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之后,已经好多年没有过端午节了。
想起以前在老家过端午节的事情。
那时候乡村里没有卖棕子的,也没有包棕子的习俗,至于屈原的故事,那也是上学之后从书本中知道的。我们那里的习惯是吃鸡蛋。一大早,母亲把积攒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鸡蛋都煮了出来,我们就象开了鸡蛋浑,第一次可以畅开了肚皮吃鸡蛋而不被责骂为不会过日子了。
煮熟的鸡蛋,先要用竹筐子盛了给奶奶送过去,然后是大娘大爷,跑腿的活永远是我。然后从大娘家里,我又可以拿回来不一样的咸鸭蛋或者是大个的鹅蛋。
有一年我们家也喂过两只大白鹅,没事的时候,它们总爱在潮湿的墙根下刨来刨去,墙根下我种了几棵夜来香,开着紫色的喇叭花,夜晚来临的时候,阵阵香气袭来。不过没多久,就被那两只调皮的大白鹅给刨死了。陌生人来的时候,它们总是喜欢大声地叫唤,对人示威。后来水田改成了旱田,不种稻子了,河沟里的水都干了,鸭子与鹅再也不能养了,只好都杀掉填了我们缺乏营养的肚皮了。
那时候我们总是特别馋,无论什么节日都要盼了再盼,因为只有过节,才杀掉一只公鸡,解解馋虫。据说是太馋了的时候,馋虫忍受不住,就会由鼻孔里钻出来吓人的。
每到春天,过一两天就会有赊鸡仔的来走街串户,破自行车后座带两只装满小鸡的大筐子,小鸡挤在筐里,“叽叽”的叫,一路走,一路叫,在春寒料峭的北风里,总让人觉得可怜。那个人推着车子,总给人一种跌跌撞撞的感觉,拖着长音喊:“赊小鸡喽……”有时,人家要与他讲价,成多少母鸡,多少公鸡,算多少钱。还要说:死了喂不活不能算钱!山东人说话向来口气重,那种商量的语气,也有一锤定音的感觉。那人被一大堆的老年妇女们围着,又有一帮小孩子,在那里又捏又摸,他有点招架不住了,所有条件一一答应,无可奈何,草草地把鸡赊出去了。过一段时间,他来收帐,不是这家的鸡死了几只就是那家的死了几只,吵个不停。由此衍生出一句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话,说起谁要帐难来,总会说就象要“小鸡子帐”似的。一家一户,挨着门去收帐,主妇们都是过穷日子惯了的,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每一家都要磨半天嘴皮子。小鸡子帐实在难要!
一般人家都要挑下蛋的母鸡多,我们家我与我父亲总是盼着我母亲多挑一些公鸡,这样过节的时候或者来了客人的时候,就可以杀了吃。
所以,我们家过端午是早晨吃鸡蛋,中午吃鸡。虽然母亲偶有不舍,或者没空,但是奈不住我磨蹭,我父亲就象小孩子一样,一呼百应,磨刀嚯嚯,只等我母亲一声令下,我父亲与我便开始满院子追逐那几只差不多已经长成个头的公鸡,当然逮着谁是逮,我父亲拿刀往它脖子上一摸,放出几滴血来,让它满院子扑楞,我母亲这当儿早已烧开了水,滚滚地浇在身上,我总是争着去褪毛。这活儿又烫又好玩。说起来是有很残忍的。人是最残忍的。然而为着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父亲去后,我们家里不再有节日。不要说端午,就是新年,也少有心情。
成家之后,所有的节日也只是走一个形式,不再隆重。
棕子是几乎天天要吃的。所以端午节吃棕子也不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然而头一天还是会应景一般去超市买回几大包成品棕子,放锅里稍一加热就能吃了,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感觉了。
对我们来说,可能所有的记忆都是留在过去的,清贫而美好。
现在的节日却是过给孩子的。就象以前,父母的过节,也是过给我们的。
这一代一代的轮回,一代一代的生命延绵不断,才带来生生不息的命运的抗争。
2009.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