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震洋听韩兰儿笑声中含有嘲意,不由恼怒,向她喝道:“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
韩兰儿好半天才止住了笑,她冲马震洋喊道:“老伯伯,你太笨了,就抢这么点儿东西。”
马震洋双眉竖起,怒道:“你说什么,我哪里笨了!”
韩兰儿道:“老伯伯,我有个主意,管保你能得到更多珠宝。”
马震洋心中一怪:船舱内搜查了好几遍,哪来的其它珠宝,这小姑娘鬼精着呢,不可不防。当下说道:“你有什么主意,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韩兰儿道:“那你先答应不杀我。”
马震洋心道原来这小姑娘怕死,于是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位花一般的姑娘,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你下来罢。”
韩兰儿道了声“好”,从桅杆上跳了下来,轻轻落在甲板上,然后走到马震洋身前。
马震洋道:“这艘船是不是还有其它地方藏着珠宝,快说,在哪儿?”
韩兰儿道:“在那儿。”她指着船尾,马震洋顺着她的手指瞧去,看到了集在船尾的那些旅客。韩兰儿道:“老伯伯,这条船上乘坐的客人,可都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啊,你怎么不明白这一点呢?”
马震洋恍然,道:“你说的是真的?”
韩兰儿道:“绝对不骗你,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要比你抢来的珠宝多得多。”走到船尾,指着一个白须胡子的老者说道:“这位‘山羊胡子’是应天常家商号的老板,这次要去扬州贩瓷器,身上带有的银子起码有二十万两。”
“山羊胡子”吃了一惊,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韩兰儿看着他身旁的一个青年,说道:“他是你侄儿吧?“
“山羊胡子”道:“不是,他是我外甥。”
韩兰儿笑着道:“在上船的时候,你外甥在你去交纳船钱的时候,偷偷溜过来找我说话,他真是有说不完的话,把什么都告诉了我,所以我就知道了。你们舅甥是怕旱路遭遇强人才走水路的,却没想到水路也惹上了麻烦。嘻嘻。”
“山羊胡子”气得踢老腿揣他的外甥,他外甥羞得躲到了人群中。
韩兰儿向马震洋道:“老伯伯,我没骗你吧。”马震洋微笑着点点头,接着韩兰儿又将其他旅客身上所藏财物一一揭露出来,分毫不差,他们大都是些去外地做生意的富商,坐夏家商船也是保个平安。
韩兰儿点数完之后,来到马震洋身边,马震洋呵呵一笑,道:“我的确是糊涂了,那好,我叫他们把随身贵重之物都交出来。”
韩兰儿自告奋勇,说道:“我来帮你收吧。”
马震洋道:“好啊,到时候分你一成。”
韩兰儿找了一个麻袋,走到船首,对着一众旅客大声呵斥,叫他们把金银珠宝交出来,谁敢隐匿,就斩断他的双手双脚。客人们哪还敢抗拒,一个个在身上包袱里掏摸,然后乖乖地上交,不过一会儿,韩兰儿挨个收完,已有满满一麻袋。
收到卫宗远身边时,韩兰儿说道:“卫哥哥,你也快些交银子吧。”
卫宗远小声道:“兰儿姑娘,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韩兰儿冲他笑了笑,没有逼他交钱,就走开了。她来到马震洋身旁,将麻袋交给他,说道:“老伯伯,你看,可有不少金银啊。”
马震洋接过麻袋,左手提着,右手在里面掏摸,袋内虽然珠宝不多,但大半都是银票,马震洋拿出一叠,数了数,竟有十万两之巨,不由笑逐颜开。
突然,马震洋觉得右手有些麻,立时疼得厉害,举手一看,只见右掌显出无数紫色斑点,他大吃一惊,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中毒了。斑点很快扩大,直至蔓延整个手掌,他的右手都成了紫色。马震洋只觉右手疼痛愈来愈剧,似乎在慢慢膨胀,慢慢变软。他转头盯着韩兰儿,厉声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韩兰儿嘻嘻一笑,道:“唉呀,老伯伯,真对不起,刚才我不小心把一瓶药粉撒进了袋子里了。”
马震洋道:“解药呢?”
韩兰儿道:“我没有解药。不过老伯伯你别怕,你赶紧找块儿湿泥地,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过得七天七夜,就没事了。”
马震洋怒极,出掌就向韩兰儿打来。韩兰儿嘻嘻一笑,身子后跃,飘然躲开。马震洋上步追赶,双掌连环,掌势威猛,一心要将韩兰儿置于死地。韩兰儿见他面目狰狞,也有些害怕,说道:“老伯伯,你再不快点儿解毒,就会没命的。”说话时,也使出飞燕功,左闪右避。
马震洋骂道:“我先杀了你这小妮子!”对韩兰儿紧追不舍。
卫宗远这时体力已经恢复了,见韩兰儿情势危急,疾步赶过去,探出一掌,接过马震洋的招式。马震洋见卫宗远拦住去路,骂了一声:“找死!”。又和卫宗远斗了起来。
便在这时,李立叫了一声:“还不动手!”躺在地下的水手们突然腾身站起,各自攻击旁边的太湖帮子弟。原来他们竟是诈伤,此乃夏家武师的独特风格,打不过敌手,就先示弱,保存实力,然后趁敌手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果然,太湖帮的弟子没有提防,登时手忙脚乱,反击也不成章法,很快便被水手们擒住。
那边,太湖帮的弟子一个个被俘;这边,卫宗远和马震洋正打得火热。本来马震洋的武功胜过卫宗远,但是他手上中了毒,慢慢延至周身,内力损害极大,以致自己出招的威力大减,又见毒发,浑身烦恶,因此只和卫宗远过了二十多招,已感身子把持不住。此时卫宗远招招紧迫,欲要将他擒住。然而马震洋也非易与之辈,他一边挡住卫宗远的攻势,一边慢慢后退。后来退到了桅杆下,马震洋心生一计,在格过卫宗远的一招后,趁着稍纵即逝的瞬间,飞身跳上了桅杆。
马震洋以为卫宗远会就此停手,哪知他竟然毫不停顿,也跟着爬上了桅杆。不过马震洋是跳上去的,卫宗远是爬上去的,马震洋比他快。他见卫宗远跟来,便出掌来打他。卫宗远一只手抓住横杆,另一只手来接马震洋的招式,两掌相交,两人都是一震,卫宗远险些掉下去,亏得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马震洋却趁着反弹力,又跳上了第二根横杆。卫宗远一咬牙,翻身上了第一根横杆,紧接着又再攀上第二根横杆。
马震洋因为中了毒,武功越来越弱,根本无力迫开卫宗远的追赶,但卫宗远轻功不佳,太湖帮的水上功夫冠绝天下,马震洋攀越桅杆的技艺丝毫不输韩兰儿,卫宗远也追不上他。如此来回斗了几个回合,两人一直僵持着,最终两人都攀上了桅杆最高,也是最短的那根横杆上。
卫宗远和马震洋分站在横杆的两头对峙着。这桅杆高十几丈,卫宗远站在最上面,这儿视野开阔,山川林野尽入眼底,他只觉身子犹如悬空,高空中微风猎猎,在耳边呼呼作响,几只燕儿从他身旁飞过,掠走了他几根头发。卫宗远不自禁向下瞧了一眼,甲板上的人已变得极小,他从没有站过这么高,有些晕眩,忙不再看,努力稳住心神。他瞧着马震洋,马震洋满头是汗,似乎很吃力的样子,然而他站得十分稳当,太湖帮的水上功夫确是一绝。
卫宗远道:“马副帮主,你的手下都被擒住了,你也跑不掉的。”
马震洋神志越来越迷乱,强自支撑着,他骂骂咧咧,一狠心,决意最后一搏,便是我没了命,也要拉你陪葬。出掌来打卫宗远,两人在杆顶又斗了起来。
下面甲板上,几个水手从船舱里取出弩弓,搭箭拉弦,箭簇指向了马震洋。不过卫宗远和马震洋缠斗在一起,距离又远,很难射中目标,李立叫道:“少侠,不要和他斗了,让我用箭来射他。”
韩兰儿也在叫喊着:“卫哥哥,老伯伯他死定了,你别打了,快下来吧。”
卫宗远虽然听见了,一时却抽不开身。便在此时,突然两人都听到了毕剥之声,皆是一愣,招式缓了缓,卫宗远趁机后退。
毕剥之声接连响起,卫宗远听得分明,这是系缚桅杆的麻绳发出的声音。原来,两人在横杆上剧斗,你来我往,给横杆施加了巨大的压力,系缚着的麻绳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竟慢慢断裂开了。
卫宗远忙道:“马副帮主,且住手,再打下去,桅杆一裂,咱俩都要摔下去的。”
马震洋见卫宗远脸若有惶急之色,哼了一声,瞬间已打定了主意,说道:“好小子,你厉害,咱们走着瞧。”说完,突然转身向后一跃,宛如一枚重炮,从空中坠入长江,撞出冲天的水花来,有数丈之高,船上不少客人都被溅了一身水。
卫宗远一愣,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突然身子一空,自己竟向下落去。原来马震洋跳下时,双脚在横杆上用力一点,麻绳再也受力不住,啪啦崩裂,卫宗远失去重心,从十几丈的高空上跌落下来。他身在半空,拼命想抓住什么东西,然而忙乱之际,什么也没能抓住。
就在他要重重摔落在甲板上时,卫宗远蓦地觉得有一股向上的力托住了自己,然后又有一只手臂将自己抱住,借着这一阻力,他轻飘飘地落在甲板上。
卫宗远定眼一看,原来是韩兰儿救了自己。他站稳了身子,说道:“兰儿,你好厉害啊,人既聪明,轻功又好,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韩兰儿一笑嫣然,道:“卫哥哥,你才厉害呢,一个人就打败了那个老伯伯。”忽见自己仍抱着卫宗远,脸一红,忙松开了手。
卫宗远道:“那个马副帮主不知怎么样了,咱们去瞧瞧吧。”韩兰儿点点头,两人来到左侧船边,却见适才激起巨大浪花的江面,渐渐恢复如常,不见一点人迹。韩兰儿道:“马副帮主活不成啦,大概已经尸沉江底了。”转过身来,看到那个“山羊胡子”正要拾取丢在地下的银票,忙喝道:“别拿,有毒!”
那客人忙缩回了手,看着韩兰儿。
韩兰儿走过来,从身上取出一只白色手套,戴在手上,将从麻袋中散落的钞票金银,重又装进去,再将麻袋扎紧。韩兰儿道:“这些钱被我洒了毒粉,不能用了,最好还是丢掉。”卫宗远过来道:“那就丢掉江中吧,就没人会再用了。”
韩兰儿道:“不行,毒粉会化入江水的,虽然害不了人,害了鱼儿虾儿也是不好的。”卫宗远道:“那怎么办?”韩兰儿盈盈一笑,走到李立跟前,将麻袋交给他,道:“老爷爷,这些钱就交给你处理了。”李立笑道:“好的,我会将它销毁了。”叫过一个水手,嘱咐他将麻袋放入火炉中煅烧。
“山羊胡子”见自己的所有钱财化为乌有,不由气得对韩兰儿吹胡子瞪眼,韩兰儿冲他微微一笑,“山羊胡子”心中一凛,倒不好再对她发火了,他外甥过来跟着唉声叹气,“山羊胡子”便对他又痛骂了一顿。
这时,一个水手高声道:“快到岸啦。”众人都向东瞧去,果然前方隐现着一座城池,无疑就是扬州城了。
韩兰儿向卫宗远道:“卫哥哥,你准备去哪儿?”卫宗远道:“我要去扬州找师父。”韩兰儿道:“我没什么地方可去,要不我也去扬州玩玩儿,咱们一块儿好不好?”卫宗远看韩兰儿笑靥生春,心神激荡,又觉温馨,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痴声道:“好啊。”韩兰儿听他答应,低低一笑,娇羞无限。
就是在此刻,两人心中都生了情愫。
这就是卫云的父母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
不过这件事还没完呢,仍有后续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