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州启程之后,李世民等君臣一行沿驿路向着京师方向一路趱行。走到第三日午前,对面忽有一骑信使飞马而来,疾驰到李世民坐骥近前滚鞍下马,行觐见之礼:“卑职拜见陛下,京师留守房大人遣卑职送来急报。”说着双手把急报举过头顶。
一名侍卫下马接过急报,以双手呈给李世民。
李世民打开急报阅览,对身侧的曹娴道:“房玄龄急报上说,鸿胪卿唐俭奏报,我大唐东邻之国东洛遣使来我朝见朕。”转对信使道,“你速回京师,向房玄龄传朕口谕,好生安顿东洛来使于驿馆歇息,朕与随驾诸臣今日晚间即可抵京。明日一早命文武百官皆至两仪殿,与朕一同接受东洛使者觐见。”
信使拱手说一声:“遵旨”,起身上马策马而去。
次日一早,文武百官皆身着朝服齐聚两仪殿。
李世民身着朝服进入殿内,端坐御座之上。百官一起跪叩,山呼万岁。
李世民道:“众卿平身。”待百官起身后,说道,“宣东洛使者!”
站在其身侧的钱福高声道:“宣东洛使者进殿!”
东洛使者趋步进殿,行觐见大礼:“东洛使者高昱显觐见大唐天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道:“东洛来使,尔今来我天朝见朕,有何要事啊?”
东洛使者从衣衽内取出一个大信封,双手举过头顶:“启奏天子陛下,我东洛邻国东昱国陈重兵于我边境之外,将灭我东洛,谨求救于天子。”
钱福下阶,来到东洛使者面前接过国书,返回丹墀上将国书呈到御案上。
李世民打开信封,展开国书浏览一遍,抬起头对东洛使者道:“你们想如何免除这一场祸乱啊?”
东洛使者苦着脸道:“我东洛已无计可施了,惟愿陛下哀怜,出兵相救。”
李世民将目光转向群臣:“各位爱卿,你们说,我大唐当如何处置此事?”
李世勣出班奏道:“陛下,微臣以为,东洛向与我大唐友善,今遭东昱兵祸,灭国在即,我大唐焉能见死不救?且东昱乃我中华前代叛军所建,近来在我边境不断挑起事端,攻我城池,掠我村寨,我大唐岂能忍而又忍!乞陛下颁旨发兵东征东昱。”
江夏王李道宗、左领军常何、右领军曲智盛等武将出班,齐声奏道:“李大人所言甚是,臣愿统兵前往迎敌!”
此时谏议大夫褚遂良出班奏道:“陛下,微臣以为李大人等各位大人之所言殊为不妥。臣观有隋一代,四度出师东征东昱,皆丧律而还,却因穷兵黩武横征暴敛而致亡国,前车之鉴,不可不引以为戒。是以兴兵之仪不可取,只可遣使持赐东昱书,妥为安抚,劝其停止用兵东洛。”
张玄素、刘洎等文臣相继出班奏道:“褚大人所言极是,前车之鉴,不可不戒。”
李世勣反驳道:“臣以为,遣使赐书安抚之议乃书生之见,前者东昱用兵东洛,我大唐几度遣使持诏书前往调停,非但未果,反致东昱气焰更为嚣张。若再度遣使安抚,非但徒劳往返,反倒损我大唐国威。”
褚遂良辩解道:“李大人所言差夷,对外用兵,尽耗国力,焉可不慎之又慎?”
李世民道:“好了好了,各位爱卿莫再争了,对外用兵,事关重大,宜从长计议。唐爱卿。”
唐俭出班:“臣在。”
李世民道:“先引来使至驿馆歇息吧。退朝。”
回到承庆殿,李世民一时心情十分烦躁,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跟在身后的钱福道:“哼!一派主战,一派主抚,两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朕该听谁的,又当如何决断?”
此时殿外传来一名侍卫的声音:“陛下,张大人求见。”
李世民对钱福朝殿外一摆手:“嗯。”
钱福急步出殿,旋即返回:“陛下,营州都督张俭紧急求见。”
李世民一愣,心想这么快辽东就出事了?忙道:“宣!”
张俭急步进殿,行觐见之礼。
李世民道:“你不在营州任上好生值守,何故突然返京?”
张俭道:“回陛下,臣有重大军情奏明陛下。”
李世民眉峰一挑:“哦?什么军情?”
张俭道:“东昱统帅盖文举兵诛杀东昱伪国王与诸大臣,拥兵自立,对我大唐虎视眈眈,于近日遣使至漠北,以厚利为诱饵挑唆薛延陀汗国与我大唐为敌,图谋自北面对我朝形成进攻之势。又在辽东以及干山山脉广大地区集结兵力,屡屡对我边境作试探性攻击,企图伺机对我大唐大举入侵。昨日又将我大唐自漠北所购千余匹军马强抢而去。是可忍,孰不可忍。然现下我营州守军兵力不足,抵御东昱入侵确是力不从心,乞陛下增遣兵力至营州,以痛击东昱入侵之敌。”
李世民不禁震怒:“那盖文兴兵欲灭我友邻之邦,且对我大唐图谋不轨,是可忍,孰不可忍!钱福!”
钱福赶忙上前:“奴才在。”
李世民道:“传旨,文武百官皆至两仪殿,朕有话要讲!”
两仪殿内,文武百官很快到齐。李世民端坐御座之上,对下面百官道:“那东昱国乃前代叛军所建,今东昱统帅盖文拥兵自立,不单兴兵欲灭我友邻之邦,且于我边境陈兵数十万,屡屡挑起事端,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是视我朝软弱可欺哉?朕意已决,必巡幸幽蓟,问罪辽碣!”
褚遂良忙出班谏止:“陛下御驾亲征切不可行。今兴兵伐东昱,若指日获胜犹可,若万一蹉跎,则伤威损望,故此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世民大为不满:“兵尚未发,爱卿何出此败兴之言?今朕意已决,卿且勿复多言!”
李世勣移步上前,慨然而奏:“臣年已垂垂老矣,尚可上阵一搏,陛下发兵东征,臣愿为前部先锋!”
李世民心情大为振奋:“卿乃帅才,岂可只为先锋?有卿请战,朕信心倍增!将作大匠阎立德听令!”
阎立德出班拱手:“臣在。”
李世民道:“兹命你前往洪、饶、江(注:这里的“洪、饶、江”分别为今江西南昌、江西那阳和江西九江)三州督造运粮船舰四百艘,听候调遣!”
阎立德道:“臣遵旨。”
接下来,李世民命太常卿韦挺、太仆少卿萧锐为督运使,韦挺专责河北诸州粮草运输,以供陆军之需,箫锐专责运输河南诸州粮饷入海,贮于乌湖岛(注:今山东南、北煌城岛),以供水军之需。
命刑部尚书、郧国公张亮为河南道行军大总管,左领军常何、泸州都督左难当为副,冉仁德、刘英行、张文干、庞孝泰、程名振为行军总管,率江淮、岭南、长安、洛阳水师四万,乘战舰五百艘,自莱州渡海直趋辽东。
命太子詹事、英国公李世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江夏王李道宗为副,张士贵、张俭、执失思力、姜行本、曲智盛、公孙武达为行军总管,率步骑六万先驱辽东。
命卫尉卿刘师立兼领禁卫营总管一职,总管御营戍卫事。
颁旨毕,李世民问道:“众位爱卿,可还有其他奏议?”
李世勣出班奏道:“启奏陛下,镇远将军韦恒乃一员冲锋陷阵骁勇之将,眼下赋闲在家,臣请陛下恩准,命其随臣出征。”
李世民略一沉吟,说道:“准!”
下了朝,李世民便回到承庆殿,伏案奋笔疾书一道道诏书,见曹娴过来奉茶,便顿住笔道:“爱姬且稍候,过一刻朕有事对你讲。朕要亲征东昱,须颁若干诏书。这一道诏书便是拟给房玄龄的,朕命他作京师留守,朕出征期间,命他主持朝政,可便宜行事。”
“陛下……”曹娴欲言,又忽然顿住。
“嗯?”李世民停住笔,抬头望着她,“爱姬可是有事?”
“此一战,陛下必欲御驾亲征么?”
曹娴点头,稍一犹豫,仍开口道:“陛下之意,妾已了然,只是,陛下近来龙体违和,日渐消瘦,不宜长途奔袭劳顿,且辽东乃荒僻苦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