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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豆蔻的暑假

夏天是三溪山一年之中最为繁忙的时节。收了土豆收黄豆,收了花生摘南瓜,还顾不得喘口气玉米棒子一个个地从苞谷叶里探出了头,眦出那颗颗饱满的粒子,催促着农人们赶紧将它们入柜归仓。往年这一摊子事情都是一兰一个人早起晚归地忙活,福成一有时间就回来搭把手。今年夏天,一兰可是多了两个好劳力。

虽然是正儿八经的学生娃儿,但是姐妹俩对于田里的活路可不是很陌生。以往只要在家,碰到有农活,父母都会带着她们一起干。这天豆蔻一人背一大背篓土豆从地里回家,涨红着脸,佝偻着腰,很是吃力。路上碰到村里人三海叔。

“你们怎么这么行呢?大学生还下田啊?”三海叔的玩笑话中带着夸赞。对于这样带着褒扬色彩的话,姐妹俩一下子找不到语言来回答。其实在城市里,别人夸奖你,你承受就是了,向别人道声“谢谢”就结了。但是这是在三溪山,这里的人仿佛轻易不敢接受别人的褒扬,别人在夸赞你的时候,仿佛只有极力地否定别人的夸赞、极力地证明自己担当不起这种夸赞才不会显得你轻狂。这是一种带着一点点虚伪的约定俗成。姐妹俩不想说一些拒绝这种夸赞的话,但是要像城里人那样很程式化地说声“谢谢”她们也还没修炼到那种城市人的境界。姐妹俩折中的对待便是扬起涨红的脸,冲三海叔一个甜甜的笑。

妈在家里好辛苦啊,在家里体验过几天农忙的生活,姐妹俩由衷地这样觉得。每天刚蒙蒙亮,就得起床,匆匆地洗一把脸就得背着背笼上坡——别的地方干活是下地,在三溪山就是上坡了。三溪山的田地除了那从河底而上的那几块梯田比较平以外,其余的地都是像补丁一样挂在山间,平均坡度达到六十度。对于一个不习惯山里生活的平原人来说,在坡田里一脚没踩稳,从田里一直滚到山脚的沟涧里都是有可能的事情。爬山坡是颇为吃力的事情,纵算是山里长大的人,爬不到一段,姐妹俩就觉得上气接不到下气,双腿灌铅。好不容易爬到地里,她们便迫不及待地将背篓往地里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留神小豆那个背篓一下子就往山下滚去,小豆连忙去抢,得亏背笼上的肩篾挂在了田坎上的一棵小树上,才止住了下势。一兰不禁数落了小女儿几句,本来爬坡就累的不行,还这么冒冒失失地多浪费些力气。她说着话,并没有停歇。捞过来一个玉米棵子,左手扶玉米棵,右手把住玉米棒子,一拧,“咔嚓”一声,一个带着壳子的玉米棒子便掰了下来,随手朝头后一甩,玉米棒子划出一个短小的弧线应声落入背笼里,然后,左手又揽入第二棵玉米。一兰的动作一气呵成、有条不紊且节奏尽快,她是干活的好手,虽然她在青少年时代是没下过地做过粗活的娇姑娘,但自从有了三个孩子,生活的重量在慢慢压来的时候,她便成了这样一个驾驭农活、驾驭生活的好手。

小蔻站起身,朝一行玉米走去,她想跟母亲比比赛。不能超越母亲,但至少希望达到母亲60%的水平。小蔻也是干活的好手,许多的农活不要人教,无师自通,且做得很好。看着小豆干活时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她常说,或许她天生就是干农活的命,因为她觉得自己太有这个天赋了。看来自己没说错,自己生来就是做农民的命啦,小蔻想着,轻叹了一口气。她干活还真是不赖,在开始掰一两个的时候,动作还显生涩,但是随后便越来越娴熟了,看背影,颇有几分母亲的神韵。很快,三个背篓装满了,姐妹俩便往一人往家里运一背篓,母亲手快,就继续留在坡里掰。在太阳出来之前,姐妹俩要往家里运三回。这样的天气太阳一出来就热得受不了,坡里就呆不下去了。所以,三溪山的农忙得跟太阳较量。

上坡难,下坡也不轻松,尤其是背着一背篓的东西下坡就更是难上加难。脚下的沙土很容易打滑,一旦摔一下,玉米棒子会撒得满坡都是,而且,夏天穿的少,胳膊腿都露在外面,被这沙子一蹭,就会血肉模糊,想想都觉得惊心动魄。以前不是没摔过,所以姐妹俩在下坡的时候就尤其的小心,浑身的肌肉都紧张着,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脚下。这样一来,摔跤的事情不太会发生了,然而由于小腿的肌肉长期处于紧张状态,一般一个夏天的农忙下来,姐妹俩的小腿又会粗一圈,这在一段时间内很是让豆蔻郁闷了一阵子,肌肉可以尽显男儿本色,但是对于姑娘家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好在农忙过后几个月,在学校里埋头苦读,大多时间坐在课桌前没什么运动,劳动赋予的她们的肌肉就又悄悄地消掉,在还给她们平滑的小腿。

这以后的生活,会不会总以充满肌肉的小腿为伴?因为走出了学堂的大门,褪去了学生的身份,生活再也不会赋予她长久坐于一处而不动弹的权利。由小腿小蔻又彷徨了一阵子。

充满千辛万苦,在太阳向三溪山投下它的第一根金线的时候,姐妹俩第三次地攀上了坡里。母亲早已掰好了一大堆的玉米在田头等着姐妹俩。三个背篓很快装满,母女三人穿过路边草叶的露水,回家。

回家了还得自己做饭。

如此这般地,姐妹俩身体力行地体验着父母的艰辛。其实父母更艰辛的时刻是在每年开春的时候。那个时候下肥,他们得从家里将农家肥一筐筐地运往坡里。爬坡是件难事,负重爬坡就是更难的事情。纵使父母那样吃苦耐劳的人,一天背十筐就已经是极限。别人家都只背了五六筐就已经觉得累的不行了。小蔻曾经给父母说过,就不要往地里背农家肥了,弄点化肥丢一下子,别人家都是这样做的。可是母亲却不采纳她的意见,她说种田要么就不种,要种就要种好,敷衍怎么行?

父母人生的态度跟种田的态度一样,正因为凡事认真,所以才没有让三个子女如同村里大多数的孩子一样,在学校里混个三五年,大体认识几个字了便回家重复着种田、娶妻、生子的生活轨迹。

自己会不会重复着父母的生活轨迹呢?父母的生活轨迹无疑是伟大而又充实的。但是倘若自己跳不出农门,自己不会介意,但是父母的心底深处的遗憾要什么时候才能消解,难道要伴着他们一辈子?不,绝不能这样!小的时候,豆蔻是没心没肺、天真浪漫的小姑娘,头上始终有父母撑起蓝蓝的一片天,但是自从她初识父母的不易、人生的艰辛,便对含辛茹苦的父母生出太多的怜惜,所有为父母好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做,所有对父母不好的事情她一定坚决地制止。

自己这天大的决定无疑会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让父母遭受很大的打击的,要努力,跟生活较量着,让父母被她伤害的心重焕生机。

弟弟妹妹会让父母扬眉吐气的,深知父母性格的小蔻知道,即使是那样,自己的学业未竟始终是父母心中的块垒。

天下大道之多,自己一定会另辟蹊径的,绝不平庸。如此这般,在农忙的时节,小蔻在心底为自己摇旗呐喊。这个未涉世的小姑娘,一步入社会便面对如此的局面,真是难为她了。然而生活的苦难、挫折对于人来说,始终是好事情,虽然它的好往往要在久远的以后才会为人知道。

在家度过几天农忙的时间,身体仿佛已经散了架,思索不停的大脑却因此得到解脱。玉米、花生、南瓜差不多都已经从坡里搬回家了。这个时候,村里有一批人打算去高山地区做小工,一般每天可以赚个四五十块钱,手快的七八十甚至是一百块都不是问题。

此前豆蔻只是用过钱,挣钱却是从来没有做过。小豆提议跟姐姐去挣钱,为未来的大学生活准备点生活费。母亲却不同意。女儿们跟着她爬坡流汗她放心,但是要让她们去一个她不在身边的地方赚钱她却是不放心。

“你们现在的任务不是挣钱,不去,就在家帮我做活路!”一兰说。

小豆马上妥协,怎么说都还是十八岁不到的姑娘家,她的责任心还不是那么的强烈。但是小蔻却执意要去。这突如其来的赚钱的机会让她茫然不知出口的未来生活突然间开朗了一点。

小蔻虽然平日看起来较小豆要温和一些,但其实是很倔强的,她打定的主意,真正的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所以一兰就再也没有阻拦,只是托相熟的人好生地帮着照看她。见姐姐要去挣钱,从来未曾与姐姐分开的小豆便也要跟去。要是以往,小蔻肯定欣欣然,无论什么时候,身边有个伴儿总是比较好,更何况这从未曾涉及过的挣钱领域。然而,小蔻却拒绝了,今后她将跟小豆要走不同的人生路,从现在开始,她就要来习惯这件事情。更何况,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弟妹能在日后的学习中有个安心的环境,故,从现在起,使命要分开。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小蔻的使命不再是努力读书,跳出农门,这个使命由弟妹来完成。她的使命便是挣钱,挣钱。分担父母肩上的重量,让弟妹不再同自己一样始终心中有沉甸甸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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