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应当是要借一借王爷的势。”苏晴柔道，“他这样处置了六皇弟，贤妃那儿怎么也不会善罢甘休，如若贤妃铁了心，要为了六皇弟来个鱼死网破，多点准备总是好的。”
慕长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纪贤妃乃是苏翰羽的生母，身世虽然不如皇后，却也不是什么能够任人揉圆搓扁的家世。
苏翰羽如今出了事，纪贤妃少不得也要做个拼死一搏。
“但她再不甘心也无用，现在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子还没有继位，可权势已经尽数到了他手中，大权在握，又怎么会怕他们区区一个纪家？”
苏晴柔又叹息道：“这回我倒是也没想到，往常，我们最不防备的就是六皇弟，谁知……”
“人心隔肚皮，若是要刻意伪装，谁又能轻而易举看得出来？”慕长歌轻声道，“太子这次做的倒是漂亮的很，如此一来，就算还有什么人贼心不死，也该忌惮许多了。”
二人又闲谈了些话，临近午时，慕长歌才起身告辞。
“时候不早了，不如在我这用膳过后再走。”
“公主好意，我怕是只能心领了，我娘和宋姨娘他们，还在府里等着我们回去呢。今儿在宫门处闹了这一遭，若回去晚了，他们定会胡思乱想些什么，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微笑谢绝了苏晴柔，慕长歌便离开了她的寝宫，走出去不远，便见到了苏云浩身旁的小太监，冲她笑着作揖道：“奴才可算等到您了。”
“太子殿下让奴才向慕二小姐传个话，说他还有事要与王爷商议，若慕二小姐要回府，就不必专程等王爷了。”
“有劳公公。”慕长歌谢道，出了宫，便径直回到了慕府。
“姨娘他们，一定惦记着小姐呢。”马车上，素玉笑道，“姨娘她们绣的嫁衣，也不知道这几天绣完了没。要是绣完了，索性小姐就……”
“越发胡闹了你！”慕长歌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她的话，“别人家受了伤，都安安静静歇息着，你可倒好，话是一天比一天多起来。”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多会儿，马车便在慕府门前停住了。
“这可有些怪了。”下了马车，素玉道，“以往小姐回来，姨娘不都会在这迎着小姐么。”
慕府的大门，紧紧的关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确实有些怪……”慕长歌紧了紧眉心，娘不出来迎她，倒也没什么，可慕家是极讲究的人家，总不至于连门房的人也不在。
素玉上前去拍门，面色微带不悦，“都做什么去了，不知道小姐今儿要回来么？”
拍了几下，才听到里面一阵急匆匆脚步声传来，开门后，那人连连认错，慕长歌却想到了什么，“今儿不该是你在门房当值，人呢？”
“小人也不知道。”那人茫然道，“小人这两日染了风寒，得了管家娘子允许，一直躺着养病，今儿也是刚觉得好了些，想起来走动走动，就听见了素玉姑娘在这拍门。小人也不知道，这是都去哪儿了。”
慕长歌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府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人方才后知后觉，“好像，的确是不见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踏进慕府，一草一木，都是她熟悉至极的存在，然而，以往慕府总有人来来往往，如今除了风吹过枝叶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其他。
人都去哪儿了？慕长歌打量着四周，眉心紧拧，倘若是有什么急事，需要慕家上上下下的人手，那今天大哥必定告诉她才对。
然而此先在皇宫遇到的时候，慕洪宇还专程告诉她，早些回府，姨娘对她惦记的很。如今她回来了，慕府的人又去了哪里？
“素玉，可有发现什么怪异之处？”慕长歌沉声道。
“没有。”素玉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慕长歌想要问什么，但慕府如果真出了事，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总该有挣扎打斗的痕迹，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
环顾四周，慕长歌示意素玉跟上，“先去娘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人。”
江姨娘所住的位置，略有些偏僻，这一路走来，也算是绕过了半个慕府，一路上还是人影都不见半个。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怪怪的？”快到江姨娘的院子时，素玉迟疑道，“不然，还是先让奴婢把王爷请回来再说，奴婢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慕长歌摇摇头，幽邃双眸内，是毫不遮掩的一抹担忧。
正是因为连她也觉得不踏实，所以才会等不及要来看看江姨娘是不是也不在。
如今在这世上，她最想要保护的就是江姨娘，在尚未确认江姨娘是否安全之前，她着实顾不得其他。
眼看便要踏入江姨娘的院落，素玉忽的寒毛直竖，一把扯紧了慕长歌，“进不得！”
方才她还不曾察觉到什么，如今踏进院落中，才隐约嗅到了一股血腥气，糅杂着另外一团怪异的气息，从门缝中透了出来。
软剑已无声地被素玉攥在了掌心，这种危险直逼眼前的感觉，就算是在被乱箭围住的那日，她都不曾有过。
素玉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她一手持着软剑，一手下意识做出了护住慕长歌的动作，就在此时，一声极细微的响动，从头顶传来，素玉迅速抬头，冷汗在瞬间便浸透了全身——
房梁上站着的那人，不，那模样，都已经有些不像人了！
“那是什么！？”慕长歌也看到了房顶上的人，低呼一声，那姑且还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额角高高鼓起成了两个浑圆的包，眼白一片通红，嘴角流着涎水，薄薄的皮肤下面，似乎正有几条看不见的蛇在游走。
素玉没开口回应，全神贯注地提防着那人，对于危险的躲避本能，令她忍不住想要丢下软剑，即刻去逃命。
屋顶上的人，提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刀，鲜血已经凝固在了上面，他用来提刀的手臂，也早就已经被血给染成了一片鲜红。
怪人也看到了她们，发出一阵桀桀怪笑，眼底的血红，顷刻间又浓了一层，他的手猛一抓，刀便提在了空中。
“小姐。”素玉生平头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觉，她咬咬牙，“奴婢着实不知能不能抵挡得住，小姐定要牢记，不要回头，不要管奴婢。”
慕长歌身子隐隐一震，心口也倏的提了起来，她了解素玉，倘若素玉这样讲，那就表明……就算素玉今天拼了命一搏，她们二人十有八九，也别想从这怪物的手下活着离开！
格朗。
面目狰狞的怪人，向前踏了一步，一块瓦片，在他脚底发出了碎裂声响。
素玉把心提到了喉咙，正准备与他做一场生死相博之时，紧闭着的房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了！
房门开的瞬间，浓烈的血腥气，夹杂着那怪异气息，顿时便涌了出来，出现在房门后的人，竟是柳予安！
“快进来！”柳予安一反儒雅常态，吼道，“快！”
主仆二人谁也未曾预料到，柳予安竟然会在此处，可若是躲到房间里，那轻薄门板，当真能够挡住那怪人么！？
倘若不能，那岂不是要被人来个瓮中捉鳖！？
然而眼下，除了去到柳予安身边，也再没有了更好的办法，慕长歌眨眼之间便做出了决定。
飞速扑到房里，房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外面的人影便扑了上来，素玉的心都提到了喉咙，然而，那人冲到门前，却又好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似的，焦躁不安地停下了脚步。
“放心吧，他不敢进来。”柳予安道，“躲在这里就安全了。”
“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娘呢！？”慕长歌抬眸，对上柳予安的样子，顿时愣怔了一下，心底涌起了一团不安。
柳予安的模样，简直可以用狼狈来形容，平日里纤尘不染的衣裳，如今尽是被血染污的痕迹，鬓边发丝断了一缕，一道血痕沿着眼角极危险的划过。
“你娘没事，我们少爷却差点死在这儿。”
一声清脆女音传来，从内室出来了个粉衣女子，杏眼桃腮的模样，很是娇俏。
“退下。”柳予安眉心一沉，只吐出了这二字，那粉衣女子便立即垂了视线，听话地退到了一旁。
柳予安又将视线转了回来，“你娘没事，她只是吓晕了过去，宋姨娘倒是受了些伤，好在也无大碍。正在里面休息，应当是还没醒过来。”
听闻这二人没事，慕长歌心头方才一松。
然而，却又听柳予安道：“至于你们慕府的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证了。”
闻言，慕长歌的心又一提，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门外守着的那是什么东西？”
“是要把柳家真正的血脉赶尽杀绝的东西。”柳予安神情复杂，“我也不曾料到，他们竟真就着急到了这地步。”
柳家真正的血脉……慕长歌一激灵，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望向了柳予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