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娴呼唤一声:“陛下……”
李世民面无表情:“莫再多言!”
此时殿外传来玉儿“啊——啊——啊——”的惨叫声。
一名侍卫进殿:“陛下,她招了。”
李世民道:“把她押进来!”
两名侍卫把玉儿拖进殿内。
李世民道:“讲!你传曹修仪口谕给范得利,命他前往芙蓉苑西偏厦解救侍婢安馨儿,可有其事?”
“是……有。”
“当时情形,你备细讲来!”
“即……即如范公公……所言。”
曹娴道:“玉儿,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出具假口供诬陷于我?”
玉儿以哭腔相告:“娘娘,玉儿对不住娘娘,奴婢实是禁不住拷打,方……方不得不讲了假话。”
李世民道:“好一个贱婢,竟敢在朕的面前翻供。”高声道,“来人!”
刚才退出殿外的两名侍卫又急步进入。
李世民道:“把她拖出去,再打!”
两名侍卫拽住玉儿双臂往殿外拖去。
玉儿用力往后扭着头哀号:“娘娘……娘娘为玉儿做主,奴婢冤枉……”
曹娴眉睫突然一挑,对两名侍卫道:“等等!”
两名侍卫闻声停住脚步。
曹娴起身面朝李世民跪下:“臣妾有话要问玉儿,祈陛下恩准。”
李世民面带冷笑:“好啊,朕准了,你起来问吧。”
“谢陛下。”曹娴起身,对玉儿道,“玉儿,我记得,你有一孪生姐姐在宫中尚服局当值,曾至含风殿外约见于你,当时是我准你与她见面的,我见她相貌体态与你如同一人,我只记不得她的名字了,她叫什么?”
玉儿回答:“回娘娘话,她叫花儿。”
曹娴又朝李世民跪下:“陛下,臣妾绝无命玉儿传谕范公公前往芙蓉苑解救安馨儿之事,故此玉儿方对范公公所言情形全然不知。而范公公之说辞却又无懈可击,想来也并非虚妄之言。臣妾忽有一想,那玉儿孪生姐姐花儿相貌体态与玉儿毫无二致,极有可能有那居心叵测之人指使花儿冒充玉儿,来向范公公假传臣妾口谕,让范公公去做那行险之事。当案发之时,只把范公公扭住,故意让安馨儿脱逃,其后另遣他人将安馨儿劫持到西海池溺死,再以范公公做人证将劫持溺毙安馨儿之罪责横加到臣妾头上。臣妾祈陛下下旨,着人至尚服局将花儿传来按问究竟。”
李世民道:“这只是你一己臆断之言,无凭无据,朕怎可随意抓人?”
曹娴一时目光微凝,忽然荡开:“范公公,昨日晚间玉儿对你传我的口谕之时,你见她着的是什么衣裙,何种颜色?”
范公公道:“回娘娘话,她着的是宝蓝色绉纱长裙,月白色纹绣团花襦衣。”
曹娴又问玉儿:“玉儿,你昨日晚间着的什么衣裙,何种颜色?”
玉儿回答:“回娘娘话,奴婢昨日晚间着的是橘红色苏绸百褶裙,青莲色络纱衣。”
曹娴对李世民道:“陛下,那向范公公假传臣妾口谕的女子与玉儿所着衣裙与颜色皆不相同,可见那假传臣妾口谕之女子并非玉儿,而是冒充玉儿之人。”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玉儿为避此案作案嫌疑,她能实话实说么?恐范得利说甲,她便说乙,范得利说乙,她便说甲,她的口供,朕岂可轻信!”
曹娴道:“臣妾祈陛下传臣妾殿中所有侍婢来陛下宫中,由陛下一一按问:玉儿昨晚着的何种式样与颜色衣裙。想来她们不知此种情由与利害,定会据实而言,祈陛下恩准。”
李世民点点头:“嗯,你此议倒是不错。”随即对钱福道,“将曹修仪宫中所有侍婢皆召来殿外候着,朕要一一按问!”
待钱福去了,李世民口气温和地对曹娴道:“你起来坐下吧。”
曹娴说一声“谢陛下”,起身复又落坐。
时候不大,钱福就回来了,向李世民奏道:“陛下,曹修仪宫中侍婢香雁、如婳、琪儿都已在殿外候着了。”
李世民道:“让香雁进来!”
钱福对殿外大声道:“着侍婢香雁进殿!”
待香雁进殿后叩拜毕,李世民道:“朕问你,昨日晚间侍婢玉儿着的什么衣裙,何种颜色?”
香雁道:“回陛下,昨日晚间玉儿着的是橘红色苏绸百褶裙,青莲色络纱衣。”
接着,李世民又命钱福把如婳、琪儿依次宣进殿内,一一按问,如婳和琪儿的回答与香雁的回答如出一辙。
李世民马上对钱福道:“着侍卫速至尚服局捉拿侍婢花儿,将其押来殿内!”
钱福领命去了。香雁、如婳和琪儿也都遵命退了出去。
李世民对范公公道:“范得利,你将昨日夜晚前去解救安馨儿经过情形备细讲来!”
范公公即说起事情经过。
昨天夜晚,范公公按着修仪娘娘“口谕”,急急奔至芙蓉苑西偏厦门外阴影中停住脚步,观察门前动静。只见守门的连公公与岳公公分别靠坐在殿门两侧墙根下,竟然一直耷拉着头一动不动,他乘机急步奔到门前,用小锤砸开门锁,开门进屋。
到了屋内,借着窗户上透进的月光,范公公见安馨儿蓬头散发蜷缩在墙角,忙道:“姑娘,老奴奉修仪娘娘之命来解救你,快跟我走!”范公公边说边用双手把蜷缩在墙角的安馨儿拽起冲出门外,出门后刚跑出几步,范公公双腿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扑通”一声扑到在地。
此时忽听连公公和岳公公同时尖叫一声。接着听连公公惊呼:“人跑了!快追!”范公公即被扑过来的连公公和岳公公摁住。又听连公公大喊:“来人哪!来人哪!快!拿绳索把他捆起来!”
马上又跑过来两名内监,用绳子捆绑范公公。
连公公掀开范公公头上的布套,范公公的脸面立即暴露在门上灯笼光照下,接着就听连公公惊呼:“啊?范公公,怎么是你?”
范公公讲完上述经过,李世民命侍卫把他押了出去,又命人把在芙蓉苑西偏厦守门的两名内监连公公和岳公公押到殿中。
李世民对两名内监道:“尔等奴才,奉命看守人犯安馨儿,本当忠于职守,恪尽本分,却全把职守当儿戏,竟靠坐于门侧墙下瞌睡,以致人犯逃脱,尔等可知罪?”
连公公和岳公公齐声道:“奴才知罪,乞陛下宽恕。”
李世民道:“尔等将当时情形据实讲来,若有假话,定将重责!”
连公公赶忙道:“是。奴才们不敢讲假话。昨日晚间,奴才等二人奉夫人之命于关押人犯安馨儿之芙蓉苑西偏厦门外值守,忽有异香扑鼻而来,一当闻此异香,奴才便道:‘什么烟雾,好香啊。’岳公公也道:‘嗯,真香!’继之奴才们都张大嘴巴打哈欠,又都困得睁不开眼睛,身子软得止不住往下出溜,以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忽然奴才肩膀被刺,痛得奴才大叫一声,又听岳公公也是一声大叫,我等二人便都清醒过来。醒来一看门开了,有两个人影从门前朝远处跑去。奴才便大喊:‘人跑了!人跑了!快追!’继之奴才见其中一个人影扑倒在地,奴才与岳公公急急起身跑过去把那人影摁住,又喊来两名内侍,把那人捆住。奴才扒开那人蒙面黑布,见其竟然是曹修仪殿中的范公公。当再去追那人犯安馨儿之时,已然不见其踪影。”
李世民问:“你二人可知是何人何物把你们刺醒的?”
连公公道:“我二人于昏睡之中忽觉肩膀刺痛,一下醒过来,见人犯逃跑,顾不得伤痛,急忙起身去追。当把范公公抓住之时,我等二人仍觉肩膀疼痛不已,到灯下脱下上衣看时,见我等二人肩膀上皆有一破口,仍在流血不止,却不知是被何人用何物刺伤。”
再问岳公公,其口供与连公公口供完全一致。
李世民命侍卫把这两名内监押了出去。此时前去押解侍婢花儿的侍卫回来了,押来的不是花儿,而是尚服局尚服上官云儿。
侍卫向李世民奏报:“卑职等二人遵旨前往尚服局押解人犯花儿,尚服局尚服上官云儿引领我等二人前去司衣坊拿人,却不见人犯花儿踪影,只得将上官云儿押来向陛下复命。”
李世民问上官云儿:“那人犯花儿现在何处?”
上官云儿以头触地,奏道:“回陛下,今日晚间,奴婢命她与另一名侍婢环儿在司衣坊衣库择选礼服,以备明日先皇后诞辰四十三周年仪典之用。半个时辰之后,环儿忽然去对奴婢说,她如厕返回之后不见了花儿踪影,又见后窗大开着。奴婢正要喊人去寻,陛下御前侍卫便到了。奴婢赶忙引领二位侍卫赶往司衣坊探看究竟,果见衣库后窗已然大开,便知花儿已自后窗逃跑了。奴婢不知她负案在身,未予严加看管,以致她逃脱,奴婢死罪。”
李世民问两名侍卫:“可查验过,人犯花儿是自行逃脱还是被他人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