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往往去得很快。枯黄枯黄的叶子从枫树,梧桐以及苦莲子树上掉下来,就像上天给冬天拉开的动态帷幕,铺上了厚厚的黄色落叶地毯,以秋风扫落叶的姿态迎接冬天的到来。
近来冬天的一个月里,文瑞家和瑞生家都很是忙碌。李升国也从东营林场里请了假回到了家里,前面回来的时候,李升国就知道向辉母亲来说媒的事情了。他也没什么意见,就叫瑞生去看看女方家里怎么样就好了。儿子也很大了,也应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既然两家都同意了,李升国就专门请假回到家里,一心一意的忙碌起儿子的婚事来了。为了这他们俩的婚事两家人都要置办好多东西,时不时的要到十里外的集市上去买各种结婚用品。虽然凛冽的冬风吹到衣服单薄的瑞生身上,但是因为文禾他觉得自己心里热烘烘的,走起路来脚步轻盈盈地,干起活来充满活力。上天呀,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降临到我的头上,我怎么会如此的幸福呢。怎么会在这个可爱的小山村里遇见了这么可爱的文禾呢。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让我感觉到一切都幸福的跟做梦一样呢。瑞生每每这样想起来就不自觉地会心地笑了。路人看见这个陌生的人莫名其妙的笑了都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从他身上散溢出来。
文禾在家里也是很认真,很真诚地准备着这个既激动又幸福的人生大事。跟着母亲学学怎么为人儿媳,为人妻子,一切都那么地羞涩和甜蜜。她突然间感到原来人生还可以这么美好,她是多么期待着那一天能早早到来,能完成那一个永恒的美丽的梦。闲的时候,文禾就蹲在家门口,搂着弟弟文牧,一边看着夕阳,一边想着:美丽的夕阳,你恋恋不舍得从山头上远去,把满怀的留恋洒向美丽的人间,夕阳呀,你可知道你的留恋让我的等待是如此的煎熬啊。但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那天终于有少了一天。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文禾的抱着弟弟文牧的双臂都微微颤抖了。
现在有必要介绍村里的结婚习俗了。我想这对于任何认识他们俩的人来说结婚都是一件喜庆的事情。因此两家都要请上各自的亲戚朋友们来两家喝喜酒了。可是这喝喜酒倒是有意思了。女方的客人们往往要赶个大早,到女方家里去吃喜酒,当然新郎官也是必须要去的。前一天晚上,也是要去女方家吃喜酒的,但是只是个前奏,并不多么的正式。吃早饭的席间,女方和女方的母亲就要带着女婿认认女方这边的亲戚朋友了。往往这时,要发喜糖和烟之类的东西,在座的客人们也会往新娘端喜糖的盘子里奉上自己的一点心意,聊表对这新人的祝福和祝愿。吃完了早饭,女方的舅舅和父亲以及其他的一些长辈就要相跟到男方家里去了。在男方的时候,正式晌午了,这才是最正式的一顿酒席。火红火红的炮竹响起,客人们就在这喜庆的气氛中纷纷落座,人们都互相谈论着这对新人,七嘴八舌的,和着这断断续续、蹦蹦跳跳的爆竹声,好不热闹。
无论你是如何如何地期待着某一天的到来,日子总是想河水一样流走。毫不留情的日子是不会因为你的喜怒哀乐而改变一点一滴的。虽然文禾和瑞生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在满怀期待着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总是会有一种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的错觉,可是在忙忙碌碌的准备中,这天它突然就站到了你的面前,让你激动地无法呼吸,又有一种反应不过来的平淡。上帝呀,还有什么是这么的不可思议吗?
这天一大早,瑞生就把自己捣鼓的帅气逼人的。他要和父亲以及一些很亲很亲的亲戚去岳父文瑞家把文禾接过来。姐姐李招兰也一大早从石山来到了家里,她也要跟着弟弟帮点忙。为忙活这么大事的父亲母亲减轻点压力和负担。李升国倒是没什么,他身体很强壮,有最喜欢热热闹闹的,家里有喜事,他自然是觉得喜上加喜了。只是母亲易惠兰年纪有点大了,经常有点腰酸背疼的,下雨天膝盖也会疼,身体不大好。可是为了儿子,父母谁不是尽心尽力的。学校里也放假了,瑞生的两个弟弟也都从学校回到家里,整天在家里都无所事事的,见哥哥要结婚了这件喜庆的事情到来了,也就跟着每天高兴的转悠着,忙碌着。瑞生打扮好了,就和父亲,以及易家里的舅舅和姐姐一起去到文禾家里了。
仿佛是天公作美,俏皮的太阳从山丘上爬了出来,眯着惺忪的睡眼,慢慢地睁开,将整个多彩斑斓的世界点亮。他们一行人来到文禾家的时候,那里已经热闹非凡了。从前的祠堂学校已经撤了,并入到白小村小学了,从各家借来的八仙桌整整齐齐的分两列从祠堂里面摆了出来。桌子上坐满了从家里赶来的文禾家的亲朋好友。文禾的家里面也摆满了桌子。虽说因经济不怎么好,拿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摆酒席,可是住的近的邻居当然也要来捧捧场,粘粘喜气,祝福这对有情人。瑞生他们还没到文禾家就远远地听见了客人们坐在春登上高声的谈论着家里家外的一些事情和今年带来的重大变革。
文禾他们一家也是起了个大早,文禾的两个弟弟见到姐姐今天这么漂亮,文牣诧异的说:“姐姐穿新衣服真漂亮。”“我以后嫁出去也要穿这么好看的新衣服。”弟弟文牧甚至有点激动地把话都说反了。逗得文瑞一家人哈哈大笑。“好,我的宝贝儿子快快长大,也跟姐姐一样嫁出去,呵呵”文瑞也顺着他的话说道。等他们过来的时候,早上的喜酒已经差不多好了。就等新郎过来,鞭炮一放,大家喜喜庆庆喝点酒,吃顿好吃的,一起乐呵乐呵。吉时到了的时候,便会有叫堂人用粗犷的嗓子喊道:“就座了,各位舅舅、姑姑……请坐啊……”这边刚张开嘴说,那边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就响彻整个白小山坳,提示等待已久的人们应该坐好了,马上就要上菜了。没过多久第一道小白菜就被搬上了桌子,人们就开始动筷子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在他们眼里这样的菜已经算是好的了。从老百姓的菜里,特别是做酒席的菜里可以看出当地当时的经济发展水平。在这样万物萧条的冬天,可以吃的蔬菜已经很少了,只能是去集市上买些冬天才能种的蔬菜,做酒席也只能多买点咸菜、干豆腐之类的干菜了。当让猪肉是必不可少的。第二碗菜上来的时候,钱亚梦就跟着端着喜糖的女儿,带着女婿瑞生到饭桌上去认识一下文禾的七大姑八大姨了。这个过程白小村称之为“倒开水”,因为新娘在发喜糖的同时也会给在座的人用小瓷杯到一杯开水,然后客人们喝完开水后,都会把自己的一点心意放在喝完开水的那个小瓷杯里。这个倒开水也分先后左右的,都是从最亲近的人开始的。一般是从舅舅开始,舅舅在靠近厅堂正前方的右边的八仙桌面朝大厅的门口而坐,陪着他的一般是男方家的舅舅。在白小村里这是最尊贵的位子,俗称为“坐上”。亚梦就带着女儿女婿往他们舅舅那桌走去,笑着对瑞生介绍说:“这边坐着的叫舅舅,旁边坐的是姑爹、姑妈、姨爹、姨妈,这边下面坐的是伯伯,伯母。”瑞生跟着亚梦叫了这些长辈们算是打招呼了,一边文禾还羞涩地给这些她很熟悉的这些亲人们倒茶送喜糖呢。由于两人都不太会说,又被在座的兴致高的客人们调侃地十分不好意思,因此一桌一桌下来,直至所有的人都分得喜糖了,都日上三竿了。
吃完早上的喜酒,文禾这边又赶紧叫上了舅舅,文瑞他们一起到瑞生家里去吃中午的喜酒了。文禾离家的时候,本来是要文禾的舅舅背着文禾到轿上或车上去的,因为轿子太过古老淘汰了,车子又买不起,就只是让舅舅背着走了一段路就让文禾下来和大家一起走到瑞生家里去了。
“亲家,近来您辛苦了,为了他们俩的婚事。”李升国边走边客气的说道。
“这是哪里的话,都是自己的儿女,以后我么就是一家人了,亲家还这么见外。”文瑞说道。
“就是啊,我看你虽然不在家。但是瑞生这孩子挺懂事,家里家外都帮着你媳妇忙,我看我这侄女嫁过去肯定有好日子过。”文禾他舅舅也诚恳的说道。
“我看着女孩子也长得很清秀,跟我弟弟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文禾此时偷偷看了瑞生一眼,正好瑞生也看了文禾一眼。俩人顿时脸变得绯红绯红,只好有各自低着头听大人们高兴的谈论着他们俩结婚的事。
一到瑞生家门口,厅门两边就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一世佳偶同地久;下联是:百年良缘共天长;横批:之子于归。进入大厅,也是整整齐齐地摆着八张桌子,最上面还摆着一个红漆的大半个人高的柜子。因为住在布上这边的人相对于白小山坳来说很少很少,只有两三家,敬老院也有个和瑞生他们家很熟的李奶奶到他们家吃酒来了。但终究不比那白小山坳的人群聚居之处。所以摆着的吃酒的桌数终究没有文禾他们家多。文禾他们一到家门口就放起了鞭炮,端出来了火盆,要文禾从火盆上跨过去,以示消灾除难。
吃喜酒的时候,就该易惠兰领着他们像上午一样去认识认识瑞生这边的亲戚了。由此又过了大半个下午了,酒席才渐渐散了,来了的客人们都回家去了。一时热闹非凡的房子里顿时变得冷冷清清了。世界上的什么事情不是开始的时候令人兴奋的难以用言语表达,可是结束的时候又冷清地让人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人总是有这样一种天性,喜聚不喜散。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注定是要散的,那又有什么借口这个宴席它要开始呢?这真是一种永远无法超越的悲催。文禾看见高兴的父亲和舅舅远去的背影,想到自己将要开始独自的生活在一个新的家庭,顿时这样一种悲凉涌上心头。
可是生命再继续,无论生活给你安排了什么,没有办法去抗拒和改变的时候,人总是主动的去适应。晚上的时候,文禾就跟瑞生到瑞生住的整座房子最东边的那一间大房子里了。躺在宽厚肩膀的心爱的瑞生旁边文禾觉的很幸福很踏实。她想:虽然离开了爸爸妈妈,但是她还有可爱的亲爱的瑞生。那天晚上,文禾在熟睡中做了一个悠长悠长又甜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