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阿鼠道:“这还有假?这是本国丈命人从大理寺用银子买出来的消息,你说这还有假?”
李元吉道:“那大理寺若果真如此断案,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怎能这样对待死去的令郎呢?”
尹阿鼠道:“不过他大理寺说了不算,本国丈已让本国丈的女儿,喏,让德妃娘娘去见皇上了。哼!他大理寺也太小看我们尹家了。”
李元吉深表赞同:“就是,就是。那么,你们父女要皇上判那曹元成什么罪呀?”
尹阿鼠道:“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我要他曹元成以命抵命!”说着用手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李元吉点头:“嗯,就该如此。那曹仁鸿呢?他作为凶犯之父,也难辞其咎啊。”
尹阿鼠道:“他呀,纵容其子杀人害命,也要罢黜职衔,贬为庶人!”
“贬为庶人?”李元吉说着摇摇头,“他只要不死,便会有东山再起之时。杀子之仇,他焉能不报?真到那时,老国丈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尹阿鼠疑疑惑惑地道:“他东山再起?怎会呢?”
李元吉道:“老国丈还不知道吧?那曹仁鸿曾为秦王李世民麾下爱将,跟随秦王南征北战数年之久,乃秦王心腹之人,将其贬为庶人,秦王痛失爱将,能甘心么?如今秦王连皇上都惧他三分,过个一年半载,他便会以个什么理由,将那曹仁鸿重新启用起来。真到那时,事态演变恐就不是老国丈所能左右得了了。”
尹阿鼠道:“你的意思是,让曹仁鸿也去死?可其子杀人,他只是纵容,并未亲自动手,这个罪过,也到不了死的份上啊。”
李元吉道:“难道只是纵容,就不是唆使?”
尹阿鼠道:“这个,说是其唆使,尚无人证。”
李元吉道:“人证嘛,还不是说有便有?令郎手下在场随从,不都是人证嘛。”
尹阿鼠一拍大腿:“对呀,我怎就未曾想到这一层呢?四儿手下在场之人,还不是我让他们如何讲他们就如何讲?就这么办!”
李元吉摇摇头道:“只凭这些,尚不足以定他曹仁鸿死罪。”
尹阿鼠不解地问:“为何?”
李元吉道:“你想啊,那曹仁鸿跟随秦王征战多年,立功无数,也在开国功臣之列,皇上定其罪之时,能不顾念到这些?皇上对待臣下,向以宽仁敦厚著称,若非罪孽深重,斩杀功臣,皇上定将不忍。”
尹阿鼠一脸茫然之色:“那又怎么办呢?”
李元吉道:“要让皇上起杀心,便须让皇上对你想杀之人由顾念变为忌恨。”
尹阿鼠又问:“让皇上由顾念变为忌恨?如何变法?”
李元吉道:“本王曾听人讲起过,那曹元成跟随其父在京师居住之时,便以伶牙俐齿、出语惊人闻名于贵胄一族,那么在此案中,他就不会讲出一些过激之语?”
尹阿鼠马上接上话道:“这个呀,有!有!本国丈听四儿的马弁讲,那曹元成打死四儿之后,便讲了一大堆辱没本国丈的话。”
李元吉问:“他都讲了些什么?”
尹阿鼠道:“他讲……他讲……哎呀,都是些难听的话,本国丈就不说了吧。”
李元吉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说道:“也罢,既然老国丈以为讲了有失老国丈的斯文,便莫再讲了。本王的意思是,他不只讲了辱没老国丈的话,还对皇上多有大不敬之辞,这样方可激起皇上对于他的忌恨。你这样让德妃娘娘去对皇上讲,令郎马弁当场听那曹元成讲……”小声对尹阿鼠说起什么。
尹阿鼠疑疑惑惑地说道:“这个……让德妃娘娘这样对皇上讲,皇上能信么?皇上会不会疑心,他曹元成真有那么大的胆量?”
李元吉道:“这个,当然不能只让德妃娘娘对皇上这样讲,还须有其他凭证。据本王所知,此案起初是由蓟州刺史魏文魁经办的,魏文魁又与老国丈私交甚笃,老国丈何不给魏文魁修书一封,让他按本王方才讲的这个意思,给皇上上书弹劾曹仁鸿,如此一来,还怕皇上不信?”
尹阿鼠连连点头:“嗯,你这个主意不错,不错,就这么办!本国丈马上把德妃娘娘叫过来,让她按你讲的这个意思去对皇上讲。”
“好!”李元吉说着起身,“本王告辞,回去以后静候佳音!”
李元吉走后,尹阿鼠马上派人把尹德妃叫到了国丈府,鹦鹉学舌一般把李元吉的话对尹德妃复述了一遍。
当晚,当大唐皇帝李渊和尹德妃在御榻上相拥而卧之时,尹德妃莺语声声,把尹四被害情形添油加醋地述说一遍,接着说道:“观此案案发与审理经过,且不说杀人凶犯如何,只说那刑部与大理寺如此了断狱讼,其眼中不单是全无臣妾,亦是没有陛下。臣妾舍弟是臣妾的弟弟,可也是当朝国舅啊。难道,一位皇亲国戚,一位堂堂的朝廷命官,其性命便如此一钱不值吗?”
李渊道:“此案案情刑部与大理寺已向朕奏报过了。你那弟弟尚在京师之时,便无法无天,外放之后,仍不改初衷,竟至于闹到如此地步,令朕也无法说话呀。”
尹德妃道:“舍弟他不守规矩,也该由国法来匡正,何须他曹氏父子来管?舍弟即便有罪,还罪不当死吧?可那曹氏父子竟不经狱讼便将他打死,这是哪一国之国法?自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为何他曹氏父子便可逍遥法外?他曹氏父子如此目无国法凭的是什么?还不是自恃赴任都督一职,手握兵权?那刑部与大理寺如此断案,若非与曹姓都督有私情,便是惧他手中权柄。此案陛下若不肯为臣妾做主,则臣妾将再无颜面现身人前了。”说着就轻轻啜泣起来。
李渊忙道:“爱妃莫哭,莫哭。此案尚未最终结案,待明日朕下旨给大理寺,命其对命案人犯处以斩决,好了吧?”
尹德妃停住啜泣:“陛下所言命案人犯,指的是那曹元成一人呢,还是曹氏父子二人?”
李渊道:“致死人命的人犯是曹元成,朕讲的命案人犯自然指的是此人。”
尹德妃道:“那曹仁鸿呢?其子曹元成案发之时,此人便在案发现场,焉知其子作案非他唆使?若非他唆使,人命关天之紧要关头,他为何只在一旁静观,而不上前阻拦?臣妾可断定,他便是其子作案现场之唆使者!故此臣妾乞陛下下旨,将那曹仁鸿一并处以斩决!”
“这……”李渊顿一顿才道,“爱妃且听朕解释。那曹仁鸿虽为曹元成之父,然一者,他并未动手上前厮打,说他是现场唆使者尚无确凿证据;二者,他跟随二郎数年征战,屡立战功,也在开国功臣之列,诛杀开国功臣,朕实是于心不忍,故此事还望爱妃宽大为怀——”
“陛下!”尹德妃抬高声音道,“自古有云,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难道就因他曹仁鸿立有战功,便可逍遥法外吗?说他是现场唆使者无确凿证据,可说他不是现场唆使者,他也拿不出确凿证据呀。只听他父子之言,能令人信服吗?儿子能不袒护老子吗?”
李渊道:“爱妃之言并非全无道理,朕想杀他也并非难事,只是,若无确凿证据,朕杀了他,恐众臣不服。”
“在陛下眼里,还是外臣重要,臣妾只不过后宫一小小嫔妃,在陛下眼中是无足轻重的。人言红颜命薄,真是不假呀。”尹德妃说到此处又啜泣起来。
李渊抬手拍拍对方后背:“唉,爱妃莫哭,莫哭,莫哭嘛,莫哭嘛。”
尹德妃停住哭泣道:“若无陛下为臣妾做主,臣妾再无颜面在这世上立足了。”说罢又哭泣起来。
李渊道:“唉,莫哭,莫哭嘛,此事容朕再想想,再想想……”
尹德妃道:“有一事,臣妾恐气着陛下有伤龙体,还未敢对陛下讲呢。”
李渊问道:“何事?你讲!”
尹德妃道:“舍弟被害之时,舍弟马弁亲耳听那曹仁鸿之子讲的,那曹仁鸿之子说陛下昏聩失德,近奸佞远贤良,方宠爱臣妾,也方宠着我尹家,故而臣妾舍弟之过实乃陛下之过。陛下听听,这不是忤逆犯上之言吗?他年纪轻轻怎能讲出此等言语,还不是听他老子如此讲过?”
李渊道:“有此等事?朕想,那曹仁鸿之子胆子再大,也不敢讲出此等招致灭门之祸的言语呀。”
尹德妃道:“陛下若不信,可宣蓟州刺史魏文魁来京师问一问。”
李渊略一思量:“此等事体,若张扬出去,于朕并无多少好处,反倒是替他曹氏父子扬名了,朕最好不加深究。对他曹氏父子,还是以杀人罪论处为好。”
次日一早,李渊就着人把大理卿宣进宫内,对其下达了谕旨:命大理寺对曹元成和曹仁鸿分别以杀人罪、唆使其子杀人罪双双处以斩决之刑。
大理卿听了这道谕旨,一时愣在了那里。
李渊抬高声音道:“怎么?朕的旨意你没听清楚吗?”
大理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跪下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