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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情窍

天渊阁里,夏烨煊脸色绯红地踟蹰在原地,眼望向另一边不住闪躲着。诗青脱下外衣朝他走了过来,伸出手拉了他坐到床上,动手解他的衣服。

“哎,我自己来。”

夏烨煊脸红心跳地拂开她的手,哆嗦着开始去解自己的衣扣。

即使二人已经是事实上的妻夫,但总归成亲才几日,面对着诗青灼灼的眼光时,夏烨煊总会心如鹿撞,羞涩、胆怯,外带了些恐惧的情绪。毕竟他有过那样的过去,对于这种事在心底总是有一些抵触的。

见他自己动手解了衣襟,诗青也就由着他去,自己蹲下身给他脱鞋。

“哎。”

“你又要自己来?”

诗青戏谑地看他,语气里带了丝调笑道:“你总没有四只手吧?边脱衣还边脱鞋。”

夏烨煊不知所措地停在那儿,看诗青一副打趣神色自己更是不好意思,只能羞窘地轻哼了一声,依旧脱着自己的衣服。

“今天累了一天了,先休息,明日再洗漱,不然明日没精神。”

诗青将他的鞋放好,起身去吹了烛台上的红烛,回来脱了鞋上床拥着夏烨煊静静躺着,暖湿的呼吸轻喷在他颈项,四周静谧,莫名地让人心安。

夏烨煊在她臂弯里动了动身子,诗青轻拍了下他的背道:“好好歇着。”

“可还没给你打水擦脸,煮碗醒酒茶来给你解酒。你喝了那么多酒,明早起来会难受的,你躺着,我让人去……”

“行了,这点儿酒还撂不倒我。”诗青闭着眼揽住他的腰,阻止他欲起身的动作:“这么晚了也懒得去让那些仆人忙活,你要不嫌我邋遢,我可就什么顾忌都没有。”说到这儿诗青浅浅睁开眼睛:“难不成煊儿你嫌弃我?”

夏烨煊哭笑不得:“我自己也一身酒味呢!”

“那不就好了,谁也不嫌弃谁。”诗青抬高了下被子掖住他裸露出来的肩头,轻声道:“睡吧。”

夏烨煊劝了两声也没让人起来,也只好静静地点了点头,柔顺地挨在了她肩窝,听着头顶近在咫尺的呼吸渐渐平稳有规律起来,心里明白诗青已经睡熟了。

可是他现在却没有多少睡意。

或许是这两日休息得很好,又或许是他今日所听到的遇到的事情让他有了些想法,又或者是因为晚上浅酌了些酒反而弄得自己灵台清明,总之他现在却了无睡意,侧着身子窝在诗青怀里,静静地,柔顺地……

她这几日很累了吧。除了大婚第二日陪着他去见了爹和妹妹,度过了一天悠闲自在的“二人世界”以后,她每日里早出晚归,应付着朝堂上的事情,周旋在北狄使臣之间,尽着她作为摄政王的责任。大荣的担子被她一力扛在自己的肩上,即使她再怎么有能力和魄力,终究还是会累的……

而她现在睡在他身边,呼吸均匀,侧脸贴着他的头顶,双臂搂着他的肩,那般安静地与他同眠。

夏烨煊微微仰起头看她,却只能觑见她的下巴,黑暗里依稀能窥见轮廓却又看不清晰。

“我狠满足,真的。”他低低开口呢喃,声音轻得仿佛能被风吹走,吐息间只有气流的传送:“有你对我好,有挽究做我的朋友,有爹,有妹妹,吃喝不愁,不用受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也不用每天担心做了点心卖不出去……”

渐渐地,声音轻到连气息都没有了。诗青仍旧在沉睡,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在她怀中找了个更加契合的位置,安心地露出一个笑来。

“有你,真好。”

第二日诗青照旧上朝去了,夏烨煊因为昨夜睡得太晚,补眠不足,一直睡到天色大亮才醒。醒时诗青已经不在了,他轻唤了声,顾满从外间进来笑道:“王君醒了?水房一直烧着热水,王君先洗漱一下,顾满叫人准备汤浴,过后再用早膳如何?”

“啊,好。”夏烨煊见他神情暧昧,不禁又想到自己昨夜回来一路被诗青从王府门口抱回到天渊阁的一幕,略羞涩地低垂下头。

洗漱沐浴过后,夏烨煊正吃着早点,忽然听到有人渐近的说话声。

“那你看我这身还好看吧?没有什么不合礼数的地方就好,第一印象一定要拿好。”

“王君。”顾满眼尖,认出来人:“是腾亿王子。”

夏烨煊停下用膳的动作从位上站起,含笑着望着腾亿王子走来。

“哇,你还没吃早饭?”腾亿王子先是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唤了声姐夫,然后瞪圆了眼惊讶道:“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吃饭呀?”

夏烨煊略觉尴尬,含糊带过让他坐了,正好仆从上了碗燕窝,夏烨煊这才轻声道:“今日起得晚,所以这时候才用膳,王子别见怪。”说着抱歉地点了点头慢慢用了起来。这燕窝是诗青特意吩咐的,是她一片心意,夏烨煊不想浪费了。

“那你吃,没事。”腾亿王子在桌上支起了下巴,双手托腮盯着夏烨煊喝燕窝粥。被人看着吃饭着实有点儿食不下咽,夏烨煊顿了两下才道:“王子要不要也再吃点儿?”

“啊,不用不用……”腾亿伸出双手摆了摆,却让袖摆拂倒了放在自己近旁的小壶,洒了一滩水出来。腾亿顿时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尴尬地嗫嚅道:“对、对不起啊!”

莽撞却率真的草原男儿为了讨好自己这义姐夫,脱下了在草原上穿的紧窄修身的骑服,换上了大荣显示体态优雅的长袍罗裙。不怪他觉得怪异不适,夏烨煊初见他来并未认出人也正是因为他这与昨夜大相径庭的打扮。

“没关系,别拘束。”

裴敬急忙让人去将水迹弄干净,夏烨煊在旁轻声安慰,见他袖子弄得湿了,忙道:“去换身衣裳吧,湿嗒嗒的会不舒服的。”

腾亿点头随着裴敬去换衣了,趁着这时间夏烨煊终于把早膳用完,维泽和嘉华敦促着下等小厮们将碗碟扯了下去。腾亿回来的时候都收拾好了,夏烨煊想着这腾亿王子既成了诗青的义弟,又是要嫁给忆夏的,与他关系处好些总是对的,便开口道:“王子平时喜欢做什么?不如我陪王子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腾亿“啊”了声,扯了下裴敬为他选的不算紧窄却也并不宽松地让人行动不便的衣服,眨眼想了想道:“我喜欢到处跑,以前在草原上骑马打猎,和人摔跤什么的……你也喜欢?”

夏烨煊正要摇头,腾亿忽然叫道:“哎呀,我想起一件事情。”

“何事?”

“你有个弟弟吧?叫什么……修什么的……”腾亿皱着眉头想半天也想不出来,索性也不理名字了,嘟着嘴说:“也不知道义姐是发了什么疯,让他到我身边来……”说了一半猛地捂了嘴睁大眼睛看着夏烨煊:“我刚才可没说她坏话啊……”

夏烨煊正怔愣着,被他那么打断倒也回了神:“没事,你继续说。”

“嗯。他来的时候没人告诉我他是你弟弟,我本来想他既然是义姐送过来的人,那么我才不敢使唤他,所以一直把他搁一边儿没理。后来他自己跑来说他是你弟弟,我才让奴晓给他安排了出住,拨了人给他使唤。”说到这儿腾亿有些惴惴:“我没得罪他吧?你也不会对我有偏见的对不对?”

诗青的如意算盘少有地落空了。本打算让腾亿王子教训教训夏修景,却没料到因为惧怕自己,腾亿王子压根就不敢去招惹他,到现在竟然连他名字都记不全。

“他还住在北狄使馆?”夏烨煊轻声问道。

“对啊,我昨天跟着义姐、义姐夫你们的马车回来的,奴晓说,既然是认了义姐,那么依照你们大荣的规矩,我出嫁前就要住在摄政王府。所以我才跟着你们回来。”

夏烨煊点点头,说了句“没事”算是回答了腾亿王子的问题,便坐在绣墩上沉思。腾亿王子本来就性子活泼,比起陈挽究来还多了分大气,夏烨煊没有怪他,他心里石头落了地又哪里还坐得住?他站起身来回窜着,见夏烨煊仍旧没反应,耐不住还是开口道:“姐夫,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腿都坐麻了。”

夏烨煊心里想着夏修景的事情,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诗青会让夏修景到北狄使馆去了呢?可腾亿王子已然拉了他站起来,半推着他出了门,身后跟了一众仆从,尽都低眉顺目地。

“我们北狄的天比这儿蓝,水比这儿清,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有那么多那么多奔跑的牛羊……”腾亿王子一边走一边和夏烨煊说着自己的家乡,手不住地比划:“那时候我母王骑着马,我驾了头小马驹跟在她后面,高兴地像是飞起来一样。母王会给我编草戒子,教我驯马,还让人去狼玉山捉了条蛇剥了蛇皮给我做了根鞭子,我一直留着在身边呢!草原可好了,马奶酒香浓得让人喝了一口就想喝第二口,毡子里面暖和和的,我最喜欢光着脚踩在毛毡上,可舒服了……”

声音慢慢低了,夏烨煊本来没用太多心去听,但他说的那些过往又那般吸引人,逐渐地也听了些,此时见他停顿下来,不禁开口问道:“然后呢?”

“然后?”腾亿王子手也不比划了,揪着垂在胸前的辫子轻声说:“然后我长大了,母王降了大荣,就把我献过来了……”

夏烨煊半张了口,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了。他从来只知道王子公主的是天之娇子娇女,却没多想他们也有自己的无奈心酸。夏烨煊轻轻咬了下唇皮,劝慰道:“忆夏人很温和,你不会受委屈的。”

“我受了委屈可以来找你吗?”

腾亿王子站定侧了头望他,夏烨煊一愣之后失笑道:“当然,你认摄政王为义姐,唤我一声‘姐夫’,若你受了委屈,我们怎会坐视不理?”

“那说好了,要是我受了委屈,你一定要帮我,给我撑腰!”腾亿眼睛不眨地看着夏烨煊,一定要等到他确定的答复才肯罢休。夏烨煊只能慎重地点了头。腾亿王子立刻转换了一副高兴的模样,这下更加表现得亲近,竟挽住了夏烨煊的手臂。

“你真好,怪不得她喜欢你,她对你肯定很好,不过你怎么受得了他一张冷脸啊?我一看见她就怕得慌,她一瞪眉毛从鼻子里哼气儿我都要抖一抖。”

腾亿凑近夏烨煊说“悄悄话”,显然是已把夏烨煊看做是自己的好友了。这样的发展虽然是夏烨煊所期望的,可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竟然如此迅速。

“哎呀,只顾着我说,你也说说你的趣事儿嘛。”二人在府内一处亭中坐下,此时阳光和煦,晒得人也心情舒畅。腾亿说得口干,咽了杯茶后反过来要夏烨煊说他的事。夏烨煊架不住他的不断询问,只能零零总总地讲些自己与老爹妹妹被赶出家门之后的事情。

当说到和老父幼妹相依为命,差点饭都吃不上的时候,腾亿竟然拉着夏烨煊哭上了。

“你娘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不管你和你爹呢?一点良心都没有……”

夏烨煊虽说对自己母亲有怨言,但到底是给予自己生命的人,他从不会责骂自己母亲。现在听腾亿为自己抱不平,心中感激的同时也有种淡淡的哀伤。

其实说起来,他和腾亿王子也没什么两样,同样是被母亲抛弃了,同样是被利用、拿来换了好处。

不过老天爷并不是那么残忍,他遇上了诗青,腾亿王子会有忆夏,大家都会幸福的。

“都过去了,别说这些惹人不开心的事情。”

夏烨煊笑着哄他说:“你看你,都是准备要出嫁的人了,还那般爱哭。草原男儿不是都很坚强,能比得过女子的吗?你再哭,他们都该笑你了。”说着朝裴敬等人所在的地方努了努嘴。腾亿顿时不哭了,只抽噎着揩干净了脸上残留的泪,嘟囔道:“我们草原的男儿虽然很坚强,但、但难道还不许人家感情丰富了。”

“好,你感情丰富,心地善良……”

夏烨煊轻笑着和他说笑,忽然想起自己和他说了如此多,竟没听他提起过忆夏,不由好奇道:“说起来我很是不解,你和忆夏缔结婚约是怎么回事?”

“皇上的圣旨啊。”腾亿捻了颗酸梅干放到嘴里,顿时吸了吸:“好酸。”然后回道:“听说是她自己去求的,义姐保媒,大荣陛下就下旨到了使馆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腾亿举止间纯真自然,一点儿都不像故作大方,夏烨煊心里一阵纳闷,可这纳闷从何而来又理不清头绪。腾亿吃了酸梅干,又夹了块芙蓉糕放到嘴里品尝,惊喜地笑着点头说:“这个好吃,名字也文雅得很,诶,这儿离厨房近不近?我还想吃点儿不一样的,要不我们去看看那儿还有什么好吃的,也免得他们端点心碟子忙来忙去……”

说不如做,腾亿当即就站了起来兴冲冲地要往亭外跑。他闪过夏烨煊身边的一刹那,夏烨煊忽然想明白了那份怪异从何而来——腾亿竟然对自己即将嫁为人夫没有半分待嫁男儿的羞涩?难不成在情上,他还是一窍未通?!

“你慢点儿,厨房离这儿有些远,现在就别去了,等找个时候我们再去。”夏烨煊忙喊住人让他回来,道:“你吃了早膳又用了那么多点心,小心积了食,到时候胃会不舒服的。”

腾亿沮丧地瘪瘪嘴,他也知道夏烨煊说得对,他人好,自己可不能给他惹麻烦。想到这,腾亿乖巧地点头,依旧坐回了亭内左右划着脚。

“王子……”

“我都叫你姐夫,你就叫我腾亿吧,或者弟弟也行,王子王子地叫显得生疏。”腾亿一副“我说的有理”的认真表情倒把夏烨煊逗乐了:“好,腾亿,那姐夫问你。”

“嗯,你问。”

“你对忆夏是什么感情?”

“感情?”腾亿皱了皱眉,嘴上不停:“就、她还好啦,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我跑出摄政王府都是她来追我,还用过损招,让我讨厌得很,但现在她就没有了。所以,她还好啊。”

“她人很好?”就只是这个?夏烨煊后面一句话不知怎么问出口,倒是腾亿接道:“是挺好的,上次义姐要烧了我的鞭子,那可是狼玉山的蛇皮做的,是我母王的一片心意,还好她帮我求情,我的鞭子才得以保住。”

诗青欲烧腾亿的鞭子那件事夏烨煊是不知道的,当时他初初进府,未能与腾亿有什么交集,此番听到这话,心里微微涌上一层酸涩,只因为诗青和别的男子有了接触他便难受了。

这怎么行!他怎么能成为一个妒夫。

“姐夫?姐夫?”

腾亿在他面前招招手,然后发现自己手上有糕点碎屑,这才不好意思地收回来,嘟了嘴笑:“姐夫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想义姐了?”

“胡说。”夏烨煊抬头轻斥,可话里带的羞怯意味怎么也掩饰不住。腾亿嘿嘿笑了两声,又吃了两块糕点。夏烨煊思索了下道:“腾亿对嫁给忆夏就没半点想法?”

“没有啊,我母王都同意了。”

夏烨煊微微皱了眉:“你母王说什么你便听吗?”

“对啊,虽然我不喜欢来大荣,可母王说我必须来,我就来了。母王对我那么好,我要是反抗我母王,自己都会觉得自己不对的。”

“这样啊!”

看来忆夏是挑头担子一头热了。夏烨煊轻叹口气,推过茶水给腾亿让他就着喝,腾亿笑眯眯地饮了口,然后打了个细细的饱嗝。

午间诗青下了朝回来,腾亿便能躲则躲地猫回了自己的地方。夏烨煊给她去了外氅,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她那些才知道的事情。

“有心事?”

诗青净了手坐到外屋闲置的书案前,执了根狼毫笔急速地写着什么,字龙飞凤舞自成一家,夏烨煊看去像是急批,也不敢打扰她,说了声“没有”便打算退出去。

“煊儿,有心事别闷在心里,会闷出病的。”

诗青翻过一张宣纸敞在手里抖了下,似是在等待墨迹干涸。她在案前望着夏烨煊,轻声道:“你一想心事就会皱眉头,这是你的习惯了,每次看到你皱眉我就想把那些皱出来的印子抹平,要是长年累月这样下去那还了得,我的煊儿可就变成老公公了。”

“很老了吗?”

夏烨煊却当了真,伸手往自己额头上摸去。诗青笑了笑,低头见纸上墨迹已干,几叠折了纸后塞进了一个大信封,拿火漆封了新信封,走到门口轻拽了夏烨煊的手说:“等我片刻,我立马就回来。”说着便疾步出了去办事了。

夏烨煊只得退到内屋坐到床上,摸着身下的真丝锦被发呆。骅安的事他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求了诗青好多次她也并没有松口,昨夜机会难得自己却因为看诗青有疲惫之色而不忍再吵了她问。现在又冒出来了景弟的事情,还有腾亿和忆夏之间……

“煊儿。”

夏烨煊回头望去,门口站着自己终身的依靠,正午的烈阳在她身后染就了一层光辉,看上去朦胧魅惑,带了点儿不可捉摸的色彩,竟让她如此耀眼。

夏烨煊伸手遮了遮阳光,待大门阖上才算是恢复了长样。他站起来轻应了声,淡笑着道:“还忙吗?午膳大概也差不多了。”

“不忙,你先把心事跟我说。”

诗青迎着他走过去,牵了人重又坐到了床上:“虽然我希望和你心灵相通,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能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本事我可还没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煊儿,有心事,有什么想问我的,一定要跟我说。”

她始终淡笑着说话,让他又想起不久前腾亿口口声声形容她所用的“一张冷脸”这个比喻,胸腔处窝着心坎得暖。

她对着他,从来都是笑着的。不管是霸气外露的,还是温柔清淡的,她都是在笑着。一点儿都不做作,一点也没有假装。她对他足够疼宠,简直将他放到了心尖上,从相识到如今,似乎他从来没有受过她的冷待,从遇到她起,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幸福。

他要坚守这样的幸福,要坚守住……

“煊儿?”

诗青捏了捏他的手,担忧地问:“在走神?神思恍惚的样子,要不要传个御医来看看?”

“别……”夏烨煊连忙道:“我方才在想事情,没又不舒服,不用请御医。”

“想什么?”

诗青望着他轻声问,夏烨煊咬了下唇才说:“想……骅安会不会死……”

“煊儿。”诗青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生死是刑部来管,我蓦然插手会引人侧目,毕竟左相是我一力扳倒的,而骅安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证人。我不是不答应你的要求,只是若是我出手保他下来,朝中会有人对我发难,指不定会以此推论我是幕后黑手,还妄图帮左相翻案,令其死灰复燃。”

这些弯弯绕绕的朝中之事夏烨煊哪看得分明,诗青讲得浅显,省去了其中会出现的颇多麻烦,夏烨煊一听也就明白了,顿时觉得自己给她添了乱,让她为难。他枉为人夫……

“骅安若是被监禁终身,我答应你暗中使人去照顾。要是发配苦寒之地,我也可以不出面地去买通押送的狱卒对他好些。要是他死,我也会买口薄皮棺材,让他安葬。这样可好?别再郁结了,嗯?”

诗青已经退了很多步了,夏烨煊却仍旧低头不语。诗青以为他还是恼火,伸手抬他的下颚,却见他两眼裹着泪水,鼻头已微微红了。

“煊儿。”

“诗青!诗青!”夏烨煊一把抱住她,在她怀里哽咽:“谢谢你……谢谢你……”

“傻瓜,这有什么好谢的。”诗青揉了揉他的头,伸手抹掉他滚落到脸颊上的泪:“以前说娶你做正君,我却食言了。后来说不让你受委屈,我又食言了。这次你要我帮忙,我还食言,折中想出的办法却还让你谢……”

“不是的。”夏烨煊抬起头来抽噎着:“你对我那般好,即使不是正君、侧君、侍君……就算是个侍夫、是个小侍,我如今也心甘情愿……”

“傻瓜。”诗青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低声地说:“我哪舍得你受那种委屈!”

如此情境下夏烨煊也不想再问什么夏修景的事情了。诗青对他好事毋庸置疑的,其中有什么深意他也就不用管,总归不会害他。夏修景虽然是他的弟弟,但从他那日流露出想与自己“共侍一妻”的意图时,他就已经对他产生了嫌隙。他的爹和夏修景的爹也是共侍一妻,结果呢?自己的爹凄凉地过了那么些年,而主夫大人却依旧保养得宜,呼奴唤婢。他不会走他爹的老路。因为,诗青不是他娘那样的人,诗青疼他宠他,只疼他一人,只宠他一人。

“诗青。”夏烨煊轻声说:“还有件事。”

“嗯,你说。”

“今天和腾亿聊了小半日,很开心。”

“那很好啊。”诗青笑道:“他虽然来自北狄,但人没什么心眼,你与他处得来再好不过了,这府里也多了个能和你说话解闷的人。”

“我很喜欢他,大方不做作,和挽究的性子极像。不过……”夏烨煊犹豫了下,方才缓缓说:“不过听他的口气,好像对男女之事一点儿都不明白,似乎情窍未开。”

诗青静静听完,微微点头:“你要说的不只是这个吧?”

“嗯。”夏烨煊踟蹰了下才开口道:“他话里的意思是,这婚事是他母王同意的,所以他就会照办。换句话说,他唯母命是从。这……会不会……”

“你呀,就是喜欢想太多了。”诗青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神色,速度快得根本无法窥见。瞬间过后她又换回了寻常表情,叹了口气去揉他的发顶:“等他嫁了人,整个人都是忆夏她家的了,还能怎么样?你身体不好还老操劳这些,要是把自己累垮了,到时候是你自己心疼还是让我心疼?”

夏烨煊微微红了脸,还挂着泪珠的眼睫毛颤动着。诗青看得心旌荡漾,俯身下去亲吻他黑葡萄似的眼睛,将咸涩的泪珠吻尽。

“我得记住这个味道。”诗青近距离地和他对视着:“以后,可不能再让自己有品尝这种味道的机会。”

“是我自己爱感情用事,你又没错。”夏烨煊也大胆了一回,主动伸手攀上她的肩:“是我自己爱哭。”

“你爱哭不错,可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男子。”诗青就势揽过他喟叹:“因为形势所迫,不能娶你做正君;因为顾及不周,让你在晚宴中还是受了委屈。我发现我现在都不敢斩钉截铁地对你保证什么,生怕自己又做不到。”

“那些我都理解的,跟你没关系。”

夏烨煊急忙摇头,却又疑惑地问道:“晚宴中的事,是裴敬告诉你的?”

“我耳目众多,想知道自然有办法知道。”诗青捏了捏他的肩膀,抱着他轻轻摇了摇,说:“等忙过这阵子,我们就出去游玩一番。浓云还有三年亲政,总需要历练,正好给她腾出地方来,我们也去度度蜜月。”

“蜜月?”

夏烨煊不解地重复了遍,诗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现代的词,顿时拍了拍自己脑门,纠正道:“就是说妻夫二人出去玩,只有妻夫二人。”

她着重强调着“妻夫二人”,夏烨煊又红透了脸,架不住诗青破天荒无赖般不停问着的“好不好、好不好”,终于是缓缓地点了头。

“呀!”

夏烨煊忽然想起这时候早该用膳了,可自己和诗青却还待在内屋没有出去,那……那外间的人都会怎么想啊!即使是新婚燕尔,也不可白日宣淫啊,传出去对诗青的名声有损。

“怎么了?”

“用膳时间早过了,快去用膳吧!”

夏烨煊从她怀里出来,整理了下衣裳,回头催道:“快啊。”

诗青懒懒地笑:“要不是看你身体不好,一日三餐不能落下,我非得先把自己喂饱了再允许你吃东西。”

夏烨煊瞪她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叫完传膳才反应过来诗青所说的“喂饱自己”的含义,不禁再次懊恼地瞪了她一眼,惹来诗青的哈哈大笑。

日子平淡而幸福地过着,每日和腾亿王子说说话,听他讲讲草原上的趣事已经成了夏烨煊的爱好之一。夏扬虹也回了摄政王府,恢复了跟随宋微念书的日程安排。腾亿王子的婚事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这天却忽然来了个北狄使臣前来拜访。

“奴晓!”

腾亿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子惊喜地唤了声,被唤的女子右手捂住左胸口低头回礼,道:“王子吉祥。奴晓今日来是来见侧王君的。”

腾亿顿时鼓了眼道:“不是来见我的?”

“王子。”

“我还以为你是来给我捎我母王的书信什么的,”腾亿不满地撅嘴:“亏我听说你递了帖子进府来,就巴巴地一直跑到了府门口,可你却多余的话都没跟我说!哼!”说着腾亿又微微皱眉:“你找姐夫做什么?”

奴晓额有薄汗,还是毕恭毕敬地答道:“回王子的话,臣下是来归还一件珍宝的。”

腾亿更加诧异:“什么珍宝?”

“侧王君之弟,夏修景,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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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嘿!给我一颗后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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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觉得自己很幸运,经历了那种血腥的场面仍然没死,但是又很倒霉,摊上了这么一个傲娇任性的系统,唉,没办法┐(─__─)┌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啦~系统:宿主,请你按规定完成任务。夏季:二狗咂,少在那里说风凉话,要不是你,我能变成这样!系统:宿主!我不叫二狗子!我是王二麻!!!夏季:噗嗤,哈哈哈……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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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道伊斯兰》:从伊朗人质事件、波斯湾战争,到纽约世贸中心大楼爆炸案,西方世界一直被一个名叫“伊斯兰”的幽魂苦苦纠缠。在新闻媒体的描述,以及政府、学界与企业专家的应和下,“伊斯兰”竟沦为恐怖主义与宗教狂热的同义词。与此同时,一些国家也利用“伊斯兰”一词,来为其丧失民心的高压政权张目。 在这部里程碑式的作品中,爱德华·萨义德针对伊斯兰被西方媒体塑造出的僵固形象,检视了其渊源和影响。他结合政治评议与文化批评来揭示出,即便是对伊斯兰世界最“客观”的报道,其中也潜藏着隐而不显的假设和对事实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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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眼目睹未婚夫出轨,她闪婚“贫困潦倒”的穷二代。隔天,珠宝、钻石、高级定制服装、豪车豪宅收到手软。他是人前高冷腹黑的霸道总裁,也是人后宠老婆、疼老婆、爱老婆的三好男人。……传闻,他的洁癖过敏症让他从不触碰女人,却对她完全例外;传闻,他是冷漠到生人勿近的禁欲男,在她面前,却极尽温柔;传闻,他大方利落,从不与人计较,婚后,他每天都要打翻无数醋坛子……她的婚后生活:酸酸酸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苦辣咸;他的婚后生活:柴米油盐酱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