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站在人群边上的“蒜头鼻”对另外三名家丁一招手道:“三爷吃亏了,弟兄们上!”
“蒜头鼻”等四名家丁一拥而上把赵云鹏从崔老三身边拽开,接着对赵云鹏拳脚相加。
孙亮高喊:“住手!”
“蒜头鼻”等家丁并不住手。“蒜头鼻”手攥半截砖头狠砸赵云鹏头部,赵云鹏头部顿时鲜血流淌。
孙亮厉声喊道:“来人!快快制服凶手,把他们抓起来!”
立刻有数名着一色灰布裤褂的精壮汉子扑过去,顷刻之间就制服了“蒜头鼻”等家丁,将其反剪双臂摁住。
此时赵云鹏已晕厥过去。
孙亮奔到赵云鹏身边蹲下身子,把手背凑近其鼻孔处:“人还活着。”抬起头对几名围观的乡民道,“快把伤者抬回他的家中。里正!里正何在?”
这时已有人找来一扇门板,几个乡民七手八脚把赵云鹏抬到门板上,接着抬着门板向街道一侧走去。
里正从一旁走过来:“我在这里。”
孙亮道:“快着人去请郎中来救人!”
“好吧。”里正说罢朝一边走去。
孙亮见手下随从已用绳子把“蒜头鼻”等四名家丁绑了起来,于是说道:“先把这四名恶徒押至村内祠堂,待本官对伤者稍作安顿之后,与你等一同将这些恶徒押至县衙!”
崔老三朝孙亮走近两步,说道:“我说孙大人,你把我的人绑了起来,可那赵云鹏呢?是他先动手——”
孙亮打断崔老三的话:“赵云鹏先动手,只是因气愤而与你厮打而已,而你手下四人,乃持械行凶,已把人打成重伤,现被打之人仍在晕厥之中。此四人已触犯刑律,若不拘押起来,如何得了?我大唐刑律,岂非形同虚设?”
崔老三道:“欠债还钱,古来之理,他赵云鹏欠债不还,还动手打人,难道反倒有理了?难道就没有触犯刑律?你孙大人如此断案,我崔某人不服!”
孙亮道:“你若以为你有冤屈,可去县衙上告,县衙定会依律公断。”
崔老三道:“我当然会去县衙上告!我就不信,我崔某人就告不倒他赵云鹏!”说罢扬长而去。
孙亮凝神望着崔老三远去的背影,忽听身后有人说话:
“儿啊,你闯祸了。”
孙亮回身一看,见自己的父亲已站在近前,忙道:“父亲,您,您怎么在这里?”
孙尚业道:“方才的一幕,为父我都看到了,为父心里真为你捏了一把汗哪。”
孙亮道:“父亲,走,有话回家去说,我正想抽空回家看看您与我娘还有弟弟呢。”
此时孙亮的弟弟孙睿从一旁走了过来:“哥,我在这里呢。”
孙亮道:“哟,弟弟又长高了。走,回家!”
父子三人来到家中。走在前面的孙亮刚走进堂屋,正碰上孙母抱着一捆柴禾从后门进来。
孙亮赶忙上前呼唤:“娘!”
孙母一愣,继之道:“哟,亮儿回来了?”
孙亮眼中已涌出泪水:“嗯,我回来了,娘您身体可好?”
“好,好。”孙母说着,眼中也涌出泪水。
这时孙尚业和孙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孙尚业抬手朝东面里屋一指,对孙亮道:“你过来。”说着先进了里屋。
孙亮对母亲道:“娘,我去东屋跟我爹说几句话。”
孙母放下柴禾:“嗯,去吧。”
进了东屋,孙亮见父亲已坐在炕沿上,就站在屋地上等着父亲开口。
孙尚业道:“儿啊,你不该惹那崔老三,更不该命人抓他家的家丁啊。”
孙亮道:“那崔家家丁行凶杀人,儿子若不及时阻止,他们就会把赵云鹏打死。儿子怎能见死不救呢?”
孙尚业道:“你救人应该,只是,你阻住他们杀人便罢,不该把他们都抓起来,还要押到县衙去呀。听为父一句话,把他们都放了吧。”
孙亮道:“把他们都放了?那不是放虎归山吗?若那样,那崔家的气焰将更加嚣张!”
“为父求你了,为父给你跪下了。”孙尚业说着起身,一屈身子就要跪下。
孙亮急忙上前把父亲搀起:“父亲,您这是做甚?您这不是要折杀儿子吗?儿子这一回回来,是奉了圣上旨意来督办均田的。那崔老三不但抢占民田,还肆意欺压百姓,不煞一煞他的凶狂之气,恐这均田一事很难推行下去呀。”
孙尚业叹一口气道:“儿啊,你不该接这个得罪人的差事啊。那崔家是几朝几代的世家大户,树大根深,多少年来都无人能撼得动他们。我们孙家是小户人家,纵是你在京师做了官,也是势单力孤,根底浅薄,哪里能斗得过人家?你若去与人家硬碰,恐怕只会碰得头破血流,一败涂地呀。”
孙亮道:“那崔家两兄弟依仗权势,一贯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趁大灾之年,大肆强占民田,逼得多少人家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当此豪强逞威,百姓涂炭之际,抑强扶弱乃为人臣者义不容辞的职责。儿子身为朝廷命官,若只想着个人安危,瞻前顾后,怕这怕那,您说儿子这个官还有何用?何如解甲归田,终老于户牖之下?”
孙尚业道:“理是这么个理,可在理上你只想到了一层,没想到另一层。那崔家,不单自家根基深厚,且与皇家沾亲,势大力强,你单枪匹马,纵是有一腔热血,终难斗得过人家,到头来恐是丝毫奈何不得人家,自身反倒不保,那不是徒劳无益吗?”
孙亮道:“父亲,这一层儿子早已想到了。儿子此番来督办均田,乃尊圣上旨意行事。当今圣上堪称明君。明君临朝,乃天下之福。他崔家不是树大根深么?不是与皇家沾亲么?可儿子背后站立的是当今圣上,是万千百姓!儿子深知,一边是皇亲国戚世家大户,另一边是大唐社稷万千百姓,两者孰轻孰重,当今圣上在心中早已掂量得清清楚楚!儿子临行之前,圣上对儿子的一番嘱托,可谓推心置腹,语重心长。儿子深知,在两者当中,圣上定是心向社稷,心向百姓!儿子亦深知,此番督办均田绝不会一帆风顺,甚至会险象环生,但纵有千难万难,儿子也在所不辞,望父亲能体察儿子为社稷出力的一片苦心。”
孙尚业道:“唉,我就知道,你是一头犟牛,怎么拽也不会让你回头。罢了,为父不再拦你,只是你须多当心,注意保全自己。”
孙亮道:“嗯,儿子记住了。父亲保重,儿子告辞了。”
孙尚业道:“你难得回家一趟,这刚进家门便走,急着要去哪里?”
孙亮道:“我去关照一下赵云鹏,之后赶往县衙。”
孙亮走了。孙母烧了热水,一家三口洗了脸,烫了脚,就都睡下了。
半夜时分,三个黑影依次从院墙上跳到孙家院内,蹑手蹑脚走到正房堂屋门前。其中一个黑影用什么东西往门缝里一插,随着门轴“吱”地一声低响,门被推开了。三个黑影依次进门,接着进入东屋,其中一个黑影打着了火。
躺在炕上的孙尚业被响动惊醒,睁开眼睛朝地上一看,只见地上站着三个黑影,都是黑衣黑裤黑布蒙面,只从蒙面黑布的两个孔洞里露着眼睛,他急忙起身,同时喊道:“谁?”
一个黑影一蹿蹿到炕上把一团什么东西塞进孙尚业嘴里,另一个黑影上炕反剪了孙尚业双臂再用绳子捆住。
此时,炕上睡在另一侧的孙母大喊:“有贼人!”
第三个黑影迅速上前把孙母摁住,也把一团东西塞进孙母嘴里,接着用绳子把她捆住。
一个黑影跳下炕,在另一个黑影帮助下把孙尚业扛在肩上出了里屋门,再出堂屋门,来到院子里。随后出门的另一个黑影抢前几步开了院门,随即跨出院门。
当后面的第三个黑影正要出院门时,孙睿从正房门内跑出,边往外跑边喊:“贼人放下我父亲!贼人——”
他后面的话被第三个黑影返身一拳打断了。黑影只三拳两脚就把孙睿打倒在地,其后急速蹿出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