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道:“你不去依然不好过,不如去看看,兴许是别人路途中患上了什么疾病,暴毙途中了。你定能一路平安的到达咸阳的。”
刘三沉默了半晌,缓缓的道:“如今只能碰碰运气了。”
临别时,夫妻二人明明知道是一场生离死别,却都互相无依恋之态。刘三只留句带好孩子,照顾父母,吕雉只回句,一切有我,放心。
一队壮汉昼行夜宿,走了两三日,虽只走了百十里路,却也算是领略到异地风光,刘三逐渐的开始释然了些。等第四日,刘三查人数时,少了三个人,便派两个人附近四处找找,可找了半柱香的时间,还是毫无结果。刘三不识字,竹简上的名单又没有办法念,虽然相处了三四天,可刘三只顾上沿途的风景,加上三百多人,一时半会也记不全所有的相貌,只是与自己熟识的几个都还在。看到此种情景,刘三也是无计可施,于是便询问熟识的阚顺:“这三个人找不到,是等他们回来还是继续赶路啊?”
阚顺道:“走了的肯定不会回来了,谁想去送死啊。”
刘三听他这么一说,顿感大事不妙,也瞬间明白以前押送劳力的人为何都一去不返,原来都是因为途中人逃鸟散,他们或逃亡或到咸阳被论处。
刘三想到县令曾对其交代过,如果流失的人多了的话到了咸阳就会被处决,庆幸现如今只流失了三个,以后对众人观看的紧点,同时对他们好点,或许还能维持这些人数安全到咸阳。当下刘三又指挥众人继续前行,为防万一,边走边对阚顺言道:“你协助我,将这些人照看好,不要再流失了,否则你们都好不了。”
阚顺将刘三拉到一旁,道:“亭长,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我实在无能为力。你是押送官员,在你面前他人不敢直言。你不知道,从上路时众人就商议着如何逃亡的计策,实不相瞒,我也准备逃。多少去了咸阳的人一去不返啊,仅有的几个返乡的人不是弄的缺胳膊少腿,就是身患绝症,硬挺着回来的。据回来的人描述,在骊山修建阿房宫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每日单人要搬运二百斤的巨石至少五十块,食的尽是野菜粗粮,却也不能管饱。累死的人、被打死的人就被扔到荒郊野外,任由野狗恶狼撕咬,连块骨头都留不住。我们这些人去了估计也是九死一生,能或者干满三年回去的,真是福大命大,神仙保佑。”
刘三听完吓的满身是汗,那咸阳完全是个地域。
阚顺接着道:“去骊山的还好点,去了北疆修建长城的更是可怜,至今据说无一人生还。齐地有个叫孟姜女的女子,新婚之夜,其丈夫万喜良就被强行拉去修建长城,一去数年不归。孟姜女思君心切,便历尽千辛万苦北上去寻找夫君。等到了长城,问便了所有劳役,也没有找到其丈夫万喜良。可这奇女子并未放弃,在长城边上整整找了一年,终于有个劳头将其带到其丈夫万喜良埋葬的地方。可是那地方已经修好了长城,尸骨已然埋在了坚固的长城脚下。孟姜女可怜丈夫的遭遇,同时体恤劳役的艰苦,顿时泪如雨下,撕心裂肺的连续苦了数天,一刻不曾离去,一粒水米不进。或许是她的悲情动天,向来干旱少雨的北疆连降暴雨,将长城哭塌一角,但见长城的根基下面,是不计其数的森森白骨。可怜这孟姜女虽然见到尸骨,却已经不能分辨哪个是她丈夫的尸骸。自从这孟姜女将长城哭塌的事情传到始皇帝那里,整个朝廷就坐卧不安了。李斯对秦王言,这是妖魔作祟,只有真龙天子亲临,才能镇压妖魔,不然万里长城会旦夕崩塌。始皇帝听信了李斯的进言,便率群臣奔赴长城。在长城坍塌的地方,始皇帝见到了孟姜女,孟姜女性情泼辣,加上亲夫已亡,觉得生无可恋,便破口大骂始皇帝。说来这人也奇怪,始皇帝素来残暴,喜好杀戮,却偏偏对这孟姜女网开一面,竟然还贪图这孟姜女的姿色,当下便要纳这孟姜女为妾。孟姜女当下对秦王提出三个要求,如能圆满便愿意做始皇帝之妾。”阚顺讲到这里,咽了口气,看刘三听的入迷,问道:“你道是哪三件事?”
刘三心里揣摩:这孟姜女想来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丈夫死了便要攀上高枝,做别人的小妾。刘三回阚顺道:“想来是要从始皇帝那里要各种富贵。”
阚顺白了刘三一眼道:“大部分人都这么认为,但这孟姜女确实是位奇女子。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将这里的白骨全部火化埋葬。这个要求对于始皇帝来说自然轻易办到,而且还能顺民意,堵天下口,所以始皇帝高兴的答应了。”
刘三点点头,道:“这个女子见识果然不一般,恐怕后两个要求就开始索要荣华了吧!”
阚顺直接道:“她又提出的第二个要求是将其丈夫单独隆重埋葬。”
刘三忙接着道:“她丈夫的尸骸不是已经辨认不出来了吗?又如何单独埋葬她丈夫啊?”
阚顺道:“孟姜女聪明,将火化后的骨灰,任意的抓一把,那里面肯定会有自己丈夫。孟姜女要求始皇帝将其丈夫埋葬也无过分之处,谁料到,孟姜女竟要求始皇帝在自己丈夫的坟前下跪磕头。”
刘三“啊”的一声后道:“好大胆的女子,敢对秦王如此无礼,那秦王岂不要杀了那女子。”
阚顺笑道:“说来也奇怪,杀人如麻的始皇帝非但没有杀了孟姜女,还真的在万喜良的坟前下跪磕头,跟随的百余名官员也跟着给万喜良下跪磕头。”
刘三摇摇,道:“如果换成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孟姜女。”
阚顺接着道:“等前两个事情办完后,孟姜女又提出了第三个要求,要始皇帝带她乘船去海上转一圈。这个要求对于始皇帝来说更不是问题了,便欣然答应了。”
刘三叹口气道:“哎!女人还是容易被利诱,终于到了暴君嬴政的手上了。”
阚顺看了刘三一眼,冷笑了一下,道:“你听我说完。这孟姜女跟随始皇帝乘船去了海上,趁他人疏忽,纵身跃海,自溺身亡。见孟姜女香消玉殒,葬身海水,始皇帝潸然泪下,喃喃的念叨:这两个钱花的亏啊,脸丢的也不值得啊。”
刘三听到此处,鼓掌大笑,跟随二人距离较近的人听完也都是一通乐,距离远的人不明就里,就这边笑声一片,也都围绕上来,欲图知晓究竟。刘三见众人颇有兴致,心下琢磨:何不将人心笼络住,免得日后再有人千方百计逃走。于是便趁兴说道:“以前,有一个瞎子,一个聋子和一个驼背在一起吃饭,吃饭前对于谁该坐上座发生了争执,于是三人便商议道,谁说大话说的最大谁就坐上座。瞎子首先说道:‘我目中无人,该我坐上座。’聋子说:‘我谁的话都不听,我才该坐上座。’驼背见二人争了半天,才说道:‘你们都是直背(侄辈),这上座当然是我来坐。’”众人都楞着听刘三继续讲下去,待刘三讲完许久,才有一个人笑了起来,其余人尚还不懂,那人道:“直背不就是侄辈吗?”众人方明白过来,齐声大笑了起来。笑完了,又有人起哄,央求刘三再讲个。刘三见此情景,正中下怀,又讲道:“有个人种茄子,却总是种不活。听说有个老头是行家,便去求教。那老头教他在每颗茄子树下放一枚钱就可以。那人不解便问端详。老头说:‘你不知道有钱者活,无钱者死的道理吗?’”众人又是一通笑,然后继续央求刘三继续讲。刘三虽肚子里有些段子,却被众人片刻哄骗了出来。到最后刘三才尽,急得恨不能搜尽天下笑话。
本来这些劳役皆知去往骊山便是有去无还,但有些壮汉见刘三幽默,且待人和善,从未打骂过众人,所以便决定留下来帮助刘三一把。毕竟生命丢了就不会有了,大部分人还是在后来的日子里陆续逃亡。刘三每日点卯都会少些人,但又没有办法,返回县令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只得闷着头继续前行,希冀咸阳那边格外开恩。
走到丰西,在水草地里宿了一夜后,清晨再点卯,三百人只剩下五十多人,一夜之间便逃走了百余人。刘三琢磨道:再这样走几天,恐怕将会一个人不剩。与其这样独自去咸阳送死,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人散去,自己也隐遁起来,了却余生算了。
刘三吩咐他人将酒聚在一处,与众人痛饮了一顿。趁着酒劲,刘三对众人言道:“各位兄弟,喝完这阵酒,你们都散去吧。奔走逃亡,各安天命,免得去骊山送死。等你们走后,我也将隐居在人烟稀少的地方。”
众人见刘三要放众人生路,一阵叫好。继而,有三十余人向刘三道别,高捧刘三仗义。有会说话的道:“活命之恩,来世牛马相报。”刘三对着这些急于逃命的人只报以淡淡一笑,然后独自饮酒。顷刻间,那三十余人尽皆不见。独余下十余人面面相觑的站在原地不曾离去。刘三对这十余人道:“你们为何还不快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