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年，我看你容光焕发，祥气缭绕，今日……必有大运气啊！”
话甫一出口，头顶上两只雀儿就扑棱棱地扇了一下翅膀，带下来一些细灰飘扬，我抬头看了看光秃秃的树枝，眯了眯眼。
眼前的小孩子斜睨了我一眼，一脸今天要倒霉的样子。
他的表情成功表达了自己的不信任。
“重来！”
我学着旁边老先生的表情，双眼微微眯起，仰头微笑，再一捋长须，摸到下巴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于是摸了摸下巴，然后轻笑一下，“这位小友……”
他抬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更加显现了极端的不信任，“哥哥，你这个样子更像是个骗子了。”
“……”
刚刚酝酿好的“神仙气韵”瞬间垮下来。
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自从在这里摆摊以来，隔壁老先生可是声名在外，而我却称得上……门可罗雀。
“不，这次一定准，因为我已经算错九卦了，我的十卦九空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我捏紧了拳头，信誓旦旦。
闻言他盯着我看了一瞬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小脸上满是泥土，头发上还不知道哪蹭的枯草叶，但笑起来却是极为明媚，露出一口雪白的瓷牙，笑意从眼角溢出来，就像是春天的杨柳风，温暖明亮。
当我以为他终于信了我时，却听到他带着笑意的话，“原来哥哥还知道自己是十卦九空。”
突然而起一场倒春寒，和煦的南风瞬间无踪，一时间北风肆虐，几乎让我窒息。
“小娃娃真不会说话，好歹也要委婉点。”旁边的老先生看不下去了，抬手就敲了敲小弟弟的额头，算是替我解围。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我也就坡下驴，“，对对对，说两句好听的嘛，别老是打击我自信心了……算了算了，还是吃饭要紧。”我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来给眼前的这个小弟弟，“昨天陈老伯家的包子皮比前天李嫂家的厚，今天还是去李嫂家买吧。”
他点点头，收好钱向街边跑去，一会就捧着一兜包子回来了。于是老先生，一位算命先生，小弟弟，街边的小乞丐，还有我，一个潜逃出山门偷玩的不肖弟子，三个在街角偶遇，于是“相依为命”了一个多月的江湖人一起坐在街角……啃包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漫无目的地看着街景。
正是初春时刻，垂柳刚刚泛黄，枯草地下冒了一点绿尖，周遭也不似冬日那么寒冷，街边流浪的乞丐抑或走街串巷的货郎都开始活跃起来，大街上人来人往多了许多生气。
“不好啦，北街的破庙塌啦！！！”
“破庙年久失修早就该塌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小弟弟却霎时脸色惨白。
那里是他的容身之处。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给他算的好运气，果然又空了，而且……又是相反。果然我的好运气预言会带来厄运。
“怎么可以怪哥哥，”他脸色稍微和缓一些，“我去看看。”
起身便往前跑，不知怎的，突然左脚绊了右脚，一阵尘土飞扬他就趴在了地上。
“没关系。”他抬头冲我笑笑，却疼得咧了咧嘴，然后迅速爬起来跑掉。
我无语。
自从师父到青冥镇访友我便偷溜了出来，在街角摆了一个多月的地摊，途中遇见了老先生和小弟弟。老先生和我可谓同样是战绩辉煌，大概整条街都知道云紫山大长老明尘上人的故友云游至此，也知道这位神人隔壁的小少年每卦必错，以至于人们听到“有好运”三个字自老先生口中说出那是喜笑颜开，而从我嘴里蹦出时……就忍不住牙酸。
据老先生自己讲，三十年前他和师父把酒言欢，感情甚是深厚，然后我愣了几秒，大概知道了点什么。
师父从来不沾酒的。
然而，作为算无遗策的师父的二弟子，我的十卦九空也是一绝，反而是老先生，每次都那么高深莫测，那么得准。
我大概已经习惯了这种挫败感。
呼一口气，我兀自摸摸鼻子，不知道小弟弟那里情况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