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爽她们平时都没什么活动,都是宿舍工厂两边跑。所以,对看录像充满了期待,吃完饭就迫不及待的往录像厅赶去了。
生活区的门口三五成群走着一些工友,有刚下班回来的,有一起去吃饭的,有一起去市内玩的,还有很多像她们一样去看录像的。
因为是周末,大部分都有自己的节目。又碰上发了工资,大家都很兴奋,想着怎么去消遣一下。
路上碰到了刘敏,打扮的很时髦,花枝招展地跟几个工友往公交车站台走去。看到强子他们过来了,就停下来打了声招呼:“你们去哪呢?”
王芳兴奋的说道:“看录像呢,你去不去?”
刘敏大声的说道:“我们去市内看电影,呵呵。你们都出来了,宿舍又剩了菊姐一个了。”
王芳瞪大着眼睛说道:“哪有电影看呢?是不是很贵啊?你男朋友怎么没去啊?”
刘敏俏皮地笑了下,说道:“不管他,我们有人请客呢。先走了。”
吴爽羡慕地看着他们,到现在为止,她们还没去过市内呢。她提了个建议:“等下次发了工资,我们也去市内玩玩吧?”
王芳:“好啊,不过现在还是看录像要紧,赶紧走吧,不然迟到了。”
王芳拉起吴爽就走,显得很激动,转头跟强子说道:“强子哥,你有没有跟阿碧去看过电影啊?”
阿碧害羞地看了眼强子:“哪有啊,那地方哪是咱们能去的,一张票就好几十块呢。”
“几十块算什么?下次我带你去看就是了。”强子安慰了她一下。
强子把大家的票都买了,王涛去买了些零食,吴爽也赶紧去买了几瓶水。录像厅可容纳好几百人,两块钱一张票,可以从7点看到凌晨1点,连放4场。对生活区的外来工来说绝对是一个放松自己而且很实惠的娱乐场所。
王芳她们进来时,录像已经开始在放了,一阵阵拼杀、打斗的声音,音响开的很大。里面坐了不少人,吃东西的,抽烟的,整个录像厅烟雾缭绕,空气中充斥着各种味道,几台大风扇在屋顶上转着,环境确实很差。但都显得很兴奋,毕竟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所,王芳一坐下就开始吃瓜子,瓜子皮可以随地吐,垃圾可以随便丢,自由自在的,像在自己家里看大片一样,谁也不会去顾忌那么多。
到8点时,里面就几乎是座无虚席了。放了几场,都是香港那边的动作片。大家看的都很投入。工作了一周了,好好看场录像,确实是一种享受。于是,在那时,周末看录像让大家在枯燥繁重的工作之余对生活有了一点盼头。现在,就算坐在环境优雅的电影院看3D片,估计也找不到当初的那种感觉了。
看完录像出来,大家都往生活区走,讨论着故事情节。人很多,就像上下班的时候一样。王芳一路上就说个不停,哪个太坏了,哪个太好人了。还沉浸在剧情中。
小惠一直跟在王涛身后,王涛这时竟然转身跟她说了一句话:“感觉怎么样?好看不?”
小惠有点受宠若惊,都一起出来两个月了,王涛好像还是第一次跟她说话呢。她赶紧上前两步。可惜,就在这时,一个工友把王涛叫到了一边,似乎有事情要商量。小惠有点失望,但也很开心,这样也好,因为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王涛说话才能不让他看轻自己呢。小惠一路思考着,大概又有很多感慨要写出来了。
强子牵着阿碧的手往大草坪走去了,阿碧一脸的幸福,一看就是一对幸福的情侣。
王芳也下意识的往草坪方向走去,自从上次经过草坪时在那被华仔逗了下,她就对草坪有了一种寄托,一种向往。
吴爽拉住了王芳,“你去干嘛,人家去拍拖,你想做电灯泡啊?”
“啊?”王芳回过神来,有点紧张的说道:“哦,没有啊,我以为你们也会去呢。”
回到宿舍,菊姐还在织毛衣,吴爽在菊姐的桌子旁坐下来,想陪陪这个孤独的女人:“菊姐,你怎么不去看录像啊?可好看了。”
王芳也走过来坐下:“是啊,菊姐,下次跟我们一起去吧,你一个人守在宿舍有什么意思啊。”
菊姐亲切地看着她们:“呵呵,我在宿舍也很好啊,我以前也经常去看的,现在没那心情了。”
菊姐之前也经常去看录像,已经看腻了,当一个人青春不再,又被家庭的压力包围着,看录像那点事对她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她宁愿织着毛衣来排解内心的寂寞。
小惠一回宿舍就赶紧到卫生间洗漱去了,然后爬到了床上,拿出了她的笔和纸,她有点激动,王涛的主动搭腔足以让她兴奋一夜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呢?那个年代,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菊姐似乎发现了什么:“阿碧没一起回来吗?”
王芳:“跟强子哥去草坪那边了,大概还要托会吧。”
一会,刘敏也回来了,一进门完成了她一贯的动作,从包里拿了些零食出来,也坐到了菊姐她们旁边。虽然在同一个宿舍,但这样坐到一起来聊天的机会还是比较少的。
吴爽闻到了她身上的一股酒味:“怎么样?电影好看吗?”
刘敏:“还好吧,反正人多嘛,出去玩玩。”
王芳:“你男朋友呢?没跟你一起去吗?”
刘敏显得有点难受,说道:“什么男朋友?分了。”
她的话让大家有点惊讶,其实,那时外来工之间的爱情就跟网恋一样不可靠。没有经济基础,没有稳定的工作,甚至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当青春耗尽,就不得不各奔东西,各自回归自己的老家去。恋情也就像浮云一般。
菊姐似着安慰了她一句:“今天分了,明天又粘上了。呵呵。”
刘敏叹了口气,说道:“这次是真的了,想想也确实不现实嘛。我不可能跟他回潮州,他也不可能跟我回湖南,就这样。”
吴爽说:“也许你们可以一直在外面啊,在这买房子,这也不是不现实啊。”
刘敏:“你真天真,我们能有多少工资?还要每个月往家里寄点,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你现在已经是组长了,而且你还这么小,好好努力,你做到车间主任,再做到主管,都是有可能的啊。”吴爽总喜欢用自己的想法去规划别人的未来。
其实,刘敏她们的想法都很单纯,趁年轻时多打几年工,等年龄大了就回去找个人结婚生子。也不存在什么上进心。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就行了。也许因为没有太多的欲望,所以,她们都活的很快乐。至于找的那些外地的男朋友或是女朋友,也只是排解一下内心的孤独和寂寞。当然,也有一些实在是分不开了,结婚的,但一般日子都过的很艰难。风花雪月一旦变成了柴米油盐,就得面对现实了。
刘敏对这一点还是比较谨慎的,说道:“哪有那么容易,没有文凭,又没关系,你问问菊姐就知道了。对了,菊姐,兴哥好像很久没来这了?”
菊姐很平淡地说:“是啊,他工地事情多,我们离的又远,有时候我有空他又没空,他有空的时候又刚好赶上我加班。”
“那你们不是要好几个月才能见一面啊?那菊姐你不感到孤单吗?”吴爽有点惊讶地说道。
“孤单什么?都老夫老妻了。还能像年轻人那样粘在一起啊?这些年都这样过来的,都已经习惯了。”菊姐说。
“可怕的习惯!”吴爽有点失落,小声的说了句。确实,为了生活,或是为了生存,人们不得不“被习惯”很多事。
王芳一直吃着东西,嘴就没停过,一惯叽叽喳喳的她竟然没说一句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吴爽开玩笑的问了她一句:“你有什么目标啊?”
王芳有点不解地看着她:“什么目标?什么什么目标?找男朋友?”
一直沉默的小惠从床上探出头来,叫道:“王芳,你这么想找男朋友了?是不是想起你那个华仔了啊?”看来,她虽然坐在床上,还是在听着她们聊天。
王芳红着脸骂了一句:“你说什么呢?找打是不是啊?”
吴爽也想起了什么,说道:“哦,对哦,王芳,上次华仔过来还找过你呢,不过,你到下面打电话去了。是不是啊?菊姐?”吴爽说着冲菊姐眨了下眼。
菊姐只抿着嘴巴笑,没说什么。
王芳看起来像是有点遗憾,也有点期待,不过嘴上还是一个劲的骂着她们:“你再胡说,我可要真要打你了。”
刘敏给了她们一个建议,说:“你们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找有手机有摩托车的。男人得有点钱才行。”在那个时候,对于这群打工妹来说,有手机有摩托车就成了找男朋友的最高标准。
小惠继续逗着王芳:“华仔可是有手机,也有摩托车呢。家里还有钱哦。”
王芳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说道:“他有什么关我什么事啊?我还不想找呢,再等几年吧,赚点钱,等别人来找我,呵呵。”
“我是说,你以后想干什么?干到什么位置?其实也就是想你问问在工作上有什么目标,比如说,像刘敏这样,做个拉长。”吴爽也不想再逗她了,严肃的问道。
王芳放下零食,说:“我可不敢跟刘敏比,我的目标就是有班上,有班加,有工资拿,厂里永远是旺季,没有淡季。组长安排我在什么位置我就在什么位置了。”
大概大部分外来工的想法都跟王芳差不多吧。
聊到快2点了,大家都上床睡了。吴爽半夜起来上厕所,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刘敏跟他男朋友在宿舍门口拉拉扯扯的,看来菊姐说的对,要分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