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已经上来了,在一旁观战,这时见到了这名女子,不由轻声叫出声来。这女子真是一个绝色丽人啊。她的脸色如雪般白,连带那身洁白的披风,犹如清风中的梨花,唯一可辨别的是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松松散在肩上,用一根碧绿的簪子束着,她的容颜秀丽妩媚,气质清雅高洁,就像天山冰峰上的那一枝傲然盛放的雪莲花,不食人间烟火,冷傲如冰霜,绝世而独立。
自来美人分为两种,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是为标准美人,七分长相三分打扮,是为绝色美人,可是这女子不属于任何一种。她的那种美是天然的,纤尘不染,无须粉饰,无须装扮。该怎么来形容她呢?或许可以这样形容,当你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你的脑海里会蓦地想到了“美”,也许她就是美的化身,也许不对,她应该是美的最高境界。除此之外,你不会再想到其它的词汇,可是你要用“美人”来形容她,就会觉得太唐突了,太俗气了,思来想去,或许用“美仙”这个词才守稍微贴切些。
卫云瞧得出了神,卫宗远只是一怔,便喝道:“你是什么人?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那女子还未答话,却听得山下一人惊叫道:“夫人。”这正是紫晴的声音。
紫晴本来在给萧扬摆放祭品,听到山上有打斗之声,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瞧了一眼,然后只这么一瞧,却是大吃一惊,不由失声叫道:“夫人。”忙跑到了山上,喊道:“卫先生,请住手。”
卫宗远听到紫晴的叫喊,本拟打出的一掌又收了回来。
紫晴跑了过来,抱住那名女子,哭道:“夫人,是你么?怎么会是你?”
那女子竟是萧扬的妻子顾素莎?!卫宗远吃了一惊,卫云也吃了一惊。
顾素莎伸手抚着紫晴的头发,说道:“晴儿,我回来了。”语音轻柔,如拨琴弦,动听醉人。
紫晴放开了手,瞧着顾素莎,说道:“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怎么到今日才回来?这五年你都怎么了?“
“我……”顾素莎迟疑了一下,说道:“那日劫走我的人是师父的一个仇家,他找我师父不着,就劫走了我,想逼我师父现身。师父为了救我,找到了他,答应和他决斗。然后师父打败了他,救我出困,可是师父不允许我和扬哥在一起,当年我和扬哥成亲就是瞒着师父的,所以师父救了我,就把我带走了。师父要我答应她不再见扬哥,我不听她的话,师父将我关了起来,一直关了五年。两个月前,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只是我怕师父来抓我,不敢回家,天天躲着。哪知后来经听到扬哥他……”眼圈一红,泪水莹然,申请楚楚,惹人怜爱。
紫晴也留下了泪,看来老爷那次去追救夫人,没有追到。唉,老爷那次出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是谁害了他。不过紫晴见顾素莎回来了,一时激动,悲伤之情减了大半,别的事儿也不再多想。她说道:“老爷知道夫人回来了,他一定很高兴的。夫人,你就不要躲着了,回家里来吧,你师父要是来抓你,我就替你挡着,咱们采薇宇的人可都不是好欺负的。”
顾素莎有些犹豫,然后紫晴百般劝说,终于,顾素莎点了点头,她答应回家了。紫晴高兴极了,不自禁微露出了笑意,虽然不合时宜。
紫晴引着顾素莎下了山岗,来到萧扬的墓前。紫晴对着萧扬的墓碑说道:“老爷,夫人回来了,你看到了吗?你开心吗?顾素莎解下身上的披风,露出一身轻纱般的白衣。顾素莎跪坐在墓前,注视着墓碑,轻轻地说道:“扬哥,我回来了,为什么你又走了,你不要我了吗?”
卫宗远父子也下来了,卫云看到顾素莎的样子,悄声问道:“爹爹,萧夫人怎么不哭啊?”卫宗远道:“别问,你不懂的。”
自从顾素莎回来后,萧府的家丁都觉振奋,紫晴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再像前些时候那般颓丧了。到了晚上,紫晴张罗了宴席,给顾素莎洗尘,又派家丁将卫宗远父子请来。卫宗远带着卫云来到了客堂,此时顾素莎已经换上了素服,她上前依礼节请卫宗远父子入座,然后自己坐在了主人的位子上。堂内烛影摇红中,顾素莎宁静大方,美丽脱俗。
顾素莎谢过卫宗远为萧府奔劳之情,卫宗远不免说几句客气话,待得他说完了,身旁的卫云突然说了句:“大姐姐,你真是太美了。”
卫宗远听儿子这话失礼,喝道:“没大没小的,叫萧阿姨。”
顾素莎道:“没关系,令郎很可爱,我也喜欢有这么一个小弟弟。”
卫云道:“大姐姐,你真美,也只有萧叔叔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才配得上你。”
这一次夜宴,卫云却是话说得多,对顾素莎问长问短的。紫晴知夫人性子冷淡,又因为老爷的离世而心伤,卫云能引得夫人多说话,再好也不过了,因此毫不在意,陪在一旁听着;卫宗远却觉得儿子太放肆了,可又不好说出来,一直给他使眼色,卫云装作没看见。
卫云忽道:“大姐姐,你手上戴着的那个扳指挺好看的,能让我瞧瞧么?”
顾素莎道:“好啊。”便伸出右手来,露出大拇指上的那个玉石扳指来。
卫云见那扳指翠绿荧光,镂有花纹,不由心中一动,怔怔瞧着。
卫宗远见儿子呆住了,越来越不像话了,怒气上来,一手将儿子拉回来,不等卫云说话,先说道:“萧夫人,承蒙府上招待多日,在下留此无事,就请告辞。”紫晴道:“先生何必急着走?”卫宗远道:“萧夫人已回,采薇宇也有人主持了,不好再留下叨扰了。”顾素莎道:“就请先生再住一晚,容我明日践行。”卫宗远道好,卫云看着父亲,似乎对他的辞行有些惊讶。
晚宴结束后,卫宗远知他们主仆必有很多话说,便带着儿子先回到客舍。卫宗远进入了房内,回头不见了儿子,又在出房门寻看,见卫云慢腾腾地在院子里走着,边走边咬着右手大拇指,似乎在想着事情。卫宗远叫了声“云儿”,卫云却没听见,口中喃喃道:“咦,不对,嗯,对,没错……”卫宗远听儿子念念叨叨,一会儿说不对,一会儿又说对,走过去挡住他,正要问话,谁知卫云走路没留神,一下子就撞到了卫宗远的怀里,差点儿反弹倒地。卫云这才缓过神来,看见了父亲,道:“呀,爹爹,你怎么了?”卫宗远道:“我没事,你是怎么了,又再胡想些什么?”卫云笑道:“没有。”卫云“哦”了一声,进了房,忽又退了出来,向卫宗远道:“爹爹,你今日和大姐姐交手,有没有认出她是哪一派的武功?”卫宗远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想了想,又道:“我看不出来,萧夫人的武功太诡异了,不是正派武学。”卫云道:“你再想想,你是盖世名侠,怎么能认不出来。”卫宗远道:“天下武学流派无数,我哪有全都知道。好啦,等我今晚好好想想,或许能认出来。”卫云道:“你可千万要想起来啊。”
且说顾素莎这边。
晚宴结束后,紫晴陪着顾素莎来到了东厢房,这儿是她和萧扬的新婚卧室。紫晴见顾素莎怔怔出神,知道夫人睹物思人,说道:“夫人,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儿叫我。”退了下去,让顾素莎一个人好好待着。
顾素莎在房内走着,观看着屋内的摆设,这间卧房是他和丈夫新婚时两人共同布置的,每一件家具,每一处盆栽,都是夫妻两人精心挑选的。屋内的一切,还是崭新如初,顾素莎知道这是紫晴所谓,一定是紫晴经常来打扫,不使房内任何物品惹上尘埃。卧房内的摆设一点儿也没变,恍惚中顾素莎看到了她和萧扬新婚时依偎的情景,只是如今斯人已去,这间卧室再也不会有喜悦的气氛了。
顾素莎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条直幅,上面写着一首词: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我,塑一个你。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这首《我侬词》,是新婚之夜顾素莎写给丈夫萧扬的,词的意思是说要和丈夫同生死,也在告诫丈夫不要再花心风流了,当时萧扬笑着收纳,并将它挂在墙上,以为警示。
顾素莎坐在床边,抚摸着床头的鸳鸯枕,脑海中想起了新婚之夜夫妻两人在床上欢爱的事儿。而今丈夫已经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夜深了,顾素莎熄了灯,躺在床上,静静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