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地的孙睿艰难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奔到院门外,向街道东西两边望望,夜幕下的街道迷迷蒙蒙,看不见一个人影。他急忙返回到屋里,见母亲被捆绑着,嘴里被塞满东西,忙为母亲解开绳子,把塞在母亲嘴里的东西抻了出来。
孙母喘息着说道:“快!快去告诉你哥,你爹被人绑架了,让他快想办法救你爹。”
孙睿连夜赶到卢龙县衙,把父亲被绑架的消息告诉了孙亮。孙亮急忙让县令葛舜章差遣衙役到各处搜寻其父,特别叮嘱对方要仔细搜寻龙河湾崔家。可五天过去了,葛舜章一直说尚未搜寻到。孙亮已经意识到葛舜章是有意敷衍,但又拿不出证据与其理论。焦急中,孙亮想起临行前去拜访魏征时,魏征曾嘱咐他,此番出行到平州,若遇有为难之事,可至龙河湾菊花粥店求助他的故友姜忠。于是,他在一名随从陪侍下乘马赶到龙河湾菊花粥店拜见姜忠,说明来意:
“晚生家父被绑架已过五日,至今仍不知去向。那卢龙县令葛舜章对晚生只是把好话说在嘴上,实则并不肯真心办案。晚生由此可知,那葛舜章已与崔氏两兄弟结成一党,互相狼狈为奸。他们使出如此卑劣手段,意在迫使晚生放弃督办均田。晚生于京师动身之前向魏征大人辞行之时,魏大人曾叮嘱晚生,此番出行若遇有为难之事,可至菊花粥店求助于老前辈。目下晚生家父吉凶未卜,晚生在督办均田一事上亦已进退两难。为此晚生不得不前来叨扰老前辈。”
姜忠道:“孙大人请放心,你这个忙老朽帮定了。解铃还需系铃人,欲治非常之人,须用非常之法,不出明日,老朽定将令尊送归大人府上。”
孙亮拱手施礼:“晚生先谢过老前辈了。”
与此同时,在龙河湾崔家,崔老三着一身簇新袍褂,走进陈设豪华的堂房,招呼一声:“大哥。”
堂房内,崔老二靠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正在让一名使女捶腿。听到老三招呼,睁开眼睛“嗯”一声。
崔老三道:“大哥,明日一早县令葛大人要升堂,审理小弟状告赵云鹏一案,小弟于今晚之前便须赶往县城,好于明日一早上堂诉讼,家事便全交给大哥了。”
“好!”崔老二一下子直起身来,“想那孙亮,为其父被绑架之事已惶惶然不可终日,小弟你再于公堂之上将那赵云鹏告进牢狱,看他孙亮还能再逞能弄什么督办均田!”
当夜,姜忠和郭霖于夜幕中出现在崔家宅院院墙外,各自施展轻功纵身跃上院墙。院内一黑一灰两条大狗立刻狂吠起来。马上有一名家丁打着灯笼和另一名家丁从一间厢房内走出,管家崔升也打着灯笼从另一间厢房走出,各自用灯笼四下照照。
崔升对家丁道:“注意门户,都机灵着点!”
两名家丁齐声说“是”,之后各自回屋。
姜忠和郭霖互相点一点头,各从腰间抽出飞镖,手一抡,只听“啾,啾”两声响,院内两条恶狗只“嗷”、“嗷”闷叫两声,就再无声息了。两人又互相点一点头,各自用手从头顶往下一抹,脸上就都蒙上了黑布,紧接着施展轻功纵身往墙下一跃,就都毫无声息地落到院内地上。二人悄悄走到崔升所在房间门外,轻轻动作几下,门就被打开了。姜忠进入房间,郭林则守在门外。
房间内,放在桌案上的灯笼仍亮着。躺在炕上的崔升听到屋内响动,欠身仰头朝炕下看。
姜忠一个箭步上前用匕首逼住其咽喉:“不许喊!喊便杀了你!讲!孙尚业被关在哪里?”
崔升浑身哆嗦着:“我,我不知……”
姜忠严厉又低声地说道:“你不讲?你不讲,我即刻让你去见阎王!”说着用匕首一捅对方咽喉。
崔升猛一哆嗦:“别,别,别,我讲,我讲,在,在后院柴房里。”
姜忠问:“该处是否有人看守?”
崔升道:“有,有两名家丁在,在隔壁房间看守。”
姜忠道:“走!带我们去柴房!”
“是,是。”崔升起身,下炕穿鞋。
崔升在前,姜忠在后用匕首抵着崔升后腰出门。
姜忠以匕首抵着崔升后腰,郭霖紧跟在后来到崔家后院柴房外。
崔升低声道:“到了。”
郭霖上前推推柴房门,回头对姜忠低声道:“门上着锁呢。”
姜忠对崔升低声道:“把门锁打开!”
崔升道:“钥匙在,在隔壁看门人手里。”
郭霖低声说一声:“我来!”过去推隔壁房间的门,门开了,郭霖进门。
房间内传出一个男声:“谁?”
又传出郭霖的声音:“不许喊!喊便杀了你!走!去把柴房门锁打开!”
崔家家丁四秃子在前,郭霖在后用匕首抵着四秃子的后腰从门内走了出来。
姜忠低声道:“里边还有一个呢?”
郭霖低声回答:“定住了。”说罢用匕首一顶四秃子后腰,“快开门!”
四秃子“哎,哎”地答应着,从怀里掏出钥匙开了柴房门锁。
郭霖道:“进去!”用匕首抵着四秃子后腰进入柴房。
柴房内一片漆黑。
郭霖轻声呼唤:“孙先生,孙先生。”
柴房内无人响应。
郭霖用匕首一顶四秃子后腰:“走!去拿灯笼!”
郭霖押着四秃子出门,进入隔壁房间,随即由四秃子打着一只点亮的灯笼出门,进入柴房。
门外的姜忠对崔升道:“走!进去!”用匕首抵着崔升后腰进入柴房。
柴房内,灯光下,只见孙尚业蜷缩在一堆柴草上,已处于昏迷状态。
姜忠对郭霖道:“快!让这个奴才背上孙先生,走!”
郭霖对四秃子道:“把孙先生背起来,走!”
四秃子俯身抓住孙尚业双臂把孙尚业提起,郭霖在后相助,把孙尚业背到四秃子后背上,随即姜忠和郭霖用匕首逼着崔升和四秃子从崔家后门走出,消失在夜幕中。
次日一早,一疤瘌眼家丁跌跌撞撞地从崔家后院朝堂房门外跑来,一路跑一路喊:“二爷!二爷!不好了!不好了!”
崔老二从堂房门内走出:“怎的?出什么事了?”
疤瘌眼家丁道:“孙尚业被人弄走了!还有,还有管家、看守孙尚业的四秃子也不见了!”
崔老二瞪大眼睛:“什么?这是真的?”
疤瘌眼家丁连连点头:“是真的!是真的!”
崔老二道:“四秃子不见了,还有与他一同看守孙尚业的古二愣呢?”
疤瘌眼家丁道:“古二愣被人点了穴,到眼下手脚还动弹不得呢。”
崔老二道:“快!你骑上快马,去县城给老三报信,就说家里出大事了,让他赶快赶回来!”
疤瘌眼家丁答应一声,返身朝后院跑去……
次日一早,卢龙县县令葛舜章开始升堂审案。县衙大堂上,葛舜章在主审席上就座,孙亮和县丞分别在其左右两侧就座,县丞右侧坐的是负责记录的录事,两排衙役分站在堂下两边。
葛舜章扭头对孙亮道:“开始吧?”见孙亮点头,于是对下面道,“升堂!”
堂下一名班头高呼:“升堂——”
葛舜章道:“传原告人崔世虎到堂!”
班头把葛舜章的话对堂外高声重复一遍。
一名衙役走到大堂门外,对身着簇新的袍褂候在堂外的崔老三道:“县令大人有令,传原告人崔世虎到堂!”
崔老三转身正要走进大堂,忽听身后有人喊:
“三爷——”
在崔老三转回身的功夫,家丁疤瘌眼已策马来到堂外滚鞍下马,对崔老三道:“三爷,三爷,不好了!”
崔老三皱起眉头:“出什么事了,快讲!”
疤瘌眼家丁走到崔老三跟前,把嘴凑在崔老三耳边小声道:“孙尚业被人弄走了,管家与四秃子也不见了,二爷让我来给你报信,让你快快回去!”
崔老三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衙役对崔老三道:“原告人崔世虎,没听到本衙役的话吗?县令大人有令,传你到堂!”
崔世虎对疤瘌眼家丁道:“你先回去,对二爷说,我这里完事以后马上回去。”说罢走进大堂门口。
进了大堂的崔老三举止傲慢,不跪不拜,站立一旁。
孙亮对葛舜章道:“这原告到了大堂之上,面对县令大人为何不下跪?”
葛舜章尴尬地咧了咧嘴,对崔老三道:“大胆原告人,面对本县令,为何不下跪?跪下!”
崔老三不服气地扭了扭脖子,勉强跪下了。
葛舜章道:“原告人,你姓甚名谁,报上来!”
崔老三道:“小民姓崔,名世虎。”
葛舜章道:“崔世虎,本大人问你,你来县衙喊冤,状告何人,是何案由?”
崔老三道:“小民状告同村村民赵云鹏。那赵云鹏为其亡故老娘买棺木,借了小民家的银钱,连本带利,至今已达一千钱。此钱他非但拒不偿还,反倒恩将仇报,行凶打伤小民。小民乞县令大人为小民做主,将拒不还债又殴打小民的人犯赵云鹏绳之以法。”
葛舜章问:“那赵云鹏借你银钱,可有字据?”
“有!”崔老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便是经赵云鹏签字画押的借据,请县令大人过目。”
一名衙役过去从崔老三手上接过借据,呈到葛舜章面前案上。葛舜章看了借据,递给孙亮,孙亮看过后交还葛舜章。
葛舜章把借据递给县丞:“交录事辑录在案!”转对崔老三道,“原告人崔世虎,你说被告人赵云鹏打伤你多处,可有人证物证?”
“有!”崔老三来回扭头,用手指着自己的脖颈,“小民脖颈上有被赵云鹏抓伤痕迹。”又扒开前胸处的衣服,“这是被赵云鹏击打所致血瘀瘢痕。还有当时在场的同村人王小五、孙大力可以作证,他们二人正在堂外候着呢。”
葛舜章对堂下班头道:“传证人王小五、孙大力到堂!”
班头把葛舜章的话对堂外高声重复一遍。
王小五、孙大力由一名衙役带到堂上,面朝主审席跪下。
葛舜章道:“证人把姓名、住址报上来!”
王小五、孙大力分别报上自己的姓名和住址,二人住址都是龙河湾镇龙河湾一村。
葛舜章道:“本案被告人赵云鹏殴打原告人崔世虎,可是你等二人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