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来时她们的气氛很融洽，杆子为兰子拿筷子，他用的是一只手，兰子这时说“你可以过几年再结婚吗？”她问得很轻，杆子没听清，他说“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说着又为自己取筷子，这时两人分开，兰子想还是不说了吧，要不那人会没食欲的，但杆子却问得紧，“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他说，兰子怎么再敢问，她低头装作饿极了般的吃面，杆子不想正等她再说呢，兰子只好再说一遍“你这两年非得结婚不可吗？”“那当然啊，难不成你有别的事？”他问，兰子点头，杆子问“什么事啊”
什么事呢？这可得现场编呢，父母均在，且身体尚可，心情不好？那是个什么借口呢？拿不出手的，兰子于是低头不语，杆子却要急急地问，兰子真恨不得立刻有点事，杆子一个劝地追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唉呀你倒是说啊，难不成你另有意中人了？”
兰子还是不说话，久了她才说“是毛头呢，毛头得有个适应过程不是吗？过几年你们再培养培养感情不行吗？”
杆子放下了碗，带着研究般的神情看兰子“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毛头我很爱的你知道，她也很爱我的，你难道看不见吗？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近视眼啊，你能看清什么呢？”他说，并带着气狠狠的表情，的确，毛头不是问题，年龄也不是距离，至于身体，则更不是比例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兰子的心态扭曲呢，杆子索性停止了吃饭专心致致地看兰子，他真搞不懂这个女的是怎么回事了，看来真是前几天和儿子的那顿饭出了问题，可这个女人和自己已经有了那层关系，属于自己人了啊，儿子说的那些话真就能让兰子舍弃掉这一切，包括自己这个大活人？看来真是小看了儿子的能量了呢，毛头又算什么问题呢，那是兰子找的借口罢了。
杆子气急败坏地瞪视兰子，这两个多月来的付出在面前的这个女人看来是什么？自己没事找事一厢情愿吗？
“说说你真实的想法吧，是不是那天儿子说得太过你受了委屈呢？我们的事和儿子有什么关系呢？他即便是说了些你不爱听的话，可不还有我吗？难道你听他的而不听我的吗？我们毕竟认识了两个多月了啊，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有人为你介绍了一个更好的男人啊，他脸比我胖些？”杆子问，男人认起真来可真够执著的，兰子心酸地想，后又说“不是，你想多了，真是因为毛头呢，她太小，还不太懂事呢”
杆子挑起一大口面来吃，吃得很慢“那你说，得等多久？”
兰子看了看他“三年行吗？”说得小心翼翼。
杆子叹气“我知道了，你是不想和我结吧？”
这时有人进门，带进来一股淡淡的风，两人都不说话，随着那进来的人，外面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兰子听见了街上喧嚣的人声。良久，杆子终于问了：“我们的事，你给你的父母说起过吗？”兰子久久无语，最后心一横索性回答“没有”她说完有点心虚，自己都觉不好意思，因此说得很轻，像天上的云，轻轻地浮着，轻得透明，又像层纱，盖不住似的。这时又有人进门，依旧带进来一缕淡淡的风，也很轻，杆子去结账，边结账边想，只怕这顿饭会是与兰子最后的午餐呢，他们走，才出饭馆的门就感到了春的气息在流动，前方不远处有块冰正在化，那冰块化时有点似是而非，有的地方很薄，看得见下面的湿湿的泥，有的地方则有点厚，还保持着冰的样子，这时有几缕白气从地下冒出来，后又丝丝缕缕弥漫升空，她心想这怕就是所谓的地气吧，看样子地气已经开了。地气开了，春还会远吗？后来就听到了一声叹息，也很轻，兰子知道，那是杆子发出来的。
杆子在弄清楚兰子的态度后很是消沉了几天，和所有失恋的人一样，如果这也算是一场恋爱的话，杆子以酒消愁，喝完酒的感觉真好，可以为所欲为，即便是用来骂人，被骂的人也不会真正生气的，大不了自我解嘲：甘志同志喝醉了啊，真是的，人生难得几回醉呢？可以借酒撒疯，把平日不敢发的威都发出来，甘志同志今年四十二三，不存在向上升的任何可能，要升早升了还能等到现在吗？因此可以谁都骂骂的，过过瘾，不管形象不形象的，这天下午又去喝，就在酒桌上他就让那王科没下台，王科领着丫丫明显就给他给事嘛，那丫丫老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喝一杯就问一句兰子怎么没来，你不是明知故问是什么，兰子是你当初介绍的你岂能不知她的态度？杆子冷笑，你能喝不是，那就喝，甘志同志的酒量向来也是很好的，曾经喝遍局里无对手呢，用老朱的话那叫“酒喝西北五省，拳划黄河两岸”的。看谁先扒下，最后，杆子自己倒像是喝多了呢，只怪今天气氛不好，平时最不行一斤的量呢，今天喝得不多，四个人两瓶轮到他这儿也就半斤的样子，毛毛雨了，但他醉了，局散了他打兰子电话，却一通就断，真不知兰子是不是故意的，他还不信了，即便分手，也不见得就这样绝情啊，在打了不知多少次后终于没断，他张口就骂，不想却是毛头，他于是又哄，小孩子总归是没错的，“哦毛头啊，你叫叫你妈妈，你乖，不要学你妈妈，她不想接我电话没关系，你告诉她我还要打，打到她关机为止，你一定要告诉她”杆子在说完这段话时一阵心酸，不由泪流了下来，就听毛头说“我妈妈说你以后再也不来了让我不要接电话呢，现在我在我这边接呢，这是不是真的啊叔叔”声音极小，杆子心头一热“哦毛头乖，叔叔今天没吓到你吧？你说你想吃啥呢叔叔给你买，只要你高兴”兴字还没完又断，再打，有一女人在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要告知对方请~~~~”杆子一气就扔了电话，后想想不对，再找手机时就拿起了遥控器压，大概在醉酒人的眼睛里遥控器与那手机都差不多吧。压了会儿，大约是感觉遥控器老没音响他索性摔在地上，不要了，他想，自己在电信局还愁没电话吗，明天就再办一个，他边想边口齿不清地骂，带着气哼哼的神情，那遥控器在刚摔在地上时就四分五裂，所有组成的部件呈放射性炸开，而里面的电池在盖子被摔开后也不由管制地滚出来，那是两节七号电池，因为呈圆柱体，所以滚得更快些，也更远一点，一只滚到墙上不动，而另一只一直滚到沙发里才停了下来，与积累了很久的一团呈现絮状的灰尘搅在一起，那灰尘看似无形但却极有力，立刻，电池便呈现出灰蒙蒙的色彩来，当然，这一切杆子是无法看到了，即便看到，那也是醉里看花的结果，睡一觉，准会忘得干干净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