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人一老一少,手中提着不少礼盒,却是奇郎中和他的小孙子奇溟。
奇郎中满脸堆笑,拦住正往外走的平安:“小神医停步,小神医,我带小孙孙来拜师了,小溟,快……快跪下磕头!”
奇溟放下手中的礼盒,朝着平安毕恭毕敬的跪下,咚咚咚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平安纳闷:“你们……干什么?”
“徒弟,这你看不出来,行拜师礼啊,哈哈,既是你的徒弟,那就是我的徒孙了,小徒孙快起来,快起来!”四木大笑。
奇郎中点头哈腰道:“正是,小神医,你可不能推却,你是墨大医的孙女,望其项背啊,若非老朽年纪大了抹不下面子,我都想拜你为师!小溟跟着我这个庸医,哪能学到什么,小神医,还望你成全!”
奇郎中的话不免奉承,态度上却够赤忱。
平安静默了片刻,点头道:“好吧,我答应就是了。”她的考量是,红非非一好,这两位自然跟着离岛,眼下二木三木还躺着不能动,没必要跟红牙海盗的人起冲突,况且她可以跟奇溟打听一下牙寂的来历。
“太好了!”满脸都是肉的奇郎中眼睛都快笑没了,“小溟,你跟小神医好好的学,小神医,这些小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老朽不多叨扰了,告辞。”
奇郎中留下奇溟,一个人走了。
“都有什么好东西?”平安不客气的开着那些拜师礼,见是一盒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一盒海鲜干贝,一盒精致的点心果子,一盒一打十二枚精致的不同色天丝手绢,手绢的一角绣着小拇指指甲般大的白色舟鸟,平安喜出望外,“这是安国天丝绕的手绢!”
“海盗们抢来的东西值得稀罕!”厘舫对平安的新徒弟充满敌意,没好气道。
平安才不管怎么来的,都城丝绸铺子里天丝绕的手绢贵的惊人,而且货一到就被贵族豪门们抢购一空,能看上一眼便算是有眼福了,平安的娘夜昙一直想着能拥有一枚,无奈一枚手绢能抵得上家里半年的开销,她只能在铺子到货的时候,挤进去看上一眼。
“奇溟,你不是很缺钱么,光是这一打手绢脱手就能发笔大财,你们爷孙也太看得起我了!”平安道。
奇溟的神情古古怪怪,“这是祖父的,不是我的,我可拿不出这些!”
“你祖父的不就是你的?”
“当然不是,要不我干嘛自己存钱!”
“你存钱做什么?”
“赎身!红老大说,只要我拿的出十万两黄金,他就还我自由。我做梦都想进四勤府,我都十二了,再耽搁几年就老了。”
“十万两!黄金!”平安简直在听一个笑话,“你们老大真喜欢你吗?他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这已经是最低的价码了,在我们徽国,一旦卖身为奴,子孙后代便也是奴,而一旦赎身,子孙后代自然也成了良民,虽然最初卖身的价格不高,但赎身的价格却高成天价,百万两黄金都有人开过!”奇溟道。
平安呼出一口气:“还是我们葵国好,没有奴制。”
当下,平安将天丝绕的手绢分了醉风包括牙寂等人一人一枚,剩下的她都给夜昙留着!
“走吧,我们去练功。”平安当然知道奇郎中的意图,拜师是假,觊觎她的蓝域银针是真,她已经丢过一次,这次得看好了。
奇溟也跟着往外走,平安注意到之前奇溟在看见牙寂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他似乎对牙寂充满了畏惧。
已经走下了山,平安问奇溟:“那个叫牙寂的是你们船上哪个老大的海夫人?”
“不知道,这女人很怪的,别人都叫她寂夫人,好像是个哑巴,我们三个老大见了她都让着她。别看她长的好看,人很残忍的,调戏她的水手都被她给杀了,我就亲眼见过,她一出手将一个大个子的心给抓了下来,血淋淋的,那心还在她手上跳动呢!”奇溟一边说一边缩了缩脖子。
千字听见讶异道:“她会武功?”
奇溟点头:“当然,她能从一个船飞到另一个船,是个高来高去的人物!”
“我就知道她不简单!”平安哼了一声,“你确定她是个哑巴?”
“反正我没见过她说话,不过我挺怀疑的,我甚至……算了,不说了。”奇溟欲言又止。
“说!”平安一瞪眼,装腔作势道:“我是你师父,师父命你说!”
“切,我才不当你是师父,你一个毛丫头就算医术比我高又如何,你还不是个女的!”
“你……”平安想不到他会蔑视她的性别,转念冷笑道:“墨梳也是女的,你不一样看墨梳的书!装什么装,你男的就了不起?是比女的命长,还是多长只眼睛耳朵?”
奇溟努了努嘴,“反正在我们徽国女人就是比男人低一等!祖父让我拜你为师,那是祖父的意思,我口服心不服……最多,我只当你是个朋友。”
停了一下,奇溟神秘道:“你知道《观相》这本书吗?”
平安本来就没打算收徒弟,朋友就朋友吧,“不知道,什么书?”
奇溟见平安不知,很得意,“我们红老大从儒商那儿抢来的!这本书可了不起,观相而识人,据说是儒商先祖传下来的一本神书!”
“儒商你们也敢抢!”平安说完就闭了嘴,红牙海盗杀了葵国那么多人,儒商又怎么不敢抢了!
“我们老大什么人物,天不怕地不怕,不离海上十大海盗,我们红牙海盗就排到了第五!何况儒商现在内部都分化了,没以前团结,抢一个是一个。”
“好吧,说说那本书,你看完后有什么收获”
“根据书上说的,我觉得……寂夫人是个男的!”奇溟小声道,“而且她也不是哑巴。”
平安眼睛一亮,大有找到知音之感,“你也这么认为?”
此时,四人已经来到了一处空阔的沙滩上,四木要教蹲马桩,平安早会这个,四木便单独教千字。平安跟奇溟在一边说话。
“我并不确定,但书上说男人之气与女人之气是不同的,哪怕最好的易容和伪装术,也遮掩不了天生的性别……”
俩人就这样站着说了近一个时辰,平安还了解到那位非鸿是船上的第三十五个海夫人,也是众多夫人中最低调的一个,为人温和没架子常被当成船上的婢女,而船上的三十八位海夫人乃三大头目共有,是红非非红萧萧红圆圆三兄弟共同的媳妇!这是徽国西边九河郡的传统,家里兄弟娶的媳妇都是共有,生的孩子也不分彼此。
而平安听大木说的八个奇怪少年,奇溟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平安,我学你拿竹子薰跑木参,怎么就不灵了?”奇溟问道。
平安嘿嘿一笑,“因为跑木参很聪明,所以这个法子只能用一次,它们被薰过就再也不上当了!”
“果然是个灵物!”奇溟垂头丧气道。
“对了,我看你们船上的男人牙齿都是红的,你跟你祖父的牙齿怎么是白的?”平安问。
“因为我们是船医,在船上的地位最低,那些染红牙的,都是水手和武士,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将牙齿染成红色。”奇溟又补充道:“不仅在船上,在我们徽国郎中也是最低贱的,被人不齿。唉……我真想做一个寿国人,在寿国,郎中的地位无比尊贵。”
“所以寿国人都长寿!”
那边千字在练蹲马桩,四木头教了她姿势和要领,便去海上练自己的水上行,试了几百次,走不到十步便落入水中,他也不馁,浑身湿透试了又试。
平安已经没什么话跟奇溟说了,她上去拉住双腿打飘的千字道:“没你这样练的,蹲马桩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每天坚持,才能越蹲越长,这个师父真不负责!”
千字道:“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学会一门防身术,不能让无际担心!”
“要学防身术还不简单,我教你!”奇溟说着抽出了他的牛角弯刀,尺长的一把短刀被他舞的虎虎生风,看的人眼花缭乱,“近攻没有比短刀更趁人不备的,远攻嘛,想快点学到手,你可以练飞刀或者箭或者弩!”
千字见他说的一板一眼,频频点头,“好啊,你快教我!”
“没问题!”奇溟大方道,“明天开始吧,今晚我给你做一个木刀,做一把弓箭,明天一早我来找你,现在我得回船上去了。”
奇溟走后,平安想跟四木练水上行,四木笑道:“水都不会游,你还想练这个,我教你打拳!”
“打花拳,我才懒得学,我要学力拳,一拳就能揍得对方吐血的那一种!”平安道。
四木又是大笑:“好徒弟,对我胃口,不过,学功夫可没投机取巧的,无论哪一行都要讲究一个基础,基础打好了,才能……”
“师父,我只能学三个月!”平安打断四木,提醒道,“你先把招式教给我,我回家后可以慢慢练!”
四木惋惜道:“我跟师父学了十年才小有成就,你学三个月就要离开,唉,还真不好教,徒弟,你俩都还小,又不急着嫁人,船造好后不如就跟着咱们周游天下,把厘舫那小子也带上,多畅快!”
“不好!”平安和千字异口同声。
四木垂头丧气,“好吧,能教多少就教多少,师父只能尽力而为了。平安,你既想学锻金拳又要学海行术,那么你既要练皮肉又要练腰腿,看见那块石头没,从明天开始,你上午就去推那块海石,下午,我教你打拳,别说什么花拳,打的好就不存在花拳,那是技巧,蛮打可不行,还有,你想学海行术就得先学会瞬行术,瞬行术是海行术的基础。
师父让你学游水你都耽搁了吧,游水是基础,你要不会,我可没法教了,海行术得先熟悉海水,适应了海水,才谈的上海行术,你看师父刚才老掉水里,要不会游水岂不要被淹死了!
千字,你想学防身术,我就教你点穴,方才我听到那贼眉鼠目的小子要教你什么近身攻远身攻,倒也不错,你可以跟他学学看。
好了,现在开始,每天晚饭前,你俩跟着我绕岛跑三圈。”
四木说完就带头跑。
平安和千字一听人都焉了,绕岛一圈都跑不下来,还三圈!可人家是师父,当初拜师又都出于自愿,没法,只得跟着跑。
跑步对千字来说没什么大问题,平安也还行,她一时忘记了自己靴底的红豆腐石粉,负重两百多斤跟在俩人身后跑,稍微显得吃力。
三人从岛的东边往北跑,平安一边跑一边东张西望,岛的北边风景很不错,似乎被人刻意的收拾了一翻,海石的布置,林木的分布,如同葵国沿海有钱人家的海边私宅后院,她甚至看见了一丛紫竹。
“师父,你等我一下!”紫竹可是上等的制笛好料,平安忍不住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