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命运还是比较眷顾小蔻的。工地上那个做饭的女孩子经不住诱惑,给未婚夫戴了一顶绿帽子之后,跟着那个相好的河南小伙子跑了,这两天工地上就是两个年纪稍微大点的男人在做饭,那饭菜的水平真是叫工友们叫苦连天。这样正好,小蔻跟海丽两人一下子就都找到了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隽子私下里给老板讲过小蔻的遭遇,对隽子有知遇之恩的老板对小蔻也特别的好。海丽跟石城住在一个工棚里,这工地上就只剩下小蔻一个女孩子了,她的住处是个问题,工地上鱼龙混杂,女孩子要尤其注意安全。有两间连着的小工棚,老板让隽子跟小蔻住在里面,一里一外,本来隽子觉得那样不太好,但是想想,别人爱说闲话就由别人说去吧,既然把小蔻带来了,就有责任保护她。于是,就心安理得的把行李搬了过来。
做饭听起来是个比较简单的活,可是工地上的大锅饭就不一样了。做第一顿饭的时候,让小蔻跟海丽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力气。而海丽还有个娃娃,做事有点放不开手脚,基本上,第一顿饭,是小蔻费了全身的心力去打理。
菜做的很好,番茄蛋汤,芹菜干子肉丝、油淋土豆片,几日来颇感伙食不到位的工友们边吃边夸奖,夸奖小蔻,夸奖海丽,夸奖石城,也夸奖隽子。夸两个姑娘是说他们厨艺高,夸两个男人,是羡慕他们找到了好媳妇儿。
隽子很严肃地给大家声明,小蔻是他家表妹,不是什么媳妇儿,大家伙的不要乱说。
但是谁信?小蔻也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不等到她害羞完毕,就有工友在叫唤,饭锅见底了。
还没轮到她为烧煮的饭内疚完毕,又有工友在叫菜没了。
看来她这个清秀的学生娃还是低估了工友们的饭量啊。
还好,叫唤归叫唤,那是工友们特意的一种虚张声势、抑或是减轻压力的方法,他们倒是没有对两位厨师进行责难,小蔻手忙脚乱地下了一大锅面条之后,就把这第一顿饭给打发了。
第二顿,小蔻他们就多放了好多好多的米,一班工友放开了肚皮吃,也没把饭锅吃得见底。
每天天不亮起来准备早餐,早餐碗洗过又忙不迭地准备中饭,中饭吃完不等两个小时的空闲又要准备夜饭,看起来轻松的做饭,其实也让人忙的很,但是忙归忙,小蔻两个倒是把这份工作应付过来了。
第一个月,小蔻领到了1500的工资。
趁着一天休息,四人相约去县城玩耍,石城、隽子俩男人一见到网吧就挪不动脚步了,钻进网吧就舍不得出来了,小蔻只好跟海丽两个女的去逛街。海丽很有购物的兴趣,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衣服、裙子的买了一大堆,大多是二三十块的地摊货,海丽帮她抱着孩子,一开始还作一下参谋,后来看海丽和她的审美观实在是大相径庭,就不再说什么了,衣服嘛,怎么不是一个穿?路过邮局的时候,她很想进去把钱打回家里的,可是一想到汇款单上的地址会泄露她现在的所在地,要是父母找来了怎么办?如果他们知道她在哪里了,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会找来的,这离开学还有个把月的时间,他们肯定会要小蔻去复读的。到了山西的时候,小蔻曾经用隽子的手机给邻居家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母亲一接到电话就在里面嚎啕大哭,求小蔻回去,任小蔻怎么解释她现在已经安定了,已经找到工作了,母亲就是不依不饶,一定要小蔻回去继续上学。供三个子女上学,那可是她跟叶福成毕生的事业啊。最后小蔻只好把电话给挂了。
这里的人对小蔻都还蛮好。一开始,有那不三不四地人,喜欢在小蔻前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漂亮的姑娘娃儿,哪个男人没有点想法呢?后来可能是隽子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他们也不说了,把小蔻当做小妹妹一样爱护起来。
隽子也始终对小蔻很好,对一个老乡那般的好,时间一长,小蔻心里总觉得空落落地少点什么东西。
她喜欢看隽子从工地上下来的样子,虽然身着一身泥泞的迷彩服,头发上也满是混凝土的灰,在小蔻的眼里,这是别有一番味道的酷帅。每当隽子一来到饭堂,小蔻赶紧打来一盆水,要隽子洗洗。隽子原本是不想洗的,吃了中饭稍微眯一会儿了又接着要上工,洗了也是白洗,可是小蔻执意要他洗,至少应该把脸洗洗,不要看上去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别的工友洗不洗她小蔻没有意见,而隽子还非洗不可。
对于小蔻的执拗,隽子有点苦笑不得,不过还是乖乖地把脸给洗了,有时候不太累,还顺便把头发也一道给洗了,看着洗过脸之后精神抖擞的隽子捧着碗大快朵颐,小蔻有一些些幸福的感觉。每天在跟海丽搭伴做饭的时候,她没什么精神,跟海丽也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虽然她现在跟海丽是一样的人了,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法跟海丽一样,对那些家长里短、蜚短流长感兴趣,尽管她也努过力。好在海丽也不跟她介意,是不是书读的少的人,敏感的程度也就会轻一些呢?不过,虽然小蔻跟海丽没有共同语言,但是却并不妨碍她们是好朋友,因为本质上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山里女子啊。
每次只有开饭的时候,见到了隽子,小蔻的双眼才会熠熠生辉。
她有点为这种行为感到痛苦了,因为隽子一如既往对她很好、却又带着点老乡的客气,虽然他老是一口一个“出门在外,莫客气”。
虽然隽子跟小蔻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工地上那些有眼力劲儿的人还是把他们默认了一对,有事没事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每次隽子都很严肃地制止,倒是有一个没眼力劲儿的小伙子,油腔滑调的,二十多岁的光景,没事老爱往小蔻那里跑。帮她洗个菜啊、端个锅啊,忙着献殷勤。
小伙子的心思小蔻哪里会不明白呢,可是她除了隽子别人分明就抵达不了她的内心啊。小蔻对小伙子很冷淡,数次叫他好好上班,没事不要来饭堂晃,别人看见影响不好。
“啥影响不好呢,你未嫁,我未娶,我有追求你的权利嘛”小伙子倒是振振有词,对此,小蔻不想与他有过多的言语,没眼力劲儿的小伙子却就此以为是小蔻默认了,不知好歹的有一天,趁着海丽给小孩洗衣服去了,在饭堂抱着小蔻就要亲她。小蔻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死命地挣扎,却又不敢大呼小叫,怕被别人看见影响不好,谁知没眼力劲儿的小伙子更认为这是一种欲拒还迎了,嬉皮笑脸地誓要达成目的,任小蔻把他的脸抓破也不松手。
眼看着小蔻就要失去初吻了,这个时候隽子出现了。他一把扯开小伙子,“呼”地就是一拳挥过去,小伙子应身倒地,小蔻在一旁嘤嘤地哭了。隽子对着地上的小伙子又踢了几脚,警告道“你小子要再不老实,就给我滚出这个工地。”
“你凭什么打我啊,小蔻她又不是你媳妇儿”小伙子捂着脸,兀自嘴硬。
“她还就是我媳妇儿了,怎么着?看不顺眼啦你,看不顺眼你给老子起来我们单挑”隽子一把搂过身边的小蔻对地上的小伙子说。小蔻止住了哭泣,一只手紧紧地挽着隽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小伙子这么一闹,还正好解决了自己这一向以来的困扰。
隽子,你终于还是开口了。
下午工地上事少,吃过晚饭工人们可以休息一下。今天的晚饭对隽子小蔻来说,吃得有点尴尬。小蔻还是一如既往地打来洗脸水要隽子洗脸,隽子呢,干脆拿了个大盆跑到房间里去洗了个澡,换上了小蔻第一次见隽子时的那身装束,橙色的T恤,军绿色的工装裤,黑色的人字拖,别提有多精神了,小蔻的心一阵乱跳,觉得幸福极了又彷徨极了,她有一种预感,这个休息的下午,会发生一些事情。
果真,吃过晚饭,暮色降临,工友们或斗地主或侃大山去了,隽子来到小蔻的房间问她晚上可不可以跟他出去走走,小蔻点点头,关上门,顺从地跟在了隽子的后面。山西的月亮慢慢地升上了天空,沐浴着恬淡地银辉,两个三溪山的年轻人慢慢地散步。
“今天中午我太鲁莽了,未经过你的同意就说出了那一番话”隽子说。
“快别这么说”小蔻连忙说,可是又不好说更多。
“虽然你目前跟我们在一个工地上做事,可是在我的心里,我觉得我始终是配不上你的。”隽子说。
“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小蔻还是说不出更多的语言。
估计隽子有点急了。他的这番循循善诱,看来小蔻有点理解不了其中的真意,他老是在打擦边球。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小蔻,如果说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你觉得合适吗”。淡淡月光下,小蔻不知道隽子的脸红了没有。
但是她的脸红得发烫。
她没说话,但是在淡淡的月光下,隽子清晰地看到小蔻点了点头。于是隽子笑了。走上去拉小蔻的手,小蔻乖乖地把手递上去。于是他们便恋爱了。
恋爱之后的隽子和小蔻跟恋爱之前其实并无太大的改变,但是那些没眼力劲儿的小伙子们再不敢打小蔻的主意了。
隽子和小蔻爱得很单纯,确定恋爱关系虽然已经好几个月了,但是住得仅一墙之隔的他们俩却从来未越雷池半步,甚至想都没想过,或许在隽子的心里,小蔻就是沦落凡尘的不食烟火的小龙女吧,尽管她每天与锅碗瓢盆为伍。
他们就这么如三溪山下的那条河,清澈而又认真地爱着。如学生的恋爱那般,单纯而又克制,又如一个农民工的恋爱那般,相依为命。
小蔻在若干年后想到,如果不是青青的出现,她或许就会跟隽子这么一辈子爱下去,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