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室友都睡着了,江枫回忆起刚才的情景,感觉就像一场梦,幸福来得太快,让他猝不及防。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难以入睡。同时他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既然恋爱了难免有所花销,得想办法挣点外快才行。后来听说比较来菜的事情是做家教。
这天,江枫完全是拖着黄岩来到新华书店门口的,因为黄岩觉得自己都需要被拯救,再去做家教不是坑人么。江枫告诉黄岩说,现在的家长找家教基本上都是出于一种心理安慰,明知道找了跟没找差别不大,但是看到别的家长都在找,他们也愿意花费点找一个,以显出对孩子的关心,至于效果怎么样,那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人嘛,有时争的不是什么结果,而是那一口气,或者那一点面子。
在书店门口等了一会儿,基本是无人问津,黄岩耐不住无聊,便钻进了书店,翻看各种招牌很响的书籍,什么大师、名家的字眼不断映入眼帘,他翻开一本,见书里的引语是,鲁迅之后,他是唯一的大师,他之后,再无大师。但看了几页,也丝毫没有看出大师的影子来,除了标点符号和大师用的是一样的外,那文笔实在是不敢恭维,但黄岩是个自卑的孩子,他总觉得应该是自己的文学修养还不够格,所以看不出这个大师的好来。他虔诚地放下这本,又翻开另外一本,书里的前言是,这是他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作品,是他在文学道路上的一座里程碑,代表着他文字水准的巅峰。黄岩翻进去看了快半部了,也不知道作者要讲个什么故事,至于文笔,除了点牢骚和黄色笑话外,实在不见其它的高明之处。这位作者说,写小说主要是看文字的精彩程度,至于故事情节,那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对此,看过《红楼梦》的黄岩,实在不敢苟同。他于是又翻开另外一个大师的作品,这次他不看前面,直接翻到最后面一页的跋看起来,这跋正好是刚才的那个大师写的,在跋里,那位大师拼命地唱赞歌,仿佛他欠这位大师很多钱一样,黄岩看完跋也没有了胃口,只是感叹道,阳春白雪啊,我估计又不懂得欣赏的,让他们在那个圈或坛里孤芳自赏或者互相吹捧吧。看过很多书籍的黄岩,非常纳闷,为什么那么多的传说中代表着华语写作最高水平的作品,竟然不过尔尔呢?每看完一部市面上吹得很牛逼的书,黄岩都很失望,他只好拾起《红楼梦》看了一遍又一遍。在书店里逛了很久之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别人说这是个“大师遍地走,名家多如狗”的时代,原来一切都是包装。
江枫看到旁边的人都在推销自己,各种不着边的吹嘘,各种不靠谱的包票,他什么也不说,就拿个简单的招牌坐在那里,一副姜太公钓鱼的样子。终于有家长来问他了。直接对话了几句就谈定了,这是江枫喜欢的风格,他开始以为和这家长有默契,后来才发现,这完全是坑爹的买卖。
你是z大的?家长问道。
是的。江枫回道。
初一,能教不?家长又问。
可以,所有科目都能教。江枫表示毫无压力地回答道。
那这个星期六开始上课,没问题吧?家长看着江枫的眼睛真诚地问道。
可以,就今天吗?江枫有点不相信,这也太快了吧。
是的,2个小时后来我家,这是地址,现在我带你去也可以。那家长好像完成了一个艰难的任务一样,吁了口气。
江枫解释说,还有个朋友在书店里,所以他待会自己过去。黄岩看到江枫一副开心的样子,问道,把自己卖出去了?
江枫说,那是必须的,就哥这水平,还怕没人要么?我马上就要赚到人生中的第一桶金了。到时请你吃饭。
江枫来到学生家后,很热情地跟他一家人打了招呼。短暂的寒暄过后,开始上课。讲的都是初一刚上的知识,这真的太简单了,江枫觉得很有信心,于是一气讲了半个小时,不时还要看看那学生在听没有。但见那学生不停点着头,只是那频率慢慢小起来,江枫以为他在专心听讲,便接着讲下去。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呼噜声让江枫很诧异,低头仔细一看,发现那学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这个时候,江枫感觉很为难,不知道是自顾自地讲课呢,还是先叫醒那个学生。当然很多心情都是暂时的,如果你能及时换一种心态想问题的话。江枫转念一想,反正都是按小时算的,他要睡就让他睡吧,然而他还是有些心虚,怕万一家长进来看到了这一幕,那就……
熬完两个小时,领了工资,江枫飞也似地逃离了那里。这完全是误人子弟嘛,但这是周瑜打黄盖,并不是我故意的,江枫这样为自己开脱道。然而人生第一次挣钱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只是少了点,如果太开心就显得自己没有什么追求,江枫平静地回到了学校。
按照约定,第二天继续上课。这次江枫显得多少比第一次要从容,他先简短地向家长汇报了一下昨天的上课情况,又为以后的课时做了些安排,这样显得专业点。现在社会,凡事要做得专业才有前途,至少听起来要比较专业,人们面对一样的服务质量和价格,更希望体验顾客是上帝的感觉,哪怕是多花点银子。虽然很多时候,顾客不是上帝,只是上当,但上当也要上得有尊严才不觉得太亏。
这天比较热,江枫在来的路上已经汗流浃背,刚进门正想降降温的,那学生却立马把空调关了。江枫很生气,这分明是挑衅。江枫又去把空调开了,那学生显然没有想到这一招,支支吾吾地说,你有没有搞错,这是……这是我家耶。江枫看家里就他一个人,便说道,我是来给你上课的,这么热,怎么上?要不,慢慢等,等我凉下来了再给你上课?那学生说,那不行,现在必须上课,但是空调我不开。江枫不管这些,依旧开着空调开始上课。那学生虽然很不满意也只能如此,毕竟身高体积的差距在那里摆着。
那学生依旧不怎么专心听课,只是在那里咕哝,有些话仿佛是故意说给江枫听的:下次叫我爸找女老师,还是女老师好欺负。这个暑假,我家已经换了四个家教了,我根本就不想请家教。看你能忍多久。上次你不知道,一个女老师,出的汗都把衣服打湿了,那样子,唉,你看到了就知道多么可怜。
江枫越听越气愤,这是什么破孩子,有这样的祖国的花朵吗,他真想除掉这些糟粕而后快?但是,他还是在做着讲解,虽然明明知道这孩子没有听。这份工作没有持续多久,辞职的时候,江枫不管什么和谐不和谐的,对学生家长说,你家换了这么多家教,并不是老师教得不好,主要是你家孩子不好好听课,尽想着怎么把家教气走,你还是别太宠着他,管好了他再请家教吧,不然只是浪费时间!当然这一切都是通过短信发过去的,也算是发泄心中窝了很久的火。
终于不用再看人家脸色了,江枫走在校园的林间小道上,顿时觉得天空海阔,云淡风轻。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都有七层楼那么高了,而那些松树就更高了,所以走在这小道上,完全晒不着阳光,这点让艾紫燕很是嫉妒。
什么时候我们学校的那些小树才能长这么高啊!艾紫燕对江枫感叹道。
估计你是看不到了,到时你都不知道在哪里了。江枫说。
那到时,你会在哪里啊?艾紫燕用一副撒娇的语气问道,她最近在看各种言情剧,她期望的回答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到时就知道了,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江枫并没有察觉出艾紫燕在想什么。
那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艾紫燕只好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她希望江枫高兴地捧着她的脸对她也说出一些承诺。
那也不一定,这个社会,并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江枫自觉很成熟地慢慢说道。
紫燕听完,以为听错了,很不快地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江枫于是复述了一遍,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合适,一看紫燕已经生气地往前走了,他连忙赶上去说对不起。
紫燕很生气,也很难过,她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以后和江枫共同生活的场景,她每天都恨不得在江枫身边,因为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温暖,她把他看得比自己那对常年吵架的父母还要重要。天气冷了,她担心江枫穿的衣服不够厚;天气热了,她又怕江枫被太阳晒坏了。每次不管她怎么不开心,只要江枫出现在她身边,她就马上转悲为喜,就算是江枫惹她生气了,只要一个简单的道歉,她就会原谅他。慢慢地,江枫也习惯了这样,并把那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她大学开始的那段时间里,江枫就像她世界中的一个太阳,本来心情极度低落的她在那天意外碰到江枫之后,逐渐变得开朗起来。当初草率和他分手让自己后悔不迭,但碍于颜面,她只好等待他来找自己,但整个暑假都过完了,也没有江枫丝毫的消息。紫燕在失望之余,不得不相信自己在江枫心中跟本就不重要,但她还是忍不住去翻看江枫写给她的信,重温那些被他叫做燕子的日子,她一直不能相信,恋爱了3年的人,可以就那样简单地分开,再也不联系了。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这是她看到过的句子,然而她还是放不下。她在心底里留了一个日期,如果她20岁生日到来之前,江枫还没有出现,她就决定忘掉他。看着日子一天天溜走,她是希望和失望交织。将去大学时,她想,可能和江枫的缘分就只有那么点吧,于是她烧掉了江枫写给她的一百多封信。那天她哭得很厉害,仿佛整个世界都暗淡了下去,唯有那烧信的火焰是那么耀眼,刺痛着紫燕那水灵灵的眼睛。那时流行一首歌叫《记事本》,于是紫燕把自己的几本日记也烧了,重新来过吧,她决绝地对自己说。
然而刚开学,就意外遇到了江枫,这是怎样的缘分,紫燕喜出望外,瞬间就仿佛忘掉了几个月以来的忧伤。失恋的日子都过得很慢,恋爱的时间总是过得太快,转眼第一个学期就过完了。方丹要江枫陪她一起回家,她说不在乎他和谁在恋爱,只要能陪她一天就满足了。江枫很满意这种被爱的虚荣,可是他很克制,因为他爱着紫燕。但是方丹令他很不安,他怕又生出什么乱子,他努力想着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得知艾紫燕放假会比较早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办法。
燕子,你放假那么早,什么时候回家啊?江枫试探性地问紫燕。
我等你啊,我们一起回去。紫燕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有一个星期啊,你住哪里呢?再说,我还要复习考试,也没有时间陪你的。江枫慢慢地说出早已想好的句子。
那怎么办,我们学校也不让住的。你们什么破学校嘛,放假放那么晚。紫燕无奈地说道。
要不,你先回去,到时我回来时再来看你,也就几天而已,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江枫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如此说道。
哎呀,我不要先回去啦。紫燕撒娇道。
乖啦,我到时陪你多玩几天。江枫安慰道。
那你一定要来看我哦。紫燕只好答应先回去了。
恩,一定的。江枫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方丹又来问江枫什么时候放假的时候,江枫说,我陪你回家,但中途我们得分开,各回各家,因为我要去看艾紫燕。方丹见他如此说,也不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