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走走谈谈,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正午,在各曲兵士按例轮流返回城中就食完毕以后,邓锋当即下令,甲、乙二曲将士,出郊演练。
校兵场上,望着台下整齐列队的两曲将士,邓锋意气风发:
“将士们,三个月来,大伙都是在练兵场上摸爬滚打,操演战术,想必你等也是烦闷得紧了,今日本将就率领你们出城演练,教尔等如何野外行军,布阵扎营。”
“万胜!”
台下将士纷纷举矛应喝!
“出发!”
邓锋挥了挥手,顿时令旗挥舞,号角长鸣,两曲近五百军士,便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有序地出练兵场,往东南而去。
......
傍晚时分,在离新野县城东南方向三十多里的王庄,庄主王巽与管家等一众家丁正在粮仓清点此次的秋季收成,前番雍凉兵入寇,他们王庄家大业大,疏散不及,损失不小,族人多有罹难,但尽管如此,作为一个有两千多人的大庄,只要将敌人挡在庄外,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就在他们点完粮食,将其一石石搬入仓中时,庄外一身穿短褐的农人匆匆跑进来通报:
“庄主,大......大事不好了,几里外来了一伙官兵,好像冲着咱们庄子来了!”
“什么?”
王巽心中咯噔一下,赶忙揪着他问:
“你可看清楚,是哪处的官兵?有多少人?”
“这......”
农人想了一下,才又说:
“看那样子,有千人左右,不像是外州匪兵,倒像是咱们南阳人。”
王巽内心一惊,随即恼羞成怒,给了他一巴掌:
“蠢货,你不会看旗号吗?”
农人委屈道:
“庄主,俺不认识字啊,再说了,那些官兵唬人得很,俺都不敢靠近。”
“......”
王巽无奈,只好一面让儿子和管家去召集庄里的男丁前来拒敌,一面则紧急关闭庄门,带领眼下十来号人,匆匆登上望楼眺望,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功夫,远处慢慢地就出现了一伙几百人的官兵,他们甲胄虽然参差不一,甚至有些不伦不类,但步调整齐划一,阵势严谨,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那些官兵一面以严整的方阵缓慢行进,一面则踏着鼓点,有节奏的呐喊助威,待行到离庄门一百步开外时,他们停了下来,王巽也终于看清了庄外这伙官军的旗号,不是县长邓锋带来的兵马还是谁,方圆百里之内,亦只有他有这样的实力。
虽说人数没有刚才来人通报的有上千人之多,但气势已足够慑人。
没一会儿,儿子王晗纠集三百多个民壮赶到,王巽稍稍放心了一点。
同时心下惊怒交加,既惊于邓锋数月之间,就练出了这么一支精悍的队伍,二来也是对此人擅作主张,私自调兵的举动颇为忌惮,如此飞扬跋扈,目无法纪,也不知州牧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用此等乳臭未干之人牧守一方,焉能服众?
邓锋与张京、陈升等将校此刻也正在打量着王庄的布置防御。
庄墙通体以黄土夯筑,上面用硬木立起可供人站立行走的围墙,足有两丈多高,在庄门的内两侧,则建有两个箭塔,可对攻打庄门的敌军,交相射杀。
总的来说,布置还算马马虎虎,不过依邓锋估算,自己此番出奇不意,庄内肯定准备不足,若马上架梯攻打,半天就可拿下。
但他此行攻心为上,若非万不得已,还是不愿轻启战端。
“来客可是邓县长?”
庄墙上,王庄主那浑厚又略带讨好的声音,幽幽传来。
邓锋冲张京等一乐,还道自个儿是县长,看来老小子的确怵了。
于是他策动马匹,向前靠近答话,张京和陈升等一众将校赶紧拍马跟上。
张京赶上邓锋:
“将军,不能再靠前了。”
邓锋却浑不在意:
“没事,我料王巽老儿没那胆子。”
离庄墙十几步远时,他指鞭斥骂:
“王庄主,汝好大的气派啊,本官诚邀你县城一聚,共商屯田大计,你却推脱不至,敢问尔这王庄,还是新野治下,刘荆州的治下吗?”
王巽心中惊惧,邓锋一句话就要把反贼的罪名给他坐实,自己可不能认这个账,赶忙辩解:
“县君误会了,王庄先前历经战乱,卑职既要安置难民,组织耕种,又要修补庄墙,实在分身乏术,不想竟因此而惹得县君误会,实在该死,烦请县君退兵则个,下官不日便去负荆请罪。”
“不日,不日是哪天啊?”
王筠瞧墙下这小子咄咄逼人,好不狂妄,心中怒极,不由得破口大骂:
“呸!你个小子好生无礼,我父亲敬你官爵,好生说话,你却如此骄狂,当真以为我们怕你吗,你若有胆,便与我单打独斗一回!”
王巽大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虎逼女儿怎么摸上来了,赶忙出言喝止:
“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退下!”
王筠轻咬嘴唇,白了父亲一眼,又狠狠地瞪上邓锋,恨恨不再言语。
王巽赔礼道:
“下官御下不严,让县君见笑了。”
“哈哈,王姑娘快人快语,与阁下如出一辙。”
邓锋忽然凝重语气,诚恳道:
“王庄主,本官此番前来,实是迫不得已,之前晓谕各堡,让大伙儿来县城相商,未想新官上任,人微言轻,诸公不给面儿,这不,我只好带领弟兄们,逐一拜访各堡了。”
王巽瞧他不打算攻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其也算饱经世故了,对墙下那些官兵,是硬茬子,还是绣花枕头,他一眼就能看出,若其被筠儿激怒,果真来打,搞不好真的守不住,所幸这小子还没到无法无天、不通情理的地步。
“是下官等思虑不周,冒犯君威,还请大人宽恕。”
邓锋瞧火候已差不多,顺势收尾:
“也罢,同僚一场,我亦知晓庄主的难处,不过屯垦积粮,本是一本万利的好事,何故推脱踌躇呢,有什么难处大可说出来商量嘛,可拧着脖子连个话都不给,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这样吧,其余各堡咱也不去拜访了,劳烦庄主将我的话转述给他们,五日以后,诸公务必光临县衙,若再有不从,就别怪咱翻脸无情了!”
“是是是,下官一定转达,只是天色已黑,莫若下官奉点干粮,给将士们垫垫底?”
邓锋笑道:
“本官秋毫无犯,若贪你那点粮食,早在几日前尔等还没有收割时,就一举拿下了,何必等到今天。”
说着便与众将调转马头,返回阵中,一阵口令声响起,旌旗挥舞,五百兵丁霎时间如潮水一般,又缓缓退去。
“这......这就走了?”
王晗有些不可思议,过往他遇到的那些官兵、匪兵,哪次过来不打点秋风才回去,这次怎么那么爽快?玩呢?
王巽有些疑惑,刚才他出言试探,没想到对方竟真的一点油水都不沾,这份城府定力,让他很难觉得会是一个毛头小子的手段,难道有高人指点?
望着邓锋他们退兵的方向,王筠也若有所思,这小子虽说嘴巴毒了一点,但好像还真的没占他们什么便宜,庄边麦田也没遭到他们的踩踏、洗劫。
一些来不及跑入庄中躲避的农夫、庄丁,原先个个心惊胆战,庄子进不去,只能远远地看着,祈祷那些军爷别祸害自家还没来得及收割的稻谷、麦子,谁想在庄前站了半个时辰,军爷们就真都本本分分地退了,直让他们感激又新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