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青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李清照《点绛唇》
其实这首词就完完整整的概括了瑞生去文禾家的情形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这个一个黄历上标识的好日子里,瑞生就跟着向辉母亲去了文禾家了。这事瑞生还羞答答在前两天上班的时候,跟文瑞说过。文瑞也就告诉了亚梦,说布上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要来看看文禾。让她在那天给家里准备点好酒好菜,也好招呼一下他们。文禾也知道这事,就问爸爸:“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他,还要在我们家吃饭。真是的。”
“来相亲的,女大不中留啊,你自己的事你也关心一下,看看自己觉得满不满意。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同意也是不行的。这可是一辈子的事,错了这一辈子就毁了。”文瑞语重心长的对文禾说道。“瑞生这孩子,为人挺老实,也是不喜说话,但是挺开朗的。在煤矿里干活的时候,还时不时的跟我们这些熟人开起玩笑,把我们打家都逗乐了。做起事来也勤勤恳恳的。只是听说有跟他父亲一样的暴脾气。年轻气盛的。”
文禾听着父亲一言一语的把这些事告诉她,心里既欢喜又害怕。这算怎么一回事啊。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的心里一种无助的感觉油然而生:她难道真的就要跟他走了,离开爸爸妈妈,离开可爱的两个弟弟们吗?可是她又喜欢,她喜欢和那个清清爽爽的男孩子,喜欢他看她的眼神。
这天钱亚梦正在厨房里忙的时候,瑞生就穿着一身齐齐整整,漂漂亮亮的新衣服,脚下还穿着一双崭新的鞋。
“亚梦在吗?”向辉他母亲喊道。
文禾一听,就知道他们来了,赶紧从大厅里往自己睡觉的房间里跑去。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在呢,我在厨房里边。”亚梦边把菜在砧板上切的当当作响,边回答道。
里边文瑞也放下手中正在去皮的大蒜和秋天的小辣椒,走出门口来相迎,说道:“这么早啊,还带这么多东西来,怪不好意思的。”说着边伸手替瑞生提着那些东西,边把他们俩往里面带。弟弟文牧已经吃了早饭去学校上学去了,文牣也在家里帮忙,帮着亚梦在厨房洗菜择菜。文瑞前几天也去把文禾她舅舅,姑姑他们请到家里来,好帮忙审视审视这未来的女婿到底怎么样。
“文禾,快点出来啊,瑞生他们来了。你躲在房间里干什么?”文瑞有向房间里的文禾喊道。
“让她呆在房间里吧,按理说女方是不能出来露太长时间的面的。虽然说现在不一样了,可是我总觉得还是那么个礼。”文禾舅舅说道。
“伯伯,文禾舅舅说的对,没事,让她在房间里吧。咱们几个聊聊就行了。”
“这哪行啊,你又不是要跟我们俩结婚,跟我们聊什么?她不出来你进去不就行了。”向辉母亲倒是快人快语,也没有那么墨守成规。
“别这么不好意思,瑞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放开点,别跟女孩似的羞答答的。这上古留下来的礼数也有其粗鄙庸俗之处,我们不要管它。”文瑞劝道。说着又走进房间,叫她女儿出来了。“文禾赶紧出来呀,你坐在里发什么呆呢。你跟我说说,你自己怎么想的。这可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我也仅仅是给你一些意见仅供你参考参考的。”
文禾仍旧低着头,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通红通红的。她心里很紧张,自从那天看见他之后,心里既期望看见他,又害怕见到他。爱情呀,她总是那么的千回百转,撩人心扉。其实父亲文瑞也说得很在理,是一辈的事情,是决定一辈子要不要跟他过的事情。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也是一个看不到头的抉择。无论是谁,选择和谁在一起,他们都不知道在一起后的生活是否会和想象地那样一帆风顺。这就需要时间,来看看这个将要和自己生活大半辈子的人是否有一个宽厚的肩膀值得依偎,有一个温暖的臂膀遮风挡雨,有一颗纯正的爱你的心值得交予。
文禾真的是想和他好好谈谈,与这个仅有一次眼神交流的人谈谈。在她眼里她只知道只有这么一次眼神交流。其实她不知道那天文禾第一次去偷煤被发现时,那个用矿灯照的人就是李瑞生。就像李瑞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文禾一伙人一样。或许他们是永远也不知道的。这样说来,他们也不算只有眼神交流而已,他们或许还称得上“不打不相识”呢。
但是心里的感觉,与年轻时渴望和异**流的心促使他们俩都对这咫尺天涯,如隔重山的紧张的见面形式迈出勇敢地一步。戏剧性地,文禾对他父亲说:“爸爸,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看看。”说罢低着头,慢慢地颤抖着走出去拉房间门的把手。正在此时,瑞生也从大厅里往她房间走,他也历尽千辛万苦,做尽各种心理斗争,才有勇气走向那扇通向幸福的门,慢慢地慢慢地用虔诚的手推开那扇仿佛金碧辉煌,又朦胧优雅的门。却没看见文禾的手也正好刚从那稍稍打开的门中伸出手来拉门把手。
“轰轰轰……”两人心里跟打了一个惊雷似的。两只手也跟触电了一样,迅速地从电的起源点————门把手上光速般地撤离。
还是瑞生先反应过来,说道:“你要出来呀,那你出来吧,我就不进去了,咱们出来说说。”心里想道:感觉怎么跟做梦似的。
“嗯,我……嗯,我是,我是要出来。”文禾还是有点不自然,吞吞吐吐的样子。她心里也想道:“感觉怎么跟做梦似的。”
文瑞就从房子里面说道:“文禾,你带瑞生出去转转,瑞生虽然在这边出生的,但是后来也很少过来,你带他各处转转去。”
“好的,爸爸。”文禾应承道。
于是俩人就从家里走了出来,就剩下向辉母亲,文瑞夫妇在那里忙着做好午饭呢。文禾也不知道该去哪,只是抬着步子,脚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却不想,每天洗衣服习惯了,竟走着走着就走到井边的小溪旁边了。进入秋天,溪水渐渐变得少了,只剩下一丝丝的水,偶尔溪水里面还漂浮这从树上掉落下来的叶子,枯黄枯黄的,跟一叶小小的扁舟似的,满载着希望和幸福走向未来和远方。他们俩静静地走在这条布满落叶沿着小溪的小路。这条路通向风子窝的山脚下,通向山脚下的菜园子。园子里面的菜要么已经过时了,要么还没发芽。因此也没有什么人在这一片大菜园子里。他们俩因为人多,都一直没有说话。看见人少了,瑞生才试探性,微微颤抖地说道:“你平常在家里都干些什么呢?”
“没干什么,就是做点家务之类的活。并没有什么正经事可以做。”文禾也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你就只有一个舅舅,一个姑妈吗?他们家里有哪些人?”瑞生没什么话说,也只好问问这个,问问那个了。
“我舅舅家有两个男孩子,他们俩都正在读书,读高中了。学习成绩不得了的好。姑妈家也是两个男孩子了。”文禾仍旧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俩人没说几句话,文牣就过来找他们去吃饭去了。瑞生看见桌子上摆着九碗香喷喷的菜。在桌子上有整整齐齐的摆着八副碗筷。文牧此时也放学回家来了。一桌子人就边吃边聊。
“是叫瑞生吧,你家情况是个什么样子?”文禾舅舅问道。
“我有四个兄弟姊妹,大姐已经嫁出去了,两个弟弟都还在读书。”瑞生回答道。
“那你爸爸妈妈都在家里,怎么没个家长陪着过来呀”文禾姑姑问道。
“我自己和媒人来,妈妈在家里有事,弟弟放学回家也得在家里吃饭。爸爸不在家,常年在外面的林场做事,前几天给稍过信,让他回来,至今还没回来呢。”
“他爸爸在东营乡的国有林场干活,现在住的那个房子是新建不久的,看起来有百十平方吧,前前后后加起来。”向辉母亲也不忘作为媒人,为男方美言几句。
“这个说的没错,这些情况我都了解,瑞生这孩子又勤劳,又诚恳的。稍微有点脾气火爆。”文瑞说道。
文禾一直在那里吃着饭,也不管你们聊得热火朝天了。她心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好。这一大家子人都对她很关心,帮她把关问这问那的。弟弟文牧还奇怪地小声地问她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我们家吃饭啊,姑姑,舅舅也来了。今天是过节吗?我记得没节日啊今天。”文禾不好怎么回答他,只是说道:“小孩子,快点吃,哪来这么多话。小心噎着。”
吃完了饭,舅舅就叫文禾倒一碗红糖水过来给瑞生喝。瑞生就很高兴,很豪放的一口气喝完了。文禾看了不好意思的脸色绯红的又往自己房间里跑去了。大家看了,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都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这天下午,文瑞就带着她姑姑、舅舅来到瑞生家来看家当。果然一座新的房子矗立在敬老院的下面。敬老院的老人们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呢。看着文瑞他们来看地方,一个个都面露微笑,他们知道一个年轻的家庭又要组成了,又要经历他们曾经经历的风风雨雨了。这些他们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自己晚年可以回味的宝贵回忆。纵然,他们各自的家庭都经历的各自的不幸。但是,仍然觉得活着是种修行,是种考验,是种幸福。
文禾一家人看了这座新房子确实不错,又看了看瑞生住的那间十米进方的房子,各色家具都挺齐全,被子也是厚厚实实的新被子。用的东西也挺齐备的。因此文禾一家人也挺满意的。在这里吃完了晚饭,文瑞他们一家人才高高兴兴的走了。母亲易惠兰也很高兴,想想自己的儿子婚事终于有着落了。心里也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瑞生睡觉的时候,都还不敢相信,这个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想想今天,真的比吃了山珍海味还高兴,竟然兴奋到很晚才睡着。文禾则不一样,她的内心突然由以前的幸福感,满足感,变成了一种稍稍恐惧的感觉。她想到自己将要离开这个家了,离开这两个弟弟了。况且小弟弟身体还这么弱。更重要的是要离开自己的母亲了。多么善良美丽的母亲啊。况且嫁到那边也不知道以后到底会怎么样。又看到明亮的月光照进来,竟带有丝丝寒意。想到这里文禾不觉躺下泪来,到鸡叫了才缓缓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