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星期一了,每次到星期一上班时,都会有点不适应,需要从周末的休息状态中慢慢调整过来。
一大早,车间就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原因是,大老板要从香港过来视察车间。所以领导们都交代好了,要拿出最好的表现来。
拉长们在各自的流水线旁走来走去,大声吆喝着:“赶紧把该整理的都整理好,不能漏下任何一个环节。”
大家都比平时更用心,把货物工具什么的都摆的整整齐齐。组长们也比平时精神了很多,盯紧了每一个岗位。不过,紧张地埋头苦干了几个小时,也没见有人过来。
趁着组长走远了,吴爽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还不见人来啊?这不白紧张了一上午吗?”
“老板都这样,你别太当回事就行了,就跟平常一样,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她们有时候说了来,都不一定会来的。”红姐用手捶了下腰,对于这样的情形,早已见惯不怪了,“老板们都很忙,说不好要下午才来呢。”
“哦,是这样啊。”吴爽慢慢放松了警惕,伸了个懒腰,一上午坐着不敢动,感觉身体都有点僵硬了。
中午快到下班时,才见到一行人走到车间来。一位30多岁的女士高傲的走在前头,这位气质高雅,盛气凌人的女子正是大老板的女儿张小姐,英文名叫凯瑟琳——一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也是厂里未来的接班人。旁边跟了十来个随从。
瞧瞧人家这气势,再看看车间里埋头苦干的外来工,吴爽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张小姐在厂里李总的引导下,参观起车间,张小姐拿起拉上正在组装的一款毛绒玩具看了下,问道:“这是厂里最近做的新产品吗?MC的?”
李总介绍着说:“是啊,已经生产了两个批次了,预计下周走柜。”
“嗯,”张小姐点了点头,继续看其他的货物。
大家大气都不敢出。这时,王涛拉了车货物走了过来,还堆了三个货物箱在车上面。其实他可以等老板走了后再过来的,也许是没经验,也许是刚好碰上了,也或许他想表现一下吧,等他们组长发现想制止他时,已经来不及了。
由于太紧张了,王涛的手一颤抖,一箱货一歪倒了下来,大家都被吓呆了,动也不敢动。王涛更是害怕极了。小惠的眼睛瞪的比谁都大,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可就在这时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王芳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就要倒下的箱子。
大家都松了口气。这种阵势下,也许只有心无城府的王芳敢这样毫无顾虑的冲上去了。张小姐吓的拍了拍胸脯,用粤语轻轻骂了王涛几句。又感激的看了眼王芳。
急性子的车间主管姚小姐跳了出来,用手拍着胸口对王涛吼着:“你怎么这样啊?你没看到张小姐在这吗?要是压到了可怎么办?真是太没规矩了,你们组长是谁?”
王涛脸涨的通红,尽量低着头,尴尬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涛的组长大鹏赶紧跑了过来,一个劲的赔礼:“张小姐,对不起,对不起。王涛他是新人,不太懂,我一定好好的教他。”
张小姐被吓了这么一下,参观的心情也影响了不少。随便看了下,就由随从陪着,到写字楼休息去了。
这事彻底打击了王涛的信心,他觉得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在吴爽她们的眼皮底下,出这样的丑,真是太窝囊了。好歹在这车间这些员工面前,他也算的上是个有文化又有技能的人物。
王涛的心里开始害怕起来,他怕这会影响到他以后在车间的生存,怕其他人会因此而看不起他。想早点逃离这是非之地,但又怕,张小姐怪罪下来,连这份工作都没了。
不过,倒是成就了王芳的脱颖而出。后来王芳备受青睐也许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
跟王涛一样内心焦虑的还有小惠,她一直注意着他,看到王涛去喝水的间隙,她也跟了过去,装模作样的拿了水杯,鼓足勇气走到王涛身旁:“其实也没什么,你别太在意了。”
王涛的心还没定下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小惠,这个平时不多话的小姑娘他从来就没正眼瞧过,就算是今天的事让他出了丑,可在这个土气的灰姑娘面前他还是王涛。
“无所谓了,反正我本来就没在意过这份工作。把我炒了更好。”
小惠细声细气的说道:“不会的,你别担心,我——我——”
王涛本来就窝火,见她吞吞吐吐的,有点生气说道:“我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小惠的脸涨的通红:“没,没什么,就是你别太难过了。”
王涛放下杯子,斜视了一眼小惠,说道:“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先去做事了。”
也不知道王涛走了多久了,小惠还端个杯子站在茶水间,一动不动。她反复咀嚼着王涛的每一句话,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后来一个工友过来才叫醒了她。
中午吃完饭后,王涛就想办法想找个人来了解一下情况,看厂里面要怎么安排他,会不会直接就把他给炒了。
下午,生产部主管姚小姐把王涛训了几句,因为老板没追究,也就没处罚他了。王涛觉得很没趣,他想辞职一走了之。但又想到没地方去,所以勉强留了下来,心却早就不在这了。
从那以后,王涛总感觉工友们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了,其实,也就是他太敏感了。对于其他人来说,过去了就过去了,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只有他自己一直没放下。
就这样,王涛想着,一定要抓住能离开这的没一次机会。只要看到外面工厂有招文职或电脑相关的工作,他都会请假去应聘。王涛一请假,小惠心里也会空落落的,总是时不时往车间后面看几眼。不过,尽管去了几次,最后他仍然会回到车间来。办公室的工作也许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找吧。
这段时间都在加班,一般要忙到晚上十点半钟。感觉挺累的,但大家都很乐意加班,只有加班才能拿到更多的工资。
一过十点吴爽就有点受不了了,觉得浑身都酸痛,眼皮能闭一下都好。
女保安也没闲着,看到有人想打瞌睡就过去掐一下人家的手臂,这动作似乎是她的一个爱好,乐此不疲。吴爽被她掐了好几下,也是敢怒而不敢言,等女保安走远了才用眼睛瞪她一下。
王涛手推着车,头却趴在了两手臂间。当然这只能持续个几秒钟,又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推起车。其实,他是不愿意这样加班的,只是在其位谋其职。
每次加班时,外面都会有不少男士骑个单车到厂门口来接自己的女人。红姐她老公也在其中。红姐一出厂门口就会很幸福地坐到老公单车后座,用手紧紧抱住她老公的腰。阿美的男朋友也来过几次,骑着男式摩托车,一直把她送回宿舍,这时阿美也会很幸福。
这天下班后,王芳她们一处厂门口,就看到了新仔跟阿美,华仔也跟着来了。看到华仔的那一刻,王芳的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兴奋,显得有点紧张,她在想也许华仔就是为了她才到这来的。
阿美有点神秘的冲着华仔笑了笑,“看,你那位心仪的对象来了。”
华仔跟王芳点了下头,语气还算友好,说道:“下班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啊?”
王芳也冲着华仔笑了笑,华仔的出现让王芳很激动,但她仍然没出声,就拉着吴爽她们跑开了。
王芳她们几个一直往宿舍赶去,正好王涛也在前面有气无力的走着,还不时用手擦着眼睛。
小惠追上去,关心的问道:“你眼睛这么红,晚上没睡好吗?”
王涛没精打采的说:“晚上在看书呢,前几天去买了本电脑方面的书。”
小惠眼中流露出崇拜的眼神,说道:“你真努力啊,工作这么辛苦还坚持看书。”
王涛:“没办法,再不好好看看书,以前在学校学的都快忘了。”
吴爽也想买点书来学习,问道:“你在哪买的书?你去市内了吗?”
“是啊,上周末去的。还去了下图书馆。”自从上次在张小姐面前出丑,王涛就抓紧了时间学习,想早点冲出这让他郁闷不已的车间。
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吴爽也有点着急了,心想,发了工资一定要去学电脑。刚好路过一个电脑培训班,里面有不少人在学习呢,看起来氛围还不错。从厂里到生活区的这一路就有好几家电脑培训班,每次路过她都会羡慕地看几眼。
吴爽想向王涛讨教一下:“我想发了工资就去学电脑,你觉得要多久能学会?”
王涛有点不屑的说道:“就这样去培训班的话,只能学点皮毛吧,还不一定能学到多少呢。”
对他毫不留情的打击,吴爽有点懊恼:“我就学点办公软件就行了。应该不难吧?”
王涛:“想学就学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他总是这么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小惠想找些话来跟王涛说,又怕说错了话,会影响到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只是默默地跟在王涛身后,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