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听完,沉默思考了片刻后,道:“既然你拿不定主意,不如我帮你卜上一卦如何?”
项梁忙点点头,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范增从袖口里取出三枚铜钱,轻轻的向上一抛,平摊手掌接住。如是重复六次,对项梁道:“下乾上坤,是为泰卦,无妨。我看你是多虑了。”
项梁摇摇头道:“我看此事其中不详。”
范增道:“贤弟何必将一年轻人竖为心中大敌呢?”
项梁道:“自我流亡以来至吴中以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唯恐他人识破了我的身份。一个来历不明,且身怀绝技的突然对我的身世如此上心,是友也便罢了,是敌就会使我和籍儿至万劫不复之地。况且他现在又神秘失踪,你说我还能踏实吗?”
范增沉默片刻,道:“那依你该如何是好?”
项梁道:“我一时六神无主才出此下策,装病前来寻你的,就是让你给出个主意。我害怕籍儿万一思念他,外出寻找到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范增见项梁如此小心,考虑事情如此周全,看来是心系在此事上,再劝也无用,只得为其避祸出谋划策。
“谁?”
正在二人沉思时,外面传来项籍的一声大喝。
范增示意项梁躺下继续装病,自己出去看个究竟。
范增快步走出门外,门口只有项籍一人,并无他人的踪影。项籍却在抬眼四周张望,范增正欲问明事情时,项籍大声说道:“是不是我毋老弟,是的话快快现身吧!”
项梁在屋内听到项籍又念叨到毋胥宥,心里暗暗的骂道:“你这个混小子,愚木一块,定要将我至于死地方可吗?”
项籍叫过一声后,半天无人理会,范增方明白可能是项籍思念那毋胥宥过度,以至于闲暇时出现了幻觉。于是范增便劝道:“贤侄,是你内心忧思过度,并没有人从此经过。”
项籍斩钉截铁的回道:“绝对是我老弟来找我,刚才树顶上有一条白影闪过,普天之下,除了他,无人有这本领。”
范增将信将疑的问道:“你看见的白影从哪个树顶上掠过?”
项籍指了指正前方,正对门口那个大槐树,道:“正是这棵树。我老弟每次找我时,都会从我头顶上飘过,落到树上与我对话。”
范增顺着项籍手指的方向向树上看去,除了随风轻轻晃动的树叶,再也没有任何活动的东西。
范增不再理会项籍的疯癫状,摇摇头,慢步往屋内走去。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对项籍言道:“我正在为你叔父把脉,切不可在外喧哗,否则会影响我的诊断。”
项籍突然想起项梁卧病在塌,忙问起范增:“先生,我叔父到底是何症状?”
范增想了想,道:“应该无大碍,不过需要静养几日才可下决断。”
项籍道:“那我能做些什么事情?”
范增又想了想,道:“你回去将你叔父的衣物拿几件过来,这段日子你叔父需要我这里慢慢的调养。”
项籍高兴的点点头,一溜烟跑走了。
项籍一口气跑回到家中,却见院子里有两个县衙差役在左右寻找,不断的叫道:“项公在否?”
项籍不知这二位差役来找叔父何事,以为是今日项梁未曾去给望族后人授课,所以县令殷通遣人来请,于是便对二人道:“不知二位造访有何贵干?”
差役一见项籍,犹如见到天神一般,满脸堆笑的迎上来道:“小英雄,县令有请项公,说有公事请其帮忙。”
项籍道:“叔父今日身体偶恙,恐不能成行了。”
俩差役相互看了一眼,面露苦色,一人道:“县令差我二人来,临行前吩咐我二人一定要将项公请到县衙。那现在项公身体不适,还劳烦小英雄跟随我们去趟县衙,当面和县令解释清楚,我二人也好交差。”
项籍自忖那殷通作为当年我项家副将之后,对我项家绝无半点恶意,当下便决定跟随二人去了县衙。
三人并行到了县衙外门,一差役对另一差役道:“蔡丙,你陪同小英雄在此稍后片刻,我去禀告殷县令。”说完,便走进了县衙。
过了许久,那差役终于出来,将项籍引至偏门,带到一间偏室。刚进偏室,县令殷通便迎到了门口,又慌忙将项籍拉到里面,摆摆手喝退了里面正在抄写的文吏。所有人都走完后,殷通慌忙把门关上,走到项籍面前,道:“听说项公贵体欠安,不知是何病症,竟连区区几步路的县衙都不能屈驾前来啊?”
项籍道:“是我顽劣,惹得叔父气火攻心,突发癫痫之状,现在还卧床不起。”
殷通故作惊讶,道:“是否找到良医医治?”
项籍见堂堂县令对其叔父如此关切,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傲慢,道:“我叔父有一好友,有起死回生之能,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只是静养时日就好了。”
殷通长舒了口气,道:“项公吉人天相,定能迅速康复起来的。”
项籍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你请我叔父来有什么事啊?”
殷通低声道:“北疆驻守长城有一位王离将军,他乃当年率军消亡楚国的秦国大将王翦之子,如今镇守北疆,代修长城的蒙恬大将军手下得意大将,精通阵法,熟读兵书,有万夫不当之勇。本来他是去南越替蒙恬将军征调劳役修葺长城的,恰巧经过我吴中。作为地方官员,我理应宴请祝酒。在喝酒过程中,我那劣子殷谷和殷镇在侧房大声议论兵书阵法。被王离听了去,定要考考那两个劣子。不得已,只得将两个劣子唤出任由王离考问。开始时,王离问的都是些浅显易懂的东西,那两个劣子倒还争气,都能对答如流。后来王离问的越来越深奥难懂,我那两个劣子只能答出其中三四分。王离考问结束后,异常高兴,还不住的夸赞那两个劣子孺子可教。当时我听的高兴,便和王离多喝了几杯。酒宴结束,王离叫我把两个劣子的师傅今日请到县衙来,他要亲自讨教讨教。当时酒劲在身,哪里还能将事情分辨谋划的缜密,便一口应承了下来。今日一醒,那王离便催促我速速将项公请到县衙来,我一阵后悔,却也拿不定主意。所以便派遣两个差役去将项公请到这偏室里来,商议下对策。”
项籍听完,道:“我日日苦读兵书阵法,正愁无人切磋,今日来了这个秦人走狗,正好叫他知道我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