各处一起飞身冲向峡谷,双方即刻展开白刃血战。只见公孙武达手舞流星锤,所向披靡,对方士卒被打得头破血流鬼哭狼嚎。梁万年急催战马过来迎住公孙武达,双方展开拼死厮杀。
在另一处厮杀现场,曹婉在马上挥舞佩剑接连刺倒数名唐军士卒。在其侧旁,梁兴也在马上挥剑与唐军拼力厮杀。忽然,一支箭直朝梁兴面门飞来,梁兴躲闪不及,箭头射进其前额一侧,梁兴当即跌落马下。
曹婉见状大喊:“义父!”接着挥剑砍倒几名唐军士卒后飞身下马,用手臂托起梁兴头部,连声呼唤,“义父!义父……”
梁兴双目紧闭,对曹婉的呼唤毫无回应。
此时有四名东昱士卒围拢过来。
曹婉对他们喊道:“速将大将军抬起后撤!”
四名士卒抬起梁兴正在后撤时,有数名唐军士卒手持兵刃向这里杀了过来。曹婉挥剑接连刺倒三名唐军士卒,其余唐军士卒赶忙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