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在家舒舒服服地过了两天小日子。陪妈妈到市场买买菜,窝在沙发上陪爸爸看看报纸,看看新闻。苏爸爸和苏妈妈都明显感觉到,苏颜这次回来比从前开朗了许多,不再总是忧忧郁郁的样子,话好像也多了一些,不似从前总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苏妈妈明白,这些应该都是顾愆带给她的。所以也就不再反对女儿和顾愆在一起,而且见过顾愆本人之后,也打心底里喜欢他。
苏颜接到以前G中的同学吴瑜打来的电话,她告诉苏颜高一的班主任胡老师生了个可爱的小公主,约苏颜一起过去看她。苏颜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但一想起G中,似乎又有些退却了。这么多年,她都不敢再回去那里。自转学之后,也没有再见过那里的同学和老师。但胡老师一直很关心她,听到她的好消息,苏颜自然是高兴的。也决定了,要回去那里看一看。不曾拿起,谈何放下。只有真正面对了之后,才能真正放手。
苏颜拿出一个很精致的铁盒。里面放着她之前为林枫写的日记,传过的纸条,还有彼此间送过的小礼物。她没有细细翻看,只是把里面的东西摆放整齐,又轻轻合上了。
G中和她当年离开时的样子有了些许的变化,以前她就觉得G中很大,现在似乎更大了。很多地方,还是那么地让人怀念,食堂,跑道,走廊,操场。
苏颜和吴瑜一起到教师宿舍找了胡老师。胡老师的小女儿小安然长得很可爱,一双大眼睛活脱脱像极了胡老师。胡老师看到苏颜别提有多高兴。当时在班上,苏颜和林枫都是数一数二的学生,那时候碍于他们都还只是高中生,所以她对他们的早恋很是苦恼,但是她是打心底里很喜欢苏颜这个学生的。后来林枫出国,苏颜转学,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苏颜。苏颜是她毕业后教的第一届学生,多年不见,自然分外亲切。
胡老师还是向苏颜问起了林枫,问她有没有他的消息。苏颜只笑笑说他已经从美国回来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云淡风轻的样子。胡老师也没有再多问,只说了林枫这个人很优秀,心思也很细腻。吴瑜八卦地说苏颜现在正和大明星顾愆谈恋爱,苏颜怪不好意思的,但也没有多解释什么。
晚上,胡老师非留苏颜和吴瑜在她那儿吃晚饭。苏颜她们还要在校园里四处逛逛,便推脱着拒绝了。苏颜和子瑜绕着校园走了一圈,最后走累了,坐在跑道旁的文化长廊休息,两个人说起之前高中的事,都无比地怀念。苏颜觉得一切恍如昨日,又恍如隔世。
天渐渐黑下来,高楼上的灯开始亮了起来,洋洋洒洒地将整个操场照亮。吴瑜有事要回家,苏颜说自己还想在这里坐一会儿,吴瑜就先走了,临走叮嘱她自己小心一点。
苏颜静静地看着跑道,这里的一切似乎还是那么熟悉,好像她昨天还从这里走过,她还是喜欢夜晚的感觉。她从走廊上下来,走到了跑道的尽头,那里有一棵树。很久之前,她在树下埋下了一个许愿瓶。
当时许是太年轻了。看到电视里很多偶像剧的女主都会把什么定情信物之类的埋在树下,很多年后再一起挖出来,特别感动。苏颜当时也是好奇,就找了林枫,说要一起把他们的梦想埋在这里。林枫没有理她,而且很破坏气氛地说:“电视里都是骗人的,你埋下去,不久就没了。不是被人挖走就是找不到了。”苏颜很生气,自己默默地去买了个许愿瓶,在纸条上写上了她的愿望,装进了许愿瓶里。她在那棵树下把瓶子埋了,希望有一天实现梦想的时候再把它取出来。可是她的梦想没有实现,所以她也没有再想过。
现在苏颜看着那片看不出一点痕迹的地面,想着,也许林枫当时是对的。人总是越大就变得越现实,越清楚。这种事情,本就只是她一点小女生的心思,也许早就没有了。但苏颜还是蹲下来,找了块稍微大点的石头,埋头挖了起来。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竟真的看到了许愿瓶上的木塞。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周围的沙土,小心翼翼地把瓶子取出来。
这么多年了,瓶子竟也没有一丝损坏,苏颜的心里有一点安慰。她淡淡地笑了笑,想把梦想取出来,放到铁盒子里,却发现瓶子里竟然多了一张纸条,纸张明显和自己写的不同。她打开木塞,把纸条取出来。
苏颜的那张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我想和林枫一起考F大。我们一定可以!!!
另一张纸条上分明地印着这四个字:“等我回来。”苏颜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看到林枫的字迹。林枫走的时候,并不是什么也没有留下。是她自己没有发现。她突然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等我回来”...
对不起,我没有等到你。
有时候,等待真的太漫长了,在消耗那些漫长的时候,童话已经消失。
苏颜终于还是不可遏制地哭了。哭得不声不响,她又想起林枫走的那天,她一个人蹲在跑道上失声痛哭的样子。那么凄凉,那么哀伤。她无力地握着那张纸条,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上面。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心里有种酸酸涩涩的味道,让人觉得怎么样都不算解脱。她哭得累了,也许再次见到林枫的那天,她就渴望一场这样的哭泣,将一切宣泄出来。这么多年的等待,这么多年的坚持,她终是累了。她要放手了。
她从包里拿出那个铁盒,又拿出一根笔。在那张被眼泪打湿的纸上,用娟秀的字体在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林枫,再见。
她将纸条重新放回许愿瓶里,轻轻地放进了铁盒。她合上铁盒,用石头将土层挖得更深一些,恋恋不舍地把盒子放了进去。苏颜用手缓缓地拨着土,看着盒子被一点一点地掩埋,她的眼睛又红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渗进土里一点一点埋葬了那个装载着所有回忆的盒子。从今而后,关于林枫的一切也都将一起被埋葬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深沉的夜空,努力地让自己的眼泪不再落下来。看着满天的星星,她想起了顾愆,苦涩的滋味慢慢被冲淡。她会幸福的,以后,她就会快乐起来的。回忆困住了她太久太久,她该放手了。放了,忘了。
苏颜低头看着重新恢复平整的地面,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了。
“颜颜。”林枫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苏颜的背后响起。
苏颜本能地想回头,却发现一听到林枫的声音她的眼泪似乎就被引出来了,心里酸酸的,好像高高筑起的城墙又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了而且自己早就哭得不成样子了,如果这样出现在林枫面前,又该如何是好呢?
苏颜缓缓地站了起来,却始终没有回头。林枫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他能感觉到她在哭,看到她的那一刻,有惊喜,有心疼,还有自责。她在这个偌大的操场里,埋在着自己的悲伤。她始终如黛玉一般善感,黛玉葬花的场景,也不过如此。他不忍,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原是他。
“颜颜。”他又轻唤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暗哑,风一吹好像就飘得很远了。“颜颜,我回来了。”
苏颜听到这一句,心里更加酸涩起来。他回来了,她却没有等到他。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苏颜一点一点地擦去脸上的泪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她面容憔悴地看着林枫。林枫和她,谁也没有朝前走。只是无言地望着对方。他们之间已经隔着五年的距离,终究,回不去了。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我等你。我会等的。我真的会等的。”苏颜忽然撕心裂肺地喊起来,在那瞬间泣不成声。
林枫看着那么痛苦的苏颜,再也忍不住,飞奔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他喃喃地念着“颜颜,对不起,对不起。”他的脸上是难以形容的苦涩和自责,眼里泛着泪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心酸。
苏颜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林枫紧紧地抱住。“你放开我!”苏颜歇斯底里地推开了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来就没有找过我。为什么你还要回来。我明明已经要把你忘了。”苏颜努力地想微笑,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掉。
“颜颜,其实我...”林枫想说其实他找过她,可是她搬家了,号码也全换了,她好像消失了一样,他再也没有找到过她。苏颜却没有让他说完。
“不过还好,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我喜欢你的感觉了。我已经把你忘了。林枫,我们回不去了。”苏颜一边撕心裂肺地说着,一边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满脸决然,努力地让自己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
“颜颜,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放开我...”林枫抓住苏颜的手,苏颜挣扎着脱开了。
“我当初一声不响地离开是我不对,可是,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还爱你,苏颜,我还是爱着你。”林枫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地提高了许多。回来这么久,他其实就只想告诉她,他还爱着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爱她。
苏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那些独自等待的日子里,她相信过,痛苦过,怀疑过,她唯一想确定的就是他还爱她。可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爱上顾愆了。”苏颜的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点感情,却那么真实,那么清楚,让林枫冷到了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