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相国寺,位于大内前州桥之东,临汴河大街。有桥平正,如州桥,与保康门相对。北宋年间,这相国寺内是万姓交易的场所,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大三门上皆是飞禽猫犬之类,珍禽奇兽,无所不有。第二三门皆动用什物,庭中设彩幕露屋义铺,卖蒲合、簟席、屏帏、洗漱、鞍辔、弓箭、时果、腊脯之类。近佛殿,孟家道院王道人蜜煎,赵文秀笔,及潘谷墨。占定两廊,皆诸寺师姑卖绣作、领袜、花朵、珠翠头面、生色销金花样袱头帽子、特髻冠子、绦线之类。殿后资圣门前,皆书籍玩好图画及诸路罢任官员土物香药之类。后廊皆日者货术传神之类。寺三门阁上并资圣门,各有金铜铸罗汉五百尊、佛牙等,凡有斋供、皆取旨方开三门。左右有两瓶琉璃塔,寺内有智海、惠林、宝梵、河沙东西塔院,乃出角院舍,各有住持僧官,每逢斋会,凡饮食茶果,动使器皿,虽三五百份,莫不咄嗟而办。大殿两廊,皆国朝名公笔迹,左壁画炽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戏,右壁佛降鬼子毋揭盂。殿庭供献乐部马队之类。大殿朵廊,皆壁隐楼殿人物,莫不十分精妙。
霍百丑、任小三等都在此设场。当然还有其他艺人的各种技艺。京城的艺人,也不全都聚集在这里,各处瓦肆均有。但相国寺无疑是京城最热闹的场所。
但自金兵入寇,从某个实质上来说,虽然金兵并未挥兵入城,道君皇帝父子被虏,金兵已完全控制了汴京,百姓泰半逃离京城,剩下的也在惶惶不可终日的的惴惴不安过日子,所以京城的瓦肆已无复往日之喧嚣繁华,变得冷冷清清,大相国寺也不例外,那每月五次的万姓交易自动停止了,艺人们也不再在此献艺了,设有人来相国寺做买卖、游玩、上香,他们表演给谁看!谁又能给他们“演出费”呢!相国寺变得门可罗雀。
张金线等六人夜里来到相国寺,大门紧紧关闭。他们上前敲门,敲了半天,那扫地的香火道人方才来开门。
众人听得这香火道人一边拔栓开门一边咕哝道:“天都黑了,还有谁在敲门喊开门呢!?”
他开门一看,竟然是他们六个人,他让众人进门,不禁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们六个人这么晚了还来相国寺有什么事吗?”
张金线道:“老伙计,我们到你屋里再慢慢说。”
香火道人把大家让到他那厢廊的小屋中,让大家坐下,然后说道:“你们要喝水,那炉子上的壶里有,自个儿动手倒,要喝酒呀什么的,你们这么多人,我可没有。”
霍百丑道:“看看,你怕我们人多,把你吃穷了不是。我们打了那么些年的交道,是你吃我们多呢还是我们吃你多,至少我霍百丑没有吃过你一回,何必那么‘抠’嘛。”
任小三也起哄道:“是呀,是呀,把你的‘老窖’拿出来招待我们一回吧。”
董十五道:“你们也别拿老伙计开心了。”他对香火道人道:“我们几个今晚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香火道人:“找我有正事!什么正事?”
张金线道:“情况是这样的。”他把情况对香火道人讲了后说道:“所以我们想利用这里和金狗、春秋堂周旋一番。”
香火道人道:“这事我一个扫地的香火道人,又不是住持,我哪里能作得了主吗!”
刘百禽道:“那你领我们去见住持方丈去。”
香火道人:“全寺上自方丈,下至小和尚,自打金兵兵临城下那天起,都已跑得光光的,都去避祸去了。整个大相国寺,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霍百丑道:“得,这不结了,你从香火道人不已升为大相国寺的主持了吗。这大相国寺,现在是‘天上地下,唯你独尊’,哪有作不了主的道理。”
张金线道:“如果不是高恕这孩子,在城外找金狗的麻烦,金狗、张邦昌、春秋堂也不会来找我张金线,为这事把他们几位都拖进来了。不过,我们想,为了大宋,为了京城和被金狗占领地方的同胞,我们发誓也要和金狗、张邦昌卖国贼干上一场。这本来不干春秋堂的事,但慕容无情既然是非不分,硬要为虎作伥,我们自然也不会怕了他。大不了来个鱼死网被,玉石俱焚罢了。所以我们才想据相国寺与之一斗。希望老伙计能支持我们一把。”
董十五道:“我们尽量不让相国寺遭受重大损失就是。”
香火道人道:“说得撇脱,双方打起来了能不受损失!?”他低头沉思了一阵,咬咬牙道:“好吧,我就作一回主,答应你们。能尽量少让相国寺遭点殃最好。”
任小三鼓掌道:“好好,我知道你老道是个通情达理能辨是非的好人。等把金狗撵走了,咱任小三天天请作喝酒。”
于是众人便在大相国寺住下来,六人也顾不得休息,连夜赶紧布置安排,以作迎击来敌的准备。
在西右掖门外有一条金梁桥街,街的尽头有一条小巷,但这小巷是一条死巷,只有进巷的巷口,却没有出巷的巷口,巷内两侧,都是高墙,却没有门户,只有巷尽头的高墙开有一道小门,平日里几乎看不到有人在这小巷行走,可以说冷清得连鬼都没有一个。
可是任谁人吧绝对料想不到,京城令人闻之胆寒的杀手组织春秋堂的堂口,就在这小巷那小门内。
这个时候,有两个人走到这小门前,在门上敲了三紧二慢五下门,小门“呀”的一声开了,两人闪身进门,小门又关上了。
这走进小门的两个人,却原来是勾魂双令。他们去杀张金线,本来满以为是手到擒来,一击成功的事,谁知却碰了壁,负伤而逃,铩羽而归。没办法只好回堂里禀告,请堂主另想办法。
这小门后面,竟然别有天地,从小门进来,是一座极大的宅院,这宅院占地面积很广,不仅房屋很多,且楼阁亭台,花园水榭,无不具备,俨然富贵之家宅第。
勾魂双令匆匆地沿着一条用卵石铺的路走去,又经过了几处回廊、亭阁,方才来到一座孤立的小楼前,这一路他们除却那开门人外,几乎没有碰上一个人,若是第一次到此的人,一定会感到奇怪,偌大一所宅院,何以看不到一个人呢?勾魂双令自然不会为此感到惊异。来到小楼前,才看见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人。
寿勾魂对黑衣人道:“劳烦通报,我兄弟二人要见堂主,有紧要情况禀报。”
这两个黑衣人面无表情,望了一下勾魂双令,其中一个返身向屋内走去。勾魂双令站在门外静候。
过了一阵,那黑衣人走了出来,对勾魂双令道:“进去吧!黑衣人让开路让勾魂双令进屋。”
这座小楼应是春秋堂堂主慕容无情的居所了。
屋里是一个客厅,厅里灯光较暗,厅的正中坐着一个人,灯光虽暗,但尚可看得清他的容貌、衣着。他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面白无须,细长眉,柳叶眼,勾鼻薄唇,脸庞显得瘦削了些,头髻用一根金簪绾住,没有戴帽子,身上却穿一身白袍,不知是这身白袍,抑或是灯光的缘故,他那张脸显得惨白没有血色,给人以阴惨惨的感觉。由于他坐在正中椅上,当应是春秋堂堂主慕容无情了。
在他的左右两旁椅子上,还坐着两个人,一个黑脸红须,一张马脸,扫把眉,朝天鼻,一付愁眉苦脸的样子,身穿一件黑色的袍子,坐在左边的椅子上,这个人便是春秋堂的超度使史光了。
坐在右边椅子上的这个人,却是红脸黑须,面团团像个商人,满面堆笑却又像那弥勒佛,大腹便便,身着一件红袍,这人应是春秋堂的接应使穆和。
这春秋堂的超度、接应二使,应该是堂主慕容无情的左右二臂,地位、武功在堂内都仅次于堂主。
勾魂双令来到厅中,抱拳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堂主和左右二使。”
“起来吧。你们两个去取那张金线的人头,想必得手了吧?”慕容无情问道
勾魂双令没有敢站起来,而是依然跪在地上回道:“禀堂主,属下无能,未能把张金线的人头带回来。特来向堂主请罪。”
“什么!?你们没能把张金线的人头带回来!这么说来你们是失手了!我春秋堂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今天却让春秋堂的名声毁在你两个人手上!来人,把他两个押下去,按堂规处置。”
上来两个人就要把勾魂双令押走。
“且慢!”坐在右边椅子上的接应使穆和说话丁。他转向慕容无情:“请堂主息怒,且听他二人说说是如何失手的,再作处置不迟。”
“好吧。”慕容无情挥挥手,那两个人退了下去。
穆和问道:“按理你二人武功不弱,怎么连张金线这样一个在大相国寺玩傀儡的艺人都拾掇不下来?你们两个把情况详细的说来听听。”
“是。”勾魂双令应道:“我们二人奉派去取张金线的人头。按常理,他一个大相国寺玩傀儡的艺人,是应该马到成功。但只可惜,我们都看走了眼了,这个张金线,却是一个武林高手。孙二愣想暗中偷袭他,却被他一招反击,就把孙二愣杀了。我们这才从他的武器上认出他便是多年未再现江湖的‘夺命金线’。我们正要联手对付张金线,却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也是在大相国寺玩影戏的董十五出来横插一脚。我们二人与其相斗中,这董十五的武功也不比张金线低,而且更加诡异,最后我们两个却被董十五的飞钹所伤,不敌之下,只好撤走,回来禀报堂主定夺。”
慕容无情道:“你们说那张金线就是失踪多年的‘夺命金线’?”
寿勾魂道:“千真万确,他那独门武器夺命金线就是招牌,他自己也承认不韪。”
穆和道:“这就是了。你们说那董十五武功很高,他用什么兵刃?武功来路可曾看出?”
庞勾魂道:“他的武功路数看不出是何门何派,只令人感到诡异多变,他的武器花样很多,来时背了一口藤箱,他玩影戏用的那些乐器都成了他的武器,在与属下相斗中,就用了
慕容无情道:“一定是他。”
穆和道:“堂主,据他们两人适才所谈情况,他们这次失手,也不能全怪他们,因为他两个碰上了强劲的对手,失利也在所难免。我看就不用追究他们的失手了吧。”
慕容无情:“好吧,就免了你们的处罚。看来我们接的这宗买卖是一宗棘手货,我们得重新好好地商议一下对策,不然就不好向马玉霖、周镇富交待,因为我们是收了订金的。”
穆和对勾魂双令道:“还不谢过堂主不罪之恩。”
勾魂双令叩头道:“谢堂主不罪之恩。”
慕容无情道:“起来吧。你们赶快去包扎伤口,再来这里议事。”
“是。”两人起身退了出去。
慕容无情:“来人。”
“堂主。”一名手下在堂下应声而出。
“立即通知组长以上人员前来议事。”
“是。”这名手下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