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娴插话道:“蔡大人细想一想,此岛原本毫无点点踪迹么?”
蔡骧想了想道:“回娘娘话,经娘娘这一问,倒真让微臣忆起了,此处原本确是有一小小沙丘,涨潮时大小如倒扣的锅底一般,仅可容一两人站立。一月之前臣自此处经过时尚且如此。”
李世民与曹娴互看一眼,曹娴点一点头。
蔡骧一撩袍襟跪到地上:“陛下,此处一小小沙丘,今日竟变成这偌大一片沙岛,此分明系上天所为,意在险风恶浪之中救护陛下圣驾,微臣贺陛下天赐万福金安!”
李世民略一沉吟:“嗯,阮彝良,蔡骧此言,你以为如何呀?”
阮彝良赶忙跪到地上:“回陛下,蔡大人所言甚是,臣数年前曾乘船自此处经过,此岛当时还是一小小沙丘,如今竟变成偌大一片沙岛,诚如蔡大人所言,此分明乃上天所为,意在风浪之中救护圣驾,微臣恭贺陛下天赐洪福大安。”
李世民心情大悦:“都起来吧。”说罢又放眼向岛上看去。
刘师立趋前一步道:“陛下,臣是否命侍卫于岛上架设军帐,以便陛下与娘娘进帐安歇?”
李世民转向蔡骧:“蔡骧,你看今日我船还能否抵达珍珠岛?”
蔡骧道:“回陛下,现下海上风浪仍不见小,且天色将晚,微臣料想我船今日已不能驶抵珍珠岛了。”
李世民又转向曹娴:“爱妃你看呢?”
曹娴道:“蔡大人所言甚是,海上风浪仍不见小,今日日落以前我船恐难以驶抵珍珠岛了。”
李世民点头道:“既是如此,朕与曹修仪便驻跸此岛,待明日风浪小些了再行起程!”
蔡骧往旁边一让:“请陛下与娘娘至漕船主舱过夜安歇。”
李世民对蔡骧道:“你与众漕丁在海上漂泊惯了,你们在船上过夜歇息吧。还有阮彝良,也去船上歇息。”说到这里转向刘师立,“命侍卫于岛上高处架设军帐,埋锅造饭,朕与娘娘及你等将士皆于帐内过夜避寒!”
众侍卫很快在岛上最高处架起一字排开的三顶帐篷,中间是一顶供李世民和曹娴住宿的金顶御帐,其两侧各是一顶供刘师立和众侍卫住宿的军帐。
夜幕很快降临。海面上,白天的狂风巨浪已经变成了微风细浪。军帐周围一片静寂,只有海浪周而复始地拍打沙岸的哗哗水声伴着军帐内将士们此起彼伏的鼾声……
御帐内,烛架上的三支蜡烛已熄灭两只,只有一只在燃着。烛光下可见御帐里面并排摆放着两架行军床,各卧在一架床上的李世民和曹娴均已入睡。少顷,烛花爆裂声响起,曹娴睁开眼睛,眉睫一扬,似发觉了什么,抬起头看身上的毡被,接着伸出一只手一层一层地往上撩毡被,共撩起三层。再侧过身,伸手轻轻去撩李世民所盖毡被的被角,见只有一层,随即坐起身来,用双手把自己身上盖着的两条毡被托起,轻轻盖到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醒来,睁开眼睛:“哎呀,爱妃你这是……”
曹娴含泪道:“陛下,臣妾睡着时,陛下将您的一条毡被盖到了臣妾身上,臣妾所盖毡被多至三层,陛下您却只剩了一层,这如何使得?陛下垂爱,臣妾万分感激,可这海岛天气如此寒冷,若将陛下龙体冻出伤病来,岂非臣妾万死之罪?”
“欸,爱妃言重了。爱妃身为一女子,身子骨毕竟是娇嫩的,且你大病初愈便随朕东征,一直未得将养复原,怎抵得住这海上严寒?朕是男人,身子骨要强健得多,御寒能力较爱妃自是强过许多,故而给你盖这毡被你莫要推辞。”李世民说着又以双手托起那两条毡被要盖到曹娴身上。
曹娴忙伸手阻拦:“陛下,万万不可!陛下乃一国之君,龙体康健与否,关乎社稷命脉,关乎百姓福祉,怎是臣妾贱躯可比?望陛下莫再难为臣妾了。”
“唉,朕说不过你,罢罢罢,朕听你的。不过,你这一条,可要物归原主。”李世民说着,以双手托起一条毡被盖到了曹娴身上。
“陛下!陛下!”是刘师立在帐外呼唤。
李世民朝帐外道:“刘爱卿,何事?”
刘师立在帐外回答:“海岛天气甚寒,我等将士给陛下与娘娘送毡被来了,请陛下与娘娘接纳。”
李世民与曹娴互看一眼:“你等稍候,朕这便出去。”穿衣下床,走出帐外。
曹娴也穿上外衣,随后下床跟出帐外。
帐外微弱的月光下,刘师立身后齐齐整整横向站着两排侍卫,包括刘师立在内每人都用双手托着一条叠成方块形的毡被。
刘师立跪下道:“请陛下与娘娘接受我等毡被。”
侍卫们也一齐跪下齐声道:“请陛下与娘娘接受我等毡被。”
李世民高声道:“不成!你等将士每人只有一条毡被,都给了朕与娘娘,你们盖什么?这海上天气如此寒冷,你们无被可盖如何能成?”
刘师立道:“弟兄们说,我等可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李世民口气不容置疑:“不可!互相挤在一起,无被可盖也是不成的。再说,你等每人只有一条毡被,朕与娘娘都各有两条,与你等相较已是厚遇了,怎可还要你们的呢?况且,若你等都将毡被给了朕与娘娘,盖上那将是何等厚重啊,你们想将朕与娘娘压死啊?”说罢与曹娴相视一笑。
“这个……”刘师立略一顿道,“回陛下,臣开始对弟兄们说,要为陛下与娘娘各加铺两条加盖两条,如此共送与陛下与娘娘八条毡被即可,而后众人挤在一起,剩下的十数条毡被也够盖的。可弟兄们都争着要将自己的毡被送与陛下与娘娘,臣实在拗他们不过,便由着他们送来了。”
李世民道:“朕感谢你们对朕与娘娘如此忠心,只是,你们的毡被朕与娘娘一条也不要,赶快都拿回军帐去歇息吧。”
刘师立还想坚持:“陛下——”
“刘师立!”李世民高声道。
“臣在。”刘师立赶忙答应。
李世民佯怒道:“你想带头抗旨么?”
“这……”刘师立一时无从回应。
李世民道:“朕命你赶快率你的部下带上毡被回帐歇息!”
刘师立只得应声起身,回头对侍卫们道:“除去站哨的,其余人等皆回帐歇息!”
侍卫们也只得起身,手托毡被向各自军帐走去。
李世民与曹娴目送将士们走回军帐,然后才走回御帐。
小岛复又回归平静,海上细浪拍岸发出的舒缓水声仍周而复始地回响着。朦胧的月光下,岛边一名站哨的侍卫在来回走动中于无意间向海面上一瞥,似发现了什么,忙停住脚步探头向海面上认真看去,却未再见到什么,便又随意来回走动起来。
此时,沙岛附近的海面上,确有一条载有二十余人的大船和四条各载有五人的渔船向沙岛缓缓驶来。
仗剑站在大船船头的邢焯,朝停在岛边的漕船和岛上的帐篷翘首瞭望少顷之后,对后面船上的人们说道:“弟兄们,那李世民此时定在岛上中间金顶御帐之内歇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邢焯,不!我李承焯使用弟兄们的时候到了!”对紧随其后的渔船上的某人,“二弟,你带人去看住漕船,莫让岛上人等上船逃跑。其余各船上的弟兄随我冲上岛去,将岛上所有人等一概杀光!凡斩获一人头颅者,赏白银二十两,斩获李世民与其妃子者,各赏黄金百两!速速将船散开靠岸!上!”
大船上的舵手听了邢焯的话,即扳动舵杆调转船头,大船航向渐渐偏离开沙岛。
邢焯几步跨到舵手身边,以剑锋逼住舵手咽喉,厉声道:“将船头对准沙岛后靠岸,倘若不然,本公子立刻让你人头落地!”
舵手只得扳动舵杆又将船头对准了沙岛,大船渐渐靠向沙岛岸边。
其他渔船除一条渔船驶向漕船外,也都在杀手的逼迫下渐渐靠向沙岛岸边。
此时漕船上一名漕丁从舱内出来方便,无意中一抬头望见岛外海面上散开驶来的数条大小船只,浑身就一哆嗦,再仔细看去,见那数条船上人影幢幢,手中刀剑在月光反射下寒光闪闪,尿了一半的尿立刻憋了回去,疾步跑到主舱口“咚咚咚”地敲起舱门来:“大人!大人!不好了,海上有贼人来了!大人!大人!有贼人……”
舱门开了,蔡骧和阮彝良先后走出舱口。
蔡骧问道:“贼人在何处?”
漕丁抬手朝海面上一指:“大人请看!”
蔡骧和阮彝良挺直身子向海面上看去,果见海面上一条大船和四条渔船向沙岛驶了过来,其中一条渔船径直朝漕船驶来,各条船上都站满了人,其手中兵刃在月光下闪着道道惨白的光影。
蔡骧急急地对那名漕丁道:“快!快去向陛下奏报,海上有强人前来劫营!”在漕丁应声拔腿跨上跳板时,忽然海上狂风巨浪骤起,一个个山头般的巨浪滚滚而来。蔡骧等人看得真切,顷刻之间,那四条渔船或被巨浪吞噬,或被巨浪打翻,船上所有的人都已没了踪影。
那大船被巨浪推出数十丈远,已远离了沙岛……
此时的沙岛上,刘师立所在的军帐内,将士们的鼾声此起彼伏地轰响着。忽然,帐口布帘被掀开,哨兵身影出现在帐口,急急地呼唤: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
睡在军帐内侧的刘师立忽地坐起:“何事?可有敌情?”
一部分侍卫也醒了,纷纷坐起。
哨兵道:“未见有敌情,却见海上风浪骤起,波浪有一丈多高,恐将此岛淹没。”
刘师立纵身跃起,对侍卫们高声道:“都起来!快快出帐!”说罢疾步奔出帐外。侍卫们纷纷跃起,跟出帐外。众将士来到岛边,只见海上一波又一波滔天巨浪汹汹涌向岸边。当一个更大的巨浪兜头盖顶打来时,刘师立和侍卫们急忙拔腿后撤。但那巨浪却并未上岸,涌到岸边却又退了回去。又见漕船被高高托起,却并不向处于低处的岛上倾覆。
刘师立诧异道:“怪事,这一个个巨浪皆高出此岛地面一丈有余,却并不上岸,再看那漕船,被巨浪托起恁高,却未向这岛上倾覆过来,岂非太过神异?”
侍卫们也都连连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