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一行人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立刻叫苦不迭的瘫软在地上,那么高那么陡的山,还没有人工阶梯,只不过是爬的人多了,在中间冲开了一条小路,路两旁是丛生的矮小植物,一眼望上去,根本就看不到山顶。
李路然见我们颓废丧气的样子,就站起来兴致勃勃地说:“大家千万不要被它强势的外表吓到,其实它也不是那么可怕,来来来,一步一个脚印,征服它!明天早上还可以近距离地观看日出全貌呢!那景色,真叫壮观!”李路然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大拇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我们在他的带动下,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了第一步。杜一明依然紧紧地跟在我旁边,还时不时的提醒我注意脚下的路。我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我望着脚下坎坷不平的山路,说:“一明哥,可以跟我讲一讲你和张雅丽的故事吗?放心吧,我不会生气的。”
他忧郁地看着我,然后想了想,说:“张雅丽是我高中的同学,有一次周末我在自习室补习功课,刚好她也在,而且比我来得还早,其实她一直都是我们班的优等生,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由于是周末,所以教师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在中午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要回家的时候,她突然晕倒在地上,一副很痛苦的样子,紧紧地咬着牙齿,脸都是紫的,我赶紧背着她往医院跑去,并且通知了她的家人,后来她对我说她患有遗传性心脏病,她的奶奶和妈妈都是因为这种病去世的,她还说自己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所以,她的愿望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拯救更多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她感激我救了她一命,她说自己的一切都是我的。可是海棠,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心就被你填得满满的,即使那个人再优秀,再漂亮,也闯不进来!”
我紧紧地拉着杜一明的手,一步一步向山顶走去。一明哥,张雅丽很善良,也很伟大,如果上天真的要我们分开的话,我宁愿逃出你的心,把这个温暖的窝穴拱手让给她,其实真的,她比我更需要你……
我望着前面张雅丽纤瘦的身影,敬佩怜悯惋惜等复杂的感情油然升起,她那么乐观,那么坚强,仿佛自己身上从未发生过任何不幸的事,仿佛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已经是如此的眷顾,仿佛所有一切的艰难在她眼中都如蝼蚁般微不足道,她总是笑,对病人,对家人,对朋友,对爱的人等等,她总是保持着开朗活泼的性格,也许在她的人生字典中根本就没有畏惧和退缩,即使是死亡,依然我行我素。这般洒脱骄傲的活着,应该是一种常人所无法企及的境界吧!
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我们累得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就只是相互依靠着坐在一起,山顶的风有些迅猛,夹杂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吹得人酣酣欲睡。等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天也已经完全变黑,我们找了个空阔的地方,又在附近捡了一些细碎枝叶等干柴,聚在一起,李路然拿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生起了火,我们用几根略湿的树干支起一个架子,把小砂锅放上去,又往里倒入一些水与佐料,我把和杜一明一起在百货市场买来的紫菜以及其他的食物全部倒进了锅里,不一会儿,一锅香喷喷的杂烩菜便做好了,虽然不是怎么好吃,但大家还是吃得不亦乐乎,也许是此情此景此人物此心情等因素的诱发吧,所有人都变得特别容易满足。
待我们吃过饭后,大家手拉着手围住篝火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就连一向沉默不善言谈的范家兄妹也都咧开了嘴,很自然地融入了这场美好的“盛典”。
那一刻,我忘了一个月后不忍的离别,我忘了这十几年来一直在我脑海中悬浮闪烁的痛苦,我忘了一切我所不能忘记的伤害。生命中纠结不散的灰色记忆,如那随风飘去的蒲公英,离开了脆弱的心谷之央。突然间觉得生活已不再是如初般的折磨与煎熬,相反愈来愈美妙。一明哥,如果没有遇见你,或许天空仍旧是阴霾低沉的覆盖,或许灵魂依然沉沦堕落不愿回头……
一番狂欢之后,我们把火扑灭,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到已经撑开的睡袋中准备休息了。玩了一天,我实在是太累了,连想都没想就滑进了梦中。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明哥的新娘,穿着雪白的婚纱,正在举行婚礼,而一明哥身着笔挺的西服,气宇轩昂地走在我的旁边,我们笑着接受请朋好友的祝福,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我是被夜里有些凉的小风给吹醒的,我爬出睡袋想找个厚点的毛毯抵御一下寒冷,却不经意间看到旁边杜一明的睡袋是干瘪着的,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以为他只是去方便了,可是当我看到不远处张雅丽的睡袋同样是干瘪着的时候,才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就蹑着脚悄悄地向树林里走去,果然,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是杜一明和张雅丽,这么晚了,他们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我又向前走了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静静地听。
“雅丽,都几点了,你喊我出来干什么,要是让海棠知道了,那我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杜一明压低了声音,有些焦急地说道。
张雅丽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咽着说:“一明,你知不知道,当你宣布何海棠是你未婚妻的时候,当你无微不至温柔倍加地照顾她的时候,当你用深情急切怜爱疼惜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刀割般一阵阵的痛,血迹斑斑。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我哪里没有她好?为什么你选择的人是她而不是我?一明,你告诉我啊!我哪里做得不对,我可以改,但请不要扔下我好吗?从你救我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把你看成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我知道我根本不配拥有爱情,可是它来得那么汹涌,我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我输了,输给了命运,输给了你,输得精光,输得一无所有。一明,在爱里面,即使再高尚的人也会自私的抢掠,处心积虑不顾一切的撷取,所以,请原谅我今天晚上的所有作为,我爱你,并且这份爱会一直延续下去。我不甘心,看着吧,我一定要把你从何海棠手中抢过来,证明我并不比她差!”
张雅丽哭着说完了这番话,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夜太深,太暗,所以当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并没有觉察到我的存在,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我想她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吧!
一明哥,有一个这么爱你的人,我是该欢喜,还是忧伤?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我们就被李路然给叫醒了,他吵着要看日出,无奈,我们只好从睡袋中爬出来,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并排坐在一起望着依然是漆黑一片的东方。当我们快要再一次沉入梦乡的时候,李路然突然站起来指着天边惊呼道:“大家快看啊!日出,是日出,多么美丽脱尘啊。不行了,不行了,灵感嗖嗖地往头上蹿,让我为大家吟诗一首吧。啊!日出……”
还没等李路然说完,杜一明就用力把他拉倒在地,攥紧拳头,怒视着他。李路然见状连忙抱着头,说:“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小弟再也不班门弄斧了……”
我们几个人被他们滑稽夸张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我侧着脸看了一下张雅丽,她完全没有笑容,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远方,郁郁寡欢,跟以前判若两人。她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吧,一明哥,你可真有魅力,能让一个如此优秀的女人对你这般痴情,哎!为何人生总要有这样那样盘根错节的不如意,又有谁能知道等在前方的将会是怎样惨烈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