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每天林渝玥都会准时的出现两次,早起前,下班后,就好像曾经某个人一样。
她偶尔会在给我注射了针剂前把我的手绑起来,大多数时候我都能自由活动,奇怪的是我却一点都不想动,也不想尝试逃走,就好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这是因为我无处可逃,我还能去哪儿呢?这里明明是我的家啊。
我常常处在一种迷糊的状态中,既不能完全睡去,也无法完全清醒,开始分不清白昼和黑夜。好像不论何时,都有一束光照着我,不暖,不冷,很刺眼。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林渝玥又一次将针尖刺进我的胳膊,除了依然能感到丝丝凉意外,我已经不觉得疼痛了。
“我想看蓝猫。”我对她说。
她拿着遥控器调了半天台,最后停在放着喜洋洋的频道上,就准备离去。
“这不是蓝猫啊!”我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弯下腰,伸手抚了一下我的脸说:“乖,这就是蓝猫。”
“骗人,明明都是白色的!”
然后灰太狼及时的出场了,她指着电视说:“这个就是蓝猫。”
“哦。”我放开了她。
她离开前,还回首冲我一笑,好像一个要去上班的大人跟孩子告别一般,我也回她一个笑。
嘿嘿,白痴啊,我是傻子又不是色盲,蓝猫是蓝色的,这明明是一条灰狼,还以为我真的相信了吗。
灰太狼飞了三次,门外响起敲门声。
哼,没抓到羊吗,我是不会给你开门的,你就饿死在外面吧,笨蛋!
“你好,我是XX外卖。”
外卖……?
“请问有人在吗?”敲门声更响了。
“没有人。”我在心里回答他。
门外的敲门声果然停下了,我就知道心电感应行得通!
片刻后,门口传来来别样的响动,悉悉索索,像有人用钥匙在开门,可是开得又不利索。幸而最后还是打开了,我听到门“吱呀”的一声,回头一看,居然真的是送外卖的啊!我冲那个瘦高的外卖小哥笑笑,回过头继续看电视。
那个人四顾了一番,然后在我面前蹲下。我偏开头,说:“你挡到我了。”
那人伸手扶正我的脸与他对视,他说:“小安。”
“小安……”我喃喃重复着他的话。
“对,是我!”他兴奋地晃了一下我的肩。
“是你……还是我?”我被他摇得有些发晕。
“是我们!”他欣喜地搂住我。
好温暖的拥抱,好熟悉的温度,让人忍不住想睡觉,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说:“你不要放开我啊。”
“对不起。”他用力抱了抱,然后松开。
才说不要放开,就放开了,你是故意的吗?我不解的看着他。
“对不起,小安,一会儿就好!”
他找了刀挑开我手上的绳索,又脱下外衣帮我穿上。
“我们走。”他抱起我,说:“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似乎是一个阴沉的中午,风很大,我在他的怀中昏昏欲睡,许久未见的天空一片灰暗,只有少许几丝光线穿透云层漏下来。虽然不足以照亮大地,但却让人充满希望,总觉得,下一秒,天就会晴了。
只可惜,天总不遂人愿,没走多久,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我有些清醒过来,仰起脸看他。
他目视着前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头发因为雨水塌拉了下来,那些水珠顺着他的发尖,他的眉梢,他的脸庞滑落到我身上。
“是你吗?”我抬起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嗯?”他低头看我,眼里全是满满的笑意,艳若骄阳。
“叶子安!”我念出他的名字。
“嗯!”他使劲点了点头,雨滴被甩掉在我额上。
“又下雨了。”我说。
“是啊。”他回答。
“你又没带伞!”雨水让我有些睁不开眼。
“是啊。”
“我要投诉你。”我将脸埋进他的怀中,笑着。
“好的。”他抱紧我。
雨不停歇,意识却在渐渐远去,我开始疑惑,这究竟是一个美丽的梦将要醒来,还是我正要掉入另一个梦境里面去!
考上高中是我最开心的一件事,终于能离开那个小镇去到新的地方,有新的空气,和新的人们。
我走进新教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家伙,他坐在靠窗的第一桌,杵着下巴望向窗外。那是一个清新的早晨,有淡淡的阳光刚好从窗外射进来,一半照在桌子上,一半照在他的脸上。
我站在讲台寻找空位子,他正好转过脸来,和我视线对上。我知道他的旁边没有人,可还是没有勇气过去,不知为什么,莫名的,觉得那不是我能坐的位子。
他同我笑笑,又扭头继续看窗外。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早晨的校园一片祥和宁静,花坛里草叶上还沾着露珠,有一只小鸟站在花台边,扭转着小小的头颅,不知在寻找什么。他就盯着那只鸟儿,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我最终还是没有坐到他身旁,而是坐到了他身后。
整整两年里,我就一直那么坐在他后面,掠过他的背影看黑板。
他拥有着漂亮的眼睛,修长的手指,和一副长年睡不醒的神情。老师来了,我就踢他的凳子,用笔点他的背。他很喜欢打篮球,会滔滔不绝的和我讲NBA,然后抄我的作业。
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两句话就是,“小安,老师来了提醒我。”和“小安,作业借我抄。”
是的,他管我叫小安,然后他说,你可以叫我“阿伦”。
阿伦,大家都这么叫他,每个人,都一脸热情和熟悉的叫他阿伦。他是人缘爆棚的好好先生,是女生心目中的英俊王子。阿伦,我也很想学着大家的样子叫一次,可就是喊不出口,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依旧用笔尖代替名字,点点他的背,然后低声说“老师来了”。
某一天,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在我又一次用笔尖点上去时候。他背过手,一把抓住我,如同恶作剧一般。我看着老师走近急的冒汗,他却若无其事的直起身,抓得更紧。老师最终没有走下来,他却一直不肯放开,直到我手中的笔落到了地上,他才松手,放了我。
整个过程,他没有回头,那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回头。他若无其事地同别人笑闹,若无其事的邀约别人去打篮球,若无其事的继续在课堂上睡觉。只留下我一个人,胆战心惊。
第二天的早自习,他依然问我要作业抄,表情坦然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者,那根本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玩笑。直到老师将我们叫去了办公室。
这个傻瓜把纸条夹在还给我的作业本中,而我根本就没有再打开过字本查看。从办公室出来的路上,他插着裤袋,低头走在前方。我跟在后面忐忑不安,那张我还没看过的字条,从班主任的口里,似乎传达出“早恋”的意味。
我们穿过挂满爬山虎的长长走廊,还是上课时分,所以空无一人。他突然停住脚步,回身看我,说:“你是白痴吗?”
我愣住,不知所措。
他靠近过来,生气地看着我。
“对,对不起。”我开口道歉。
然后他低下头,在我额间轻轻吻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是真的相信奇迹的存在,就像童话故事一样,灰姑娘真的被王子选中了。
当然,灰姑娘的魔法撑不过12点,我的魔法也撑不过一星期。阿伦的女朋友是隔壁班的校花这件事,不久就传遍了整个学校,帅哥配美女,总是格外引人注目。
有时候我是真的羡慕他们这种浑身都散发着光芒的人,过着众星拱月般的生活,一举一动都能成为大家的焦点。连死去,都要特别轰动些。
“阿伦。”那是我第一次叫他,也是最后一次叫他。他靠在楼顶围栏边吹风,夕阳的余晖照着他,和我第一次见他那天一模一样。
他扭头看我,也和那天一样,他依然同我笑笑,叫了我一声:“小安。”
然后,我看着他摔了下去,多可惜啊,居然是脸朝下,真令人遗憾呢,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居然摔了个稀巴烂!连最爱他的女友,都当场吐了。
真是的,阿伦,你看,到最后,也只有我愿意看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