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监狱里出来,林月又去了一趟白云山,白云山依旧是那么灿烂,那么沉稳。林月远远地看了看柳瞎子,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都是因这里而起的,假如当初不去喝酒的话,李文华就不会带自己来白云山,假如没有认识柳瞎子的话,就不会被拍照,太多的假如了。
林月看了白云山最后一眼,然后悄悄地在心里发誓再也不来这个地方。夕阳在他的身后留下了长长的影子。
已经是夜晚,几天的阴雨天气突然放晴了,晚上居然还有月色,照的天上清清的,只有淡淡的几点云,像是被雨水冲刷过似地,干干净净的。房间里因为月光也清亮了许多,林月一个人坐在床上,心里有了一种孤独,诺大的房子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
“思汝如满月,夜夜减清辉”林月抬头看见窗户外面的月亮,渐渐地有了点困意。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林月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首先是不知道为什么门口每天都有的黄玫瑰,今天突然没有了。有好长时间了,林月一直以为这花是涵淑送的,所以一直也没开口,以前想问问爸爸,但爸爸总是露出一点怪异的表情,所以从来没问过。其次是警察招上门来了,说是要调查林月轩里的文物,希望林月配合。
在林月轩里,无意中,林月听见了警察说在摄影师落水的地方打捞上来的“刺秦刀”是个赝品,而所以在林月轩里见过“刺秦刀”的人,都肯定地说林月轩里的是真品。这么说来杀摄影师的也许应该另有其人。林月不敢怠慢,把自己所知道的,所了解的都告诉了警察。
林月本来想着爸爸有救了。可是涵淑过来告诉林月,无论怎么样,爸爸就是不说当天发生的情况。林月听涵淑如是说,心里说不出的一种窝火。
下午的时候,涵淑带林月去了一趟摄影师的家,灵棚已经搭起来了,是两个,一个在东边,另一个也在东边,两个灵棚互相依偎着,像是一对正在轻声呢喃的情人。摄影师的妻子——这个长的有点富态的香港女人,看见了涵淑和林月,便摘下墨镜,拉住林月的手说:“谢谢,我真该谢谢你爸爸,这么长时间了,我都不知道他是这种人…”说着便哭着把墨镜戴上,低着头离开了。突然又一个女人冲过来,上前哭喊着撕扯着林月的头发,嘴里乱喊着:“还我阿明,你还我阿明…”大家赶紧把女人拉开了,林月梳了梳被弄乱的头发,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哭闹的昏天暗地的女人。一个老太婆走过来推着林月:“你走吧,求求你,你走吧。求求你了”说着便“噗通”一声跪倒在林月的身后了,一个男人过来拉起了老太婆,搀扶着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天有点阴暗了,路上的行人比较少,林月摇下车窗玻璃来,紧风便忽的一下灌进来,带着几点冷清和寒意。林月把脸对着车窗,让风从脸上掠过,丝丝的冰凉便直侵入心间。路上有几家店铺早早的就关了门,偶尔有一辆车在路口默默地数着红绿灯的时间。突然,她抑制不住地哽咽起来,涵淑扭头看了林月一眼,继续开车,林月最后干脆由哽咽变成了哭泣。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涵淑接起电话,是公安局打来的,说是林月爸爸在医院里服毒了,要他们赶紧过去。
等林月到医院的时候,爸爸只剩下一口气了,豆大的汗水已经湿透了整个医院的床单,看到林月来了,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轻轻的掰过林月的头来,悄声在林月的耳朵里说了一声:“我们谁也不说,让这事永远…永远…成为秘密。我们…我们之间的秘密…永远。”刚说完,警察就进来了。爸爸立刻就不再说话了,只用眼睛呆呆地看着林月,林月扭头看见警察,心里产生了一种厌恶情绪。涵淑轻轻的抓住了林月爸爸的手,然后盯着他深深陷下去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月再也忍不住的哭起来。良久,涵淑才站起来,默默地拉着林月的手离开了。突然不知道那儿来的勇气,一手拿起旁边的水果刀,一刀扎进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警察的身体上,涵淑大叫起来,几个警察迅速控制住了林月,鲜血彷佛滚烫的泪滴一样“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上,林月还要往上冲,却被其他警察紧紧地按住了,那个被扎的警察把满是鲜血的手扬起来,把刀扬了扬,带着挑衅的眼神笑了。涵淑这才舒了一口气,然后紧紧地搂住了正在乱扑腾的林月。
林月被涵淑和几个护士带出了病房,然后几个医生匆匆地跑过来,林月给他们让开道,然后被涵淑紧紧地用胳膊揽住肩膀,在大厅里停下来。身后则是一群白衣护士推着手术车,慢慢地推出了病房,缓缓地从大厅经过,朝着后面推去了,几个警察默默地跟在后面。
林月突然像是遭遗弃的孤儿一样,虽然涵淑偶尔来看看他,但是林月知道,没有了爸爸,涵淑无论如何总是个外人。郭智勇有时候喊林月去他家吃饭,但是林月拒绝了。林月有好几天没上学了,期间她遇见了一次车子明,车子明居然染了黄发,还了个耳钉,一副无良少年的扮相,但是那张秀气的脸却总是让人觉出几分腼腆和内敛来,总让人觉着怪怪的。尤其是车子明看他的眼睛,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胆怯的眼神微微有点暗淡的光。林月理也没理他,昂起头挺直了腰板从他身边过去了。
几天以后,林月接到了张一生从山西打来的电话,说是家里刚安装了电话,就听说了林月爸爸的事情,很是伤心,然后两个人互相说了点小时候的事,张一生问林月他们语文课上到那里了,林月从来没好好上过语文课,于是就乱编了一篇课文,蒙混过去。放下电话已经是傍晚了,林月没有吃饭,就一个人在冷冷清清的大房子里蒙起被子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