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哭的肝肠寸断的时候,楼下出现了两个人影。难道是小偷?我止住了哭泣,紧张地看着不远处两个人影的动静,眼泪还是扑簌簌地往下掉。
“爸,你在这周围找一下,我出去找找。等下电话联系。”人影那边传来声音。原来是童俊和他爸!我忍不住又将身子缩小了一点,这个时候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前一刻在家里那样强悍,下一刻就在黑暗里软弱得像孩子。
两个人影分散了,我看了看四周,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躲避的。正思忖着下一步怎么走的时候,他父亲往这边过来了。我惊得弓着身子往树后躲,但他父亲还是发现了我:“安丽?是你吗?”我不答话,紧张得忘记了哭泣。
“是你吗?安丽?”他父亲终于站到我面前。我抱着双腿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腿间,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满面泪痕。
他父亲拨通了童俊的电话,告知他我的所在。挂了电话,他父亲叹口气道:“安丽,你说你都多大了?蕊儿下个月就满两岁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说你几句就跑。“我没答话,继续沉默着。
“你妈那样做是有点过分,可是我以前跟你讲过,她就是那个脾气。我要是像你那样跟她计较,这个家早就散了。”他父亲继续道。
她有脾气,难道我就没有吗?她可以肆意妄为,我难道就连跟自己的老公吵架的资格都没有吗?
心里这样想着,却什么也没有说。见我不说话,他父亲叹口气:“回去吧?这里坐着很冷。”我没动。他只好沉默地守着我。
童俊很快就到了我们面前,看看依然埋着头的我,对他父亲说:“爸,你先回去睡吧。等下我们就回来。”他父亲又叹口气,然后走了。
见他父亲走远,他这才随我也坐在了地上,我们靠着同一棵树,却谁也没说话。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对不起。我知道这次是我做的不对,伤了你的心。其实我也不是很同意我妈去放高利贷。可是我妈那脾气你是知道的,不借给她的话,我们都不可能好过,我倒无所谓,反正可以在外面混着,你和蕊儿就不可能。你说你受的委屈我不知道吗?你自尊心那么强,我妈又那么强势,加上对你有那么一点成见,你们能和平相处就已经不错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去协调,这个算是我的无能吧?”
停了停,他又道:“我每个月的收入也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我妈说你爱打扮,不是会过日子的人,怕你把钱都花了将来蕊儿没有好的条件读书,所以才叫我存在了她那里。”
他自顾自说着,我只听着,不想肯定,也不想反驳。想想周静桐说我市侩一般去挤打折区,想想自己珍爱的几件打折季节淘来的过时的品牌衣服,心里不由一阵悲凉。
可是这些,都成了剥夺我经济的理由。最可恨,身边这人,依然把这件事情说得天经地义。
每一天都在房价的飞速增长里盼望,努力地支撑着的希望,突然间倒塌,又重新陷入了无边的绝望。
见我一直不说话,他碰了碰我:“安丽,睡着了?”我不想他再碰我,忙从喉咙里滚出一点声音,以示我的清醒。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我们回去吧?这里坐着好冷。”然后来拉我起来。我甩开他的手。
“刚刚蕊儿都被惊醒了,一直哭,不知道现在睡着没有?”他不再拉我,自言自语道。
蕊儿?对了,我还有个女儿在那个家呢。就算要我滚出那个家,也要让我带走属于我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我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悲伤。我站起来,自顾自地往回走。他紧跟在后面,也不说话。
回去时,他父母的卧室里,他母亲絮絮叨叨地不知在给他父亲讲着什么,大概还对我刚刚的大不韪愤怒不已,可是我已经不想去关心。
屋内并没有女儿的声音,应该是睡着了,不知道他刚刚的话是真还是假。我用冷水洗了脸,重新又回到了那张床上。他过来抱我,我躲开了。
我在心里想,从今往后我就是这家里的一个过客,随便你们怎么指责我,我不会再妥协,不会再软弱,不会再哭泣。
也许是晚上坐在地上着凉了,第二天我就开始发烧。
他父母抱着女儿出去了,临走的时候他母亲对童俊说不回家吃午饭,然后加一句:“看到那张脸就吃不下去!”
童俊无奈地转头看我,怕我像昨晚那样去反驳吧?我无力地躺在那里,跟死了一般沉寂。
童俊握住我被窝里的手:“你再睡一下吧?”然后觉得异样,抽出来摸了摸我滚烫的额头:“呀,你在发烧啊。”
我无力地拨开他的手,说了从昨晚到现在的第一句话:“跟你没关系!”
他重新过来:“怎么没关系?起来去看医生!”说着伸手来扶我。我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他不自觉就缩回了手。我怕再跟他纠缠,于是自己咬牙挣扎着起来穿衣。
童俊愕然:“安丽?...你在恨我吗?”我不回答,继续手上的动作。因为浑身无力,所以动作很缓慢。
好不容易把外套的拉链拉上去,就听他在这边问:“就因为那五万块钱,你恨我?!”我停了一下,没有回答,慢慢地下床去洗漱。
是的,我恨他。恨他信誓旦旦地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然后又将我抛下让我独自生存。恨他由最初的强硬变到如今的懦弱。恨他亲手毁掉了我向往自由的希望。因为钱吗?看起来好像是。
下楼的时候,童俊赶在我前面,把车子开到面前:“我送你去医院。”我想了想,没有拒绝。一直到医院,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因为高烧需要输液观察,观察室在二楼。看着他跑上跑下地划价缴费拿药,我却没有了任何感觉。想起最初被呵护的深情,到现在无法掩饰的狼狈,心里隐隐的痛开始一点一点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