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宗远听了耿靖的话,仔细想了想,连城府和蒙古人勾结,他们要打雁门关的主意,难道是要里应外合,暗施偷袭?卫宗远心中一惊:“难道鞑子真的肆无忌惮,竟要侵犯中原?”
当年为了彻底解决北方胡虏对中原的威胁,从永乐八年开始,太宗皇帝亲自率领大军,先后进行了五次北伐,打败蒙古鞑靼、瓦剌各部,迫使整个蒙古向明朝称臣纳贡,从此北方大漠地区皆纳入明朝版图,再无边患忧虑。却没想到太宗皇帝也才驾崩不过一年,鞑子竟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只听耿靖又说道:“蒙古人就要打过来了,也就这几天的功夫。幸亏我偷听了寨主的谈话,事先知晓了这个重大消息,我可不想跟着寨主当汉奸,受池鱼之殃,所以赶紧逃命。不过陕西这地儿也不见得安全啊,我还得再往西,逃到西域最好。”
卫宗远道:“耿兄弟,你有没有将这一消息告诉雁门关的守将?”
耿靖反问道:“我什么要告诉他们?我顾着自己就行了,为什么要顾别人?”
卫宗远对他这种想法很不以为然,说道:“国家罹难,匹夫有责,你应该有有私心,只想着自己。”
耿靖却是微微一声冷笑,说道:“大叔,我今年二十二岁,五岁那年死了爹娘,从此流浪讨生活。十七年来,为了混口饭吃,不知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屈,国家什么时候关心过我。既然国家对我无情,我也用不着和国家讲义。如今国家和我没有关系,我也用不着闲操心!”
卫宗远听耿靖言语绝情,本要怒斥,忽想他或许受苦太多,以致心有怨恨,思想有些偏激也是难免的,对他只能以善言劝导。卫宗远道:“小兄弟,你可不能这么想。朝廷寡恩,你有憎恨我能理解。可是你想想,雁门关一带,还有整个山西境内,普通老百姓比官兵多多少,有几百几千倍。他们都是些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真打起仗来,死的最多的永远都是老百姓。你忍心看着他们无辜送了性命吗?”
耿靖勾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大叔,你说得我明白,国家对不起我,我却不能对不起国家。因为我是汉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异族来侵我汉人家园,杀我汉人百姓。”
卫宗远见他能明大义,心道这个年轻人的确非同一般。
耿靖道:“其实我有去过报信。那日我听了寨主和阿巴鲁的谈话,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寨主被鞑子收买了,要当汉奸。我怕他们发现,一直等到他们商量完了离开后山,我也在地沟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天黑。看着满天的星辰,我心里在想:‘我是汉人,可不能眼看着汉人河山被鞑子侵犯。朝廷恐怕还蒙在鼓里,我得赶快去告诉他们。’于是我没有回山寨,直接下了山,连夜赶到雁门关去报信。等我到了关口,求见总兵时,却被一个长脸军官拦住了。他问我做什么,我说:‘小人有紧急军情,要向张总兵报知……’我话还没说完,那军官刷的一鞭子向我打来,骂道:‘大胆刁民,竟敢造谣是非,什么紧急军情,全是狗屁!是不是向讨赏啊?哼,你们这种刁民我见的多了!’我侧身避过他这一鞭,说道:‘大人,我真的有紧急军情……’那长脸军官一鞭落空,又骂道:‘好小子,你还敢躲!’根本就不听我说的是什么,又是一鞭。他见她蛮横不讲理,也气恼了,出手扯过他的马鞭,使劲一拽,将他拉下马,摔在地上。那长脸军官疼得哇哇叫,喝令手下拿我。唉,好汉敌不过人多,我只好落荒而逃了。‘
卫宗远道:“那你怎么不讲此事告诉你们的盟主呢?申老爷子是个英雄人物,处事公正,一定会将此事妥帖办理的。”
耿靖露出苦相,说道:“大叔,当时我气得要命,哪能想那么多,我只想什么也不管了,只顾自己逃命,所以马不停蹄的赶路。等我想到这一点时,已经来到了陕西。走了那么远的路,我也不想再回去了。其实我心里也很犹豫,拿不定主意,可巧,竟在这儿碰见了大叔……”
卫宗远明白了,原来耿靖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就是想让他插手来管一管。
耿靖道:“大叔是名满天下的侠士,一心为国为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了。”
卫宗远道:“你是想让我去报信。对,现在还不算晚,我得赶紧赶赴雁门关,将鞑子南侵的消息告诉那里的守将。”
一旁的卫云这时却道:“爹爹,那些当官目中无人,你空口无凭,他们又怎么会相信?”
卫宗远道:“军情重大,事关国运,岂容他们不信?”
卫云道:“爹爹,你好糊涂啊。难道你忘了,在江湖上你是大侠,在朝廷眼里,你可是十恶不赦的逆贼,你去了,恐怕还没说话,就打了起来,局面不是越来越坏吗?”
卫宗远方才醒悟,不由进退两难,喃喃道:“那该怎么办?”
卫云笑了笑,站起身来,道:“爹爹,我代你去。”
卫宗远道:“不行!雁门关乃凶险之所,你会出事的。”
卫云笑道:“你就这么不放心你的儿子。外公给我算过命,说我命中大吉大利,自有神明保佑,哪能容易就出事?就出发生意外,娘亲可是教了我飞燕功,我不会打架,难道还不会逃跑吗?”
卫宗远有些犹豫不决,问道:“你去就能说服雁门关的守将?”
卫云点头道:“你儿子聪明着呢,只要他们不是白痴,我就有把握。”
卫宗远道:“那好,我跟在后面保护着你。”
卫云道:“爹爹,你还有很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呢。”卫宗远愣了愣。卫云道:“爹爹,你得去白虎寨抓连城府。连城府是这个阴谋的主角,他是最好的铁证,拿住他,张总兵想不信都不行。”卫云又向耿靖道:“耿兄弟,我让爹爹去抓你家寨主,你不介意吧?”
耿靖耸了耸肩,道:“无所谓了,又不关我的事,我已打算退出青天盟了。唉,谁叫寨主那么不争气呢。”
卫宗远觉得儿子兵分两路的计策实在妙,便道:“那好,咱们待会儿就出发。”
耿靖本来沉默不语,过了会儿忽道:“卫大侠,卫少侠,我也去。”
卫宗远问道:“你也去?”
耿靖道:“我和卫少侠一起去雁门关,山西的地形我最熟,可以带路,而且我知道寨主与鞑子勾结的事,也算是人证,我去说更易使他们相信。”卫宗远对耿靖的做法很是赞赏,说道:“好。”
三人用过茶饭,便即赶路,马不停蹄,在晚上就赶到了运城。卫宗远在城内找了家客栈,休息了一夜,第二日,赶早动身。
路上,耿靖向卫宗远详细说明了白虎岭在吕梁山的位置,卫宗远默记在心。三人赶到临汾分手。卫宗远对卫云和耿靖道:“若张总兵不信你们的话,你们就说我去抓捕连城府了,随后就来。”
耿靖道:“大叔,此去雁门关虽远,一路皆是平地,快一点儿明日便可抵达,吕梁山虽然近在眼前,只是白虎岭地理隐蔽,恐怕得费些时日。只怕我和卫少侠抵达雁门关时,大叔你还没有找到白虎岭呢。”
卫宗远想了想,说道:“这样罢,到了雁门关后,不管张庭信不信,完事后都要赶快回来,咱们在临汾回合,到时候我会把连城府擒回来的。”诸事商量已毕,云儿就和耿靖就去雁门关报信,卫宗远则取白虎岭捉拿连城府。”
白虎岭的位置的确不好找,幸好卫宗远得了耿靖的指点,记清了路径,一路上总算没走错,然而山道崎岖,也得第二日才到了白虎岭。卫宗远上了岭,悄悄潜入山寨,不过四处搜寻,也没能找到连寨主。本以为他不在山寨,忽想起耿靖说的云霄台。记得他提醒过自己说:“寨主常在后山待着,寨中弟子平常是见不到他的。大叔你要是到了白虎岭,最还避开正门,绕到后山,寨主多半就在云霄台上。’我想若是连城府在后山,就最好不过了,也免得和其他人动干戈。”
于是卫宗远按耿靖所说的地形,寻觅小径,闯过一条山道,来到了一座云台。然而台上并没有人,卫宗远走到云台上,四下观望,忽瞧见北角有一幢木屋,倾听之际,里面隐约传来人声。他慢慢移过去,木屋的窗户没有关紧,贴住木屋,透过两扇窗户的缝隙窥探,屋子里面共有三个人。耿靖和卫宗远说过,白虎寨共有三位当家,大当家连城府,二当家杨扈,三当家白日清,仔细辨认后,坐在椅子上的那人就是连城府,靠着床边喝酒的是白日清,而在屋内来回走动的则是杨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