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沐鹰,然后将身子骨挺直,眼神开始变得火热,声音也变得有些低沉嘶哑,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下面,我宣布第二件事情。若是此事能成,我族必将名扬万里,那时,便是东林郡郡主降临,我等也不必行再行跪拜大礼!”
天空中渐渐占据上风的太阳,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辉,然而冬日的阳光哪怕再刺眼,还是无丝毫暖意。
透过门缝的一道光芒,经过漫长的路程,照在了沐老爷身上。
在这道光的照耀下,沐老爷似乎再无先前的病态,他的身体微微颤动,充满皱纹的脸上因为激动有些恐怖。
在场的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兴奋,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
祠堂本来便是幽静无比,沐老爷的话说完,整个祠堂更是静的可怕,此时一根钉子落地都能传遍每个人的耳朵。
但是凡事总会有领头羊。
“父亲,何出此妄语。“沐鹰抚了抚眼镜,上前一步,抬起头,带着一直以来的笑容直视着沐老爷,压声道。
几乎大多数人开始往后退,远离沐鹰,似乎要发生什么。
慕容氏没有动,衣着雍贵的她在原地看向了沐鹰,眼珠转了转,似乎不解为何此为。
刀疤脸没有动,面相凶狠的他在后面死死盯着沐鹰,身体前部弯曲呈现攻势,似乎只要那人有所举动,便冲上去。
沐訫也没有动,虽然在场他的年级算是最小,但是常常读书倒是也让他见识了不少,与他无关的事情,自然不为所动。
此时。
本来便诺大的祠堂,像是排练好的让出一个空挡。
沐老爷缓缓扭头,然后眼睛微眯,直愣愣的盯着沐鹰,眼神有些发冷。
那人明明似乎一推就倒,但是其散发出来的气势就像一只垂暮将死的狮子。
沐鹰本来一直保持的微笑顿了一下,哪怕是在家族势力权倾,任何大事都可以谈笑风声的他,背后也开始出现大量冷汗,下意识后退一步。
沐老爷却突然仰天放声大笑,在这种本该安静的地方,却发出了如此诡异的笑,委实有些瘆人。
但是约摸眨眼的功夫,沐老爷像个变脸的戏剧人,笑容渐渐消失,一对须眉微微竖起来,表情开始有些严肃,就好像虔诚的教徒一样。
他转过身去,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再次祭拜,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子,用两只手颤巍巍的托着。
盒子约三尺,呈方正,做工精细,上面雕着各种形状怪异的奇花异兽,盒子的四边均有一异兽,头颅朝天,其口均呈开状,似乎在向上天咆哮。盒子不知是什么木头制成,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令人大脑瞬间感觉清醒很多。
所有人的眼光都被吸引过来,沐訫也颇为好奇,那上面的异兽倒是在某本书上见过。
据说是云梦郡特有的一种妖兽,名为云梦兽,但是书中并未做太多解析。
刀疤男上前一步,恭敬的抱拳问道:“父亲,敢问此物为何物?”
沐老爷没有回答,一双如同枯木的手温柔的抚摸着盒子,仿佛如同对待爱人一般,眼睛里面流露着对过往的思恋。
迎着众人的目光,沐老爷缓缓走到沐訫面前,摸着沐訫的头说道:
“訫儿,你今已年过十三,平日做事也让爷爷放心,你母亲走的早,父亲又不成大器,这次沐家能否崛起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说罢。
沐老爷将手指放在嘴里,用力一咬,然后将血挤入四个异兽的口中,血液开始顺着盒子的脉络流动,只听见咔的一声,盒子自己开了,众人伸首望去,皆是一愣。
只见盒子里面一个做工精美的玉佩安静的躺在里面,其样式可以说普通至极,看起来跟外面商贩售价两枚铜钱的玉佩差不多。
此玉佩跟盒子品质看起来差距颇大,众人颇为不解,此物看起来也并无光华照人,不似往常所见珍贵之物。
渐渐场面有些尴尬,有些人开始用眼神交流,有些人叹了叹气,有些人只是笑了笑。
沐老爷发出一声冷笑,然后看向沐訫,老人腰板似乎有些撑不住,想继续直着但是又弯了下去,叹了口气,大有英雄迟暮一般,然后微笑着将玉佩递给沐訫,声音带着颤抖说到:
”訫儿啊,我沐府以经商为主,这么多年下来,人情终归是会用完的,咱们的生意逐渐有些困难,而你这些叔伯们,大多平庸之辈,守城有余,开阔无力。
“此玉佩于我不惑之年外出探访之时,于山间救得一垂危仙人,仙人仁慈,想要赐我机缘,奈何我年事已高,并无修真天赋,便赐我玉佩,待后辈持此信物,到仓南国以南八千里的云梦郡,寻得云梦宗,递交信物,自会有人安排妥当,切莫浪费此等仙缘。“
沐老爷说罢,满脸涨红,低头站在角落的丫鬟晓儿急忙上去帮老爷拍背缓解痛楚。
沐老爷又接连咳嗽了几声,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没事,并且将那盒子递给管家。
然后便示意丫鬟搀扶着自己,缓缓的往祠堂外走去。
沐老爷脚本虽轻,但是在这种静到连掉根针都可以清晰听到的环境下,无疑是每一步都踩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沐老爷带着咳嗽声慢慢的走,丫鬟晓儿小心的搀扶着,低下头用余光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只见众人大多还处于惊愕的状态。
忽然,长房夫人似乎若有所感,眯着眼神望了过来。
环儿连忙再不敢乱看,只敢低着头看着前方,搀着老爷慢慢行走,小心翼翼的跨过台阶。
在中堂的位置,沐老爷顿一顿,停了下来,丫鬟晓儿有点疑惑,抬头看着沐老爷。
这时一朵雪花飘落在青丝上,晓儿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拂去,轻声对沐老爷说道:
”老爷,看这天,怕是又要下一场大雪了,待会儿让环儿多加点炭火,免得夜里凉。“
沐老爷双手附背,面带微笑着说道:
“今年的大雪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呢,就像往年一样,就像当年一样,咳咳!”
沐老爷用手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像是用光了全部的力气。
晓儿吓的赶紧给老爷披上准备好的绒毛大衣,拍了拍背。
沐老爷张开手,只见几滴血落在手心,一朵雪花飘到手心,跟鲜血融在一起,冬日不算太耀眼的光线下,闪耀的像一颗妖艳的红宝石,美轮美奂。
因为角度问题,晓儿并没有发现,沐老爷叹声老了老了,便继续一步一步的走去。
祠堂的香已经烧了一半,突然一阵风吹了进来,不少人打了了寒颤,这才反应过来。
众人见渐渐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毕竟这可是传说中修仙的机遇,祠堂的人,大多连余城都没有出过,很多人都不知道修仙者是什么,没个具体的概念,于是互相询问,祠堂变得吵闹起来。
”静静!静静!我想各位听得很明白了,以后沐府长房为尊,其余各房为辅,请各位牢记父亲说的话,一起为沐族的繁荣昌盛而奋斗。“
沐鹰眯着眼睛,推了推金丝眼睛,看了一圈笑道。
“是的,也请各位族亲以后互帮互助,扩大家族势力,不要搞一些窝里斗的肮脏事情,要是让我发现了,我一定代父亲执行族规。”
从角落处传来慵懒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有些人却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背后全是冷汗。
此人正是长房夫人慕容冷。
对于长房夫人,当年嫁入沐家的时候,有些人以为不过是个外族的女人,背后又没有大势力支撑。
想必嫁入之前,不过是一个闺中少女,只会一些琴棋书画而已。
然而等到那些人付出了代价,才知道他们得罪了一个是多么蛇蝎心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