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紫晴便过来告知卫宗远。她想老爷才清醒,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卫宗远是老爷的朋友,说不定可以帮助老爷想起过去。
卫宗远听说萧扬已经恢复了意识,身躯一震,请紫晴带着去见萧扬。来到萧扬的房间,却没见着人,紫晴道:“刚才老爷还在,嗯,一定到花园去了。”又去花园,果然见着了萧扬。
此时,萧扬正在花丛中练剑,剑光如练,招式正是他的绝学——招蝶剑法。
清晨和煦的阳光沐浴下,萧扬捏了个剑诀,手腕轻轻转动剑柄,长剑也慢慢转了起来。他的剑法时快时慢,节奏流畅,极富韵律,时如白蛇吐信,凌厉洒脱,时如彩凤翔翼,恢弘优雅。剑法名招蝶,于这招碟二字,确然极尽其意。萧扬的剑越舞越快,他的周身都被罩在了一个银色的光圈内,光圈外聚集着不知从哪儿来的蝴蝶,五彩缤纷,而地上的花瓣也都被萧扬的剑风卷了起来,在空中飘扬舞动,蝴蝶、花瓣纷飞在一起,围着萧扬转,真是美丽多姿,风景如画。花园内本来无甚生气,惟有落英残叶,然后萧扬在花丛中这么舞剑,竟让人觉得这花园内散发着芬芳清香的气息。
练完剑,萧扬呆呆地伫立在原地,注视着凌乱的花丛,若有所思。
“好剑法!”
萧扬听到有人叫好,转过头来,瞧见了卫宗远,然而对此时的萧扬来说,卫宗远却是个陌生人,萧扬根本就不记得他了。
紫晴走过来,说道:“老爷,这位是昨晚我和你说的卫先生。”萧扬道:“卫先生?”紫晴道:“他是你的老朋友,你们二十年前就认识了。”
卫宗远过来抱拳道:“萧兄,你还记得我么?”
萧扬上下瞧了卫宗远一眼,努力寻找着过去的记忆,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萧扬“嗯”了一声,说道:“紫晴,你替我好好招待他们。”说完,收剑回鞘,径自走了。
卫宗远茫然,十分尴尬。
紫晴忙在一旁道:“卫先生,老爷才清醒,许多事情他都还没有想起来,你要见谅。”
卫宗远有些失望,便又回到了房舍。此时卫宗远仍是熟睡。
到了晚上,常青过来相邀,说是老爷请卫先生赴宴。卫云听父亲说起早晨的事儿,知道萧扬康复了,但他对赴宴之事,并不显得兴奋。
来到了堂屋。屋内摆着一张八仙桌,东首坐着萧扬,丰神英毅。萧扬见卫宗远进来,起身迎接,笑着说道:“卫兄,早上失礼了,恕罪恕罪。”卫宗远道无妨,萧扬就请卫宗远和卫云入席。
坐下之后,萧扬道:“萧某今日能得痊愈,全仗卫兄尽力相助,萧某感激不尽。听晴儿说,卫兄是我的老朋友了,可惜我如今失忆,有太多的事都想不起来,不过我也觉得咱们好像很早就认识了。”
卫宗远道:“咱们二十多年前可是曾联手做过一件大事,不过这事儿说来话长。萧兄,你现下最需要好好调养,等你好了,咱们再论交情。”
萧扬笑道:“好啊。等我记忆恢复以后,咱们聊他个三天三夜。”看着卫云,说道:“这是侄儿吧?”
卫宗远道:“哦,这是犬子卫云。云儿,快叫萧叔叔。”
卫云毕恭毕敬地叫了声“萧叔叔”,并无多余的话。卫宗远这时才觉得儿子很奇怪,他不是一直想见萧扬么?怎么终于见到了,却一句话也不说,这可不像平日的云儿。
萧扬微微一笑,说道:“云侄儿气度不凡,将来必有大成。”
萧扬也只是和卫宗远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卫宗远本就不善言辞,晚宴的气氛很冷淡,他就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后来只剩下萧扬和紫晴说了,都是萧扬在询问他离开后家里的情况。
晚宴很快就结束了,萧扬说身子不适,等明日再好好一叙契阔,卫宗远只能道好。
卫宗远和儿子回到了房舍,在走的路上,卫宗远心中叹息不已。
“爹爹,你好像有心事?”将要进房的时候,身后的卫云突然说了一句话。
卫宗远一愣,随即说道:“你瞎说什么,快回屋睡觉。”
卫云道:“你这个样子,谁都看得出来你有心事。”
卫宗远心想儿子倒看得清,于是说道:“云儿,你不是一直想见萧扬么?怎么适才却不说话了?”
卫云道:“这个‘萧叔叔’一点儿也不像我听说的那个萧扬,完全就是两个人,你让我说说什么,我总不能说我很失望吧。”
卫云说得没错,萧扬变了。虽然在晚宴上萧扬极力保持着昔日的风度,然而他真的是变太多了,曾经多情的眼睛显得那么无神,那迷人的笑容变得疲惫憔悴,洒脱的气质也是若有若无。总之,萧扬彻底变了,他不再是江湖上人人迷恋的传说,他真的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对卫宗远来说,萧扬已不再是自己二十年前相识的好友了。卫宗远不知道萧扬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儿,难道一次受伤就能让他的性情大变?这样的结果不是卫宗远想见的。卫宗远现在的心情很乱。
不过心情虽然糟糕,卫宗远毕竟心思没那么复杂,他回到了房内,也不再多想,也许到了明日,萧扬就恢复了记忆,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傲剑风流了。
过了一晚,到了明日,天还未亮,所有人都在睡梦中。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卫宗远蓦地惊醒,急起身穿衣,出门循声而去。这声音是紫晴所发,那么萧扬必定出事了。
卫宗远来到了东院,看到紫晴站在院子中央,大声呼喊着萧扬,忙过去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紫晴满是惶急之色,颤声说道:“老爷……老爷不见了。”
卫宗远也吃了一惊,说道:“萧兄他去哪儿了?没告诉你么?”
紫晴道:“我刚才起来准备给老爷做早点,就过来问问老爷想吃什么,我看到老爷的房门开着,我还以为老爷已经醒了呢,哪知进去一看,房内空无一人,老爷不见了。”
卫宗远道:“别慌,萧兄可能如厕去了,多叫几个家丁,整个府内都找找看。”
此时萧府内的家人都醒了,大家在各处找寻,过了一刻钟,家人陆续回到东院,都说没有找着萧扬。紫晴脸色转忧,在院内来回踱步,双手紧握,念叨着:“老爷,你到底去哪儿了?”
卫宗远道:“萧兄在徐州有没有经常拜访的朋友,或者喜欢去的地方?”
紫晴道:“不会的。老爷自来喜欢游历天下,很少留家,于徐州本地倒没什么朋友。况且老爷已经失去了记忆,他会记得谁?会不会是……老爷有可能在岗上。”说话时,紫晴人早已跑出了院子。
其他家人也都跟着离开院子,出府到山岗上去找寻。一群人在山岗上仔细查找了一个多时辰,连山洞石窟都瞧了,也不见萧扬的人影。
紫晴站在岗顶,四下望不见萧扬,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找着了老爷,哪曾想只过了几日老爷又失踪了。常青走过来安慰道:“老爷武功盖世,没人能害得了老爷的。咱们去徐州城找找看,也许老爷突然想起了哪个人,一时冲动,就趁夜去探访了。”
紫晴也没有别的办法,说道:“好罢。”召集家丁仆人,叫大家分头去找,须得找仔细了。卫宗远也带着卫云在徐州城内及西郊兜圈子。
忙乱了一日,到了傍晚,出去的人都回来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连萧扬的足迹也见不到。
紫晴忧心忡忡,老爷上次出走成了痴傻,这次又不知会有什么不测。
又过了一晚,到得天明,紫晴又带人出去找寻,在院内给家人分派地区。卫宗远听得院内喧哗,便想跟着出去帮着找,这时儿子卫云却拉住了他,说道:“爹爹,你去做什么?”卫宗远见儿子明知故问,说道:“去找萧扬。”卫云道:“萧叔叔轻功那么高,他要是躲着不见人,你就是磨破了鞋子,也不可能找得到他。”
卫宗远怔住无语,儿子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萧扬深夜离去,很明显不想让人知晓。
卫云道:“我知道萧叔叔在哪儿?”
卫宗远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卫云道:“爹爹,你还记不记得那天范六说的话?他说是在哪儿拾到萧叔叔的佩剑的?”
卫宗远道:“你说萧扬去了云霞岭?”
卫云道:“我不敢肯定。不过按常理说,一个人若是恢复了记忆,那么最先想到的事情比试失忆之前发生的事儿。萧叔叔的剑遗弃在云霞岭,那他失踪的五年间一定到过那儿,极有可能萧叔叔就是再云霞岭失忆成傻的。”
卫宗远恍然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云儿,你真是聪明。好罢,咱们去告诉紫晴姑娘,一同去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