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过去的很多年,凌淙都会在这一天走向妈妈的墓地。她都是独自来的,因为她总想和妈妈讲讲心里话。
“妈妈,我来了。”凌淙在墓碑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用手***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您最近还好吗?呵呵,女儿有一件事想要告诉您。我认识了一个男生,他叫夏若风……”凌淙对着母亲的照片滔滔不绝的讲着,把她和夏若风相遇开始的点点滴滴都讲了出来,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便是她对夏若风的感觉。
“妈妈,好了,我的心事就这些啦,都告诉您了,这样您不会再说我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了吧?”凌淙站了起来,揉着已经弯酸的膝盖。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掌声,这个掌声中夹杂着不屑。凌淙转过身,看到的竟是一个熟悉但是却让她恐惧的脸庞,“是你……”凌淙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指甲就快要嵌入肉中。
对方的影子慢慢向自己靠近,渐渐地影子就覆盖了凌淙。这无疑增加了凌淙的紧张,只是对方把凌淙逼到了死角,已经无路可退。“是的,是我,我回来了,回来找你了。”这个男人牵起凌淙颤抖的手,轻轻地在上面吻了一下。
凌淙心里的恐惧又加重了,从回头看到他的那一眼,凌淙的心就不安的要命。对,他是凌淙生命中的魔鬼,他叫复新河。他的爸爸和凌淙的爸爸是多年的好朋友,所以凌淙从小就认识了他。可凌淙深知他是一个多么表里不一的人,从小在爸爸面前就表现乖巧的他是多么的险恶。就算是前一刻他刚刚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下一秒,他又用乖巧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
还好,现在的凌淙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女孩,再次面对曾经令自己无比恐惧的复新河,她的内心也终于可以在挣扎之后恢复平静。“你来找我干吗?”凌淙直直的看着复新河的眼睛,眼神中透射出仇恨。
(17)
“淙淙,你这么明知故问干吗?你应该很清楚啊,你是我的未婚妻,这可是我们凌复两家家长都认可的事实啊。”复新河又牵起凌淙的手,死死地握着。
“放开!”凌淙想要甩掉他的束缚,却无奈没有力气挣脱开,他的手就像是他这几年的阴魂不散,凌淙虽然很想摆脱,却是无能无力。
“放开?你说什么?哈哈,我怎么会放开?”复新河俯下身在凌淙的耳边悄悄地说:“别忘了,你是我的。”然后在凌淙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凌淙暗骂一句恶心,伸出另一只手重重的打在了复新河的脸上,鲜血从复新河嘴角流了下来。他用舌头舔了一下,笑着向凌淙走近,再走近,凌淙无路可退,更无路可逃。可是凌淙心里是恐惧的,在往后退的时候,竟不小心失了足,顺着墓地的台阶滚了下去。
夏若风一下子惊醒了,他做了个恶梦,可是醒来之后,却怎么也想不起内容是什么,只是满脸的汗和狂跳的心让他不安的很。烧已经退了,只是还是觉得没有力气,他半坐在床上,看到了床头凌淙留下的字条,再想想昨天迷迷糊糊中发生的一切,低着头微笑了。
结束了吗?生活就像从高处顺着台阶滚下来一样吗?下落的过程撕心裂肺,最后却又恢复平静。凌淙躺在地面上,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感觉离妈妈的距离如此之近。妈妈用温柔的手***着自己,她看着妈妈的脸在阳光下是如此的慈祥,多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妈妈,可天怎么就突然黑了呢?妈妈呢?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救护车上,复新河呆呆的看着凌淙。从出事的那一刻起他的大脑就是空白的,他从没想过要害死凌淙,可现在,凌淙却因为自己而从台阶上摔了下去,生死未卜。
救护车早就到了医院,急救也开始了,复新河还是和出事的时候一样灵魂出窍。看着护士忙进忙出,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大片大片的鲜血,他害怕了,他害怕凌淙会死。
凌淙的手机在包里震动了起来,可此时复新河已经呆若木鸡了,他拿起电话,便按下了接听键。
“喂”复新河对着电话那头说。
“喂?”是夏若风,他听到接电话的是个男的觉得奇怪,“是凌淙的手机吗?”
“凌淙?凌淙?哈哈,凌淙被我推下台阶现在在医院急救呢。”
“什么?”夏若风放下手中的杯子对着电话吼了一句。“在哪个医院?”
“英空医院。”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忙音,复新河拿着手机对着天花板大笑,或许他的本质是好的吧,不然此时此刻,他的良心怎么会受到如此的谴责。
(18)
夏若风恨不得马上飞到医院去,从早上的惊醒到刚刚那个电话,他的心跳就没有慢下来过。多想把车开到最高时速,可无奈又遇到了上班高峰的堵车。心中暗骂,却也只好将车停到路边的停车场,一路向医院跑去。
夏若风赶到医院的时候,便看到了急诊室外的复新河。他并不认识他,可复新河手中的拎包却让夏若风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凌淙的,凌淙现在怎么样了?”夏若风看着复新河身上的血渍,好想冲上去教训他一顿。只是现在他自己也体力透支了,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
又过了1个小时,急救室才有了动静。一个医生走了出来,看着眼神充满渴望的夏若风和复新河,摇了摇头。
夏若风差点一下子摔倒,而复新河,已经瘫坐地上。
“我不信,我不信!”夏若风不顾阻拦的冲进急救室,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凌淙。
她像是折断了翅膀的天使,从充满欢乐的天堂跌落到这个污浊的世界。而现在,上帝在召唤她了,她就要回到那个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去了吧。可是,谁在哭?一颗颗眼泪滴在自己的脸上怎么就像一把把尖刀一样,扎的心好痛。是谁拉起了自己的手?好用力,就像是牵住了自己的灵魂,这种力量让自己停下了脚步。是谁?到底是谁?是谁让自己这般牵绊?
夏若风一下子跪在了凌淙身边,牵起了她那无力的手。心中本有千言无语,可此刻,却一句也讲不出来。他本不相信命运,可是当老天把小芸和凌淙都从他身边带走的时候,他开始相信命运了。还没来得及当面向小芸道歉,小芸就离开了。还没来得及问一问凌淙喜不喜欢自己,凌淙也要转瞬即逝了。他多想问问上苍为什么,为什么对他如此?
夏若风爱怜的看着凌淙,轻轻地拨着她额前的刘海,“别装了,快醒来吧,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难看、多吓人啊?”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夏若风哽咽的说着,他多么想要微笑,因为凌淙喜欢他的笑。
“凌淙,别睡了,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呢。”夏若风挤出个微笑来对着凌淙,“你喜欢我吗?”问完,夏若风再也忍不住伤悲,趴在凌淙身边哭了起来。
感觉一束强光从背后照了过来,好温暖。有个影子再向自己靠近,很高大。还要向前走吗?但为什么却好想回去看看那个人是谁。他走近了,更近了,好熟悉的味道,很舒服,很温柔。他为什么问自己喜不喜欢他呢?是夏若风吗?问他,可他问什么不说话呢?终于看清楚了,是夏若风,真的是他,他又在问自己喜不喜欢他。当然喜欢,当然喜欢,他牵着自己的手,向背离妈妈的方向跑去了。妈妈,对不起,我不能去陪你,我舍不得若风。
凌淙的手在夏若风的手里微微的动了一下,夏若风以为是幻觉,但看到周围的仪器上的数字又恢复到了正常,他终于知道,凌淙没有离开。
“医生,医生,你快来,她没死,没死……”
医生冲进急救室里看了看之后,轻轻地拍了拍夏若风的肩膀,说:“她挺过来了,不容易啊!我们会马上安排手术为她做进一步处理的,你放心。”夏若风终于心定了,因为他知道,凌淙不会有事了。慢慢的走出急救室,看到坐在长椅上的复新河,他说凌淙没事了。复新河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墙壁上。幸好凌淙活过来了,要不,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夏若风不愿在复新河身边坐下,便靠墙站着。身体还没痊愈,又经历了生离死别和起死回生,他确实累了。越来越觉得脚软,越来越觉得眼睛睁不开了,他顺着墙壁,昏倒在地上。
(19)
梦很长,梦里的妈妈特别好看,还有若风,好帅,好阳光。早就想和妈妈还有若风一起去爬山了,山顶的风景真美。若风在给自己和妈妈拍照,他说让我们笑笑。可是为什么若风突然变成了复新河,妈妈呢?怎么也不见了?复新河正向自己走来,他把自己推下了山崖……
凌淙醒了,麻醉过后的疼痛就像是复新河那张狰狞的脸在折磨着自己。可是怎么这么黑?现在是晚上吗?
“凌淙,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是爸爸,可为什么看不清他的脸?“新河说你去祭拜你妈妈的时候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多亏新河及时赶到啊,要不是他……”“呵呵,伯父,您说的哪里话,凌淙可是我的未婚妻啊。”“对对,是啊。”凌淙听着这俩人的一唱一和,觉得很恶心,复新河又来了,永远的欺骗着身边的人。
“是啊,凌淙,你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是她?也对,有爸爸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她的出现,可现在怎么自己连她的脸也看不到了?
“爸,你们干嘛不开灯啊?”凌淙奇怪的问着。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小淙,你别开玩笑啊,现在是白天啊。”爸爸看看后母,又看看复新河,大家都面面相觑。
“我们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出现了,有一个血块压迫了视神经,她出现了失明的症状。”
医生很无奈的向凌萧然还有李艳玲解释着。旁边的复新河已经吓出了神,他没有想到会这样,他犯下了这么难以弥补的过错。“这还有可能复明吗?”凌萧然急切的问着医生。“有可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复明。”这个消息对凌萧然来说打击太大了,他慢慢的坐下,对复新河说:“新河,你去陪陪小淙。”复新河此时也很慌张,只好向凌淙的病房走去。
复新河在病房外面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了。看到凌淙蜷着腿坐在床上,面向着窗外。
“是谁?”凌淙头都没有回问了一句。
“我,是我,复新河。”复新河靠着门站着。
“你还来干吗?来看我笑话吗?来看我被你整的有多惨吗?”凌淙没有哭,此时的心中只有无比的怨恨。听见复新河往自己这里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时候,她很恐惧,是啊,本身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现在又……
“站住!”凌淙转过身来对着复新河大喊,“别过来!”
复新河岂会听她的。他慢慢的走进凌淙,在床的另一侧坐了下来,伸出手抓住了凌淙的手。
“走开,我要去找夏若风。”凌淙想要挣脱开复新河的手。凌淙虽然那个时候人事不省,但她清楚地感觉到,是夏若风救了自己,他还问了自己喜不喜欢他。
“夏若风?噢,对,我还要感谢他,感谢他救回了我的凌淙。”复新河怪里怪气的说着,“你现在去找他有什么用,以他的条件,你现在这个样子能给他幸福吗?只会拖累他而已。”
凌淙慢慢平静了下来,她不再挣扎了。“或许他说的很对吧,自己现在这样能给他幸福吗?他还会接受自己吗?”凌淙把手从复新河手中抽离出来,慢慢的躺下,闭上了眼睛,说:“你走吧,我想休息了。”复新河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抛下一句:“凌淙,你别傻了,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只有我才会接受你,因为你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