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府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大府,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家规中排在第一条的便是:
“凡事关家族生息的事情,必须在祠堂由族长召集重要族人,亲自颁布,且进入祠堂前,必须沐浴焚香。”
正午之时,沐訫准备妥当后便离开房间前往祠堂。
沐訫大概遗传了其母的喜静,所以不喜热闹,想到遇见族人必要寒暄一番,便选择了位于后院里平日人较少的那条路。
后院那条路除了打扫的仆人,向来没人从哪里走,族人也常常告诫自己的小孩,让他们不要走哪条路,并编出一些鬼怪的故事以此来吓他们。
沐訫先前并不知道这条路,在他约莫三四岁之时,偶尔听打扫的仆人说过,他才知道,原来未曾谋面的母亲生前经常喜欢在那条路上散步。
但是母亲因生他难产死后,哪条路便变得有些凄凉,只是偶尔会有一些杂役的仆人从这里路过,但是大多都对此闭口莫谈。
其父自母亲死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整日以酒度日,经常出入一些风花雪月之地,要么就是莫名其妙消失一段时间。
加上从小便听闻小姨对父亲的一些诸多不良言语,与其向来不算亲近。
沐訫自生下之后,便是由小姨白琳素抚养,一直至三四岁方才离开。
随后不久,便传来了小姨嫁去南希郡的楚家的消息,中间倒是带上她的女儿回来过几次,但是大多数都是停留不久便离去。
对于母亲的印象完全源自于小姨的一些零碎描述,似乎对其有些忌讳,没有说过太多的与之相关的事情。
如同往常一般,带着对母亲的思念,一个人慢慢的走在这条路上。
“喂,沐訫表哥,你怎么在这里?我看叔伯们都去祠堂了。”
一个约莫七八岁,扎着羊角辫,长得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忽然拍了拍沐訫肩膀,用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
沐訫的思绪被打破,愣了愣,这才发现背后多了个人,便低头轻声询问道:
“嫣儿,你我已有数年未见,今日怎的也来了,又是如何跑到此处的,若是小姨和姨父找不到,又该担心了。”
“啊,沐府的大人今天都跑去祠堂。我随母亲而来,母亲有些事情,没人陪我玩,那些下人又无趣,我就到处乱跑,不知道怎么就跑过来了。”楚嫣儿吐了吐舌头,可爱的调皮道。
“嫣儿,我将你带到有下人的地方,让下人带你去客厅等待,省的等等沐府又要被你闹得鸡犬不宁,表哥还要快些去祠堂,晚些便去拜访小姨,就不送你过去了。”沐訫无奈道。
送走楚嫣儿,沐訫抬头见时辰将至,便加快速度赶去祠堂。
.........
沐府祠堂,作为沐府最重要的地方,自然建的雄伟壮观,据说当年建成的时候,请的是名誉周边千里的大家,周铺世周先生设计建成。
据说当年周先生因为当年欠沐老爷一个人情,所以在建造的时候用了一些特殊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但是每当沐家人身处祠堂的时候,都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沐訫离着祠堂百余米,远远望去,便感受到来自血脉的涌动。
只见门口两座石狮子,如门神般傲立门前,像是镇守祠堂的神兽,一旦有外敌入侵,马上就会扑上去一般。
门梁用的来着东林郡内有名的暗磷木,坚硬无比,据说还有凝神的作用。
加上以金韬镶边,刻印出一个祭祀拜天的图画,给人以莫名的沉重感。
再往上看去,门头处有一扁,以龙飞凤舞的姿势写着四个大字:
沐家祖祠
此笔迹据说是当年沐老爷的一位朋友送上,沐老爷曾一再强调,若神智不坚定,不得长时间直视此扁,否则会伤了神智,变成痴呆儿。
沐訫走向祠堂,发现此时祠堂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沐訫的各门亲戚,彼此各自组成一个个小圈子。
他想了想,便寻了处没人的角落,静静的站在那里,思考着今日读过的书。
沐訫虽说是沐府的少爷,毕竟年幼没有实权,加之其父亲整日酗酒,无心族内争权夺利,所以他的到来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不过还是有些人注意到了,并且做出了回应。
那人站在一颗巨树下,虎背熊腰,浓眉大眼,面相凶狠,浑身充满戾气,眼角下还有一道不浅的刀疤,双手不停活动关节,一看便是活跃在刀尖上的人,他附近就三三两两有几个人,但是因为其气势所压不敢轻易靠近。
看到沐訫的到来,他还是裂开并不好看的嘴对其笑笑点头示意。
另一人则慵懒的靠在墙边,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金色的流云袍,浑身上下充满贵气,脸上永远带着微笑,他瞟了一下沐訫的方向,扶了下眼镜,然后两只手放在墙上带着节奏的来回敲打,像是在算一些什么东西。
最后一人是一妇人,打扮雍容华贵,面若桃花,跟周围的人群打成一片,举止有礼,但是纤细的手指不停的按摩太阳穴,似乎精神状态有些不佳,看到沐訫的到来,还是礼貌性的投去笑容。
人群的加入,有些圈子开始越来越大,场面显得有些吵闹。
而那些独立特性的人,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随着时间的流逝,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只见天空乌云有些渐退。
虽是寒冬,但太阳也似有些不甘寂寞,出来露头。
有些人逐渐开始小声抱怨,随着呼声的响起,场面开始越发有些不可收拾。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咳嗽声,声音不大,但是偏偏使现场的躁动声慢慢变小,以此同时发声者用着低哑的声音说道:
“我看有些人似乎已经按耐不住了?若是不想来,现在便可离开。”
“哪里,哪里,张管家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等不过是闲聊而已,对,闲聊闲聊。”那些圈子的人皆摆手唏嘘道。
来者便是先前提醒沐訫的张管家,不过此时张管家看起来精神抖擞,两只小眼睛眯了起来,一头花白色的头发,尽显苍老之态。
其目光却像是一条濒死的老狗,双目发光,看着周围喧哗的人群,其气势让不少人感到被重石压身一般,连忙作揖问候。
张管家没有理会,按照规矩妥善安排后,众人按礼节入祠堂。
打开大门,只见祠堂竟已有一人,那人满头银发,身体有些消瘦,却笔直的跪拜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三支香,虔诚的祭拜着。
众人见此,安静不语,依次按照队列静静站在老人身后,大气不出一声,慢慢等待。
待老人祭拜完毕后,缓缓想要站起来,却半空失力,张管家连忙去扶住老人,老人缓身后摆了摆手,咳嗽了几声后叹道:
“人老了,难免身体多会出现些老毛病。”
“父亲,您的身子骨还硬朗着,何必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站在最靠左边带着金丝眼镜的那个男子出声应到。
于是其他人连忙跟着恭维道,多不是一些福比东海之类的话语。
“咳咳,你们脑袋里面想的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
“今日我召开族会,就为两件事情,免得我入土后,你们这些兄弟姐妹把偌大的家业毁掉。”
老人似乎有些体力不足,歇了歇又说道:
“昔年高中之后,在一些老朋友的帮助下,在这余城也算是混的有些名头。这么些年,我的身体也逐渐有一些支撑不住,所以在族老们的商讨之下,决定了两件事情。“
老人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长房,然后继续说道:
“第一件事情,沐鹰之子沐龙,天资聪慧,我死后族长由沐龙担任,鉴于沐龙年幼,先由沐鹰代为管理,是为主,沐龙母亲慕容氏为辅,望诸位好生教导。”
老人话说一半,沐鹰推了推金丝眼睛,道谢父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好像一切皆在其掌握之中,其身边的华服妇人慕容氏也漏出浅浅的笑容,美艳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