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050600000018

第18章 赏雨品茗

旬武三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七,明宗皇帝猝然驾崩。至此,这对父女再也没有了当面和解的机会,曾经的父女情深、怨怼、误解、迷惘都永远定格在那个不欢而散的夜晚,纵使时光流逝,却终究无法消散……

建元元年七月二十六,茉莉苑内,昭叶正一页页地翻阅着账本,满页皆是赤字。当年明宗皇帝把昭叶的公主府邸建的太过奢华,年复一年的维护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洛梅和秋云二人在一旁帮着昭叶核对账目,眼见着这长公主府里入不敷出,皆是头疼不已。

父皇驾崩、齐王即位,昭叶才知道过去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如今却是花钱如流水,要钱难于登天。

明宗皇帝虽为昭叶留有不少封邑,但无奈齐王一登基,昭叶便被收了财权,只因户部尚书刘衍见风使舵,上书说:依照祖制,昭叶长公主还未大婚,封邑的所有收入都应先上缴户部、再行下拨。被刘衍拦了这么一道,下拨多少银子全要看当今陛下的心情了。

秋云看着密密麻麻的账册,垂头丧气道,“如今真是太难了!殿下的封邑财权被户部没收了、例银被内侍省克扣了、私产还被杨妃霸占了。偏偏府里要用银钱的地方还不止一处,每月府里光是修整园子花木这一项便要支出百两银子。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洛梅手中拨着算盘,取笑着秋云,“你素日里最不计较银钱,怎么如今也开始盘算这些?”

秋云只是无奈地感叹着,“是啊,从前背靠东宫的时候,从未觉得金银来之不易,如今却不得不精打细算这府里的每一笔花销。殿下,我瞧你这封邑财权想要回来是难了,落在刘衍这种雁过拔毛的人手中,他定会想方设法的吞下这块肥肉。”

昭叶也十分犯愁,心中一直在盘算的该如何拔掉刘衍这颗眼中钉。

一筹莫展之际,只见朱常侍来报,“殿下所料不错,我们这边刚一放出消息说要出手宁远阁,果然益阳公主的人便过来询价接手,五千两黄金,竟是一分价钱也没还口。”

“这下账上的窟窿可是都填上了!天啊,四年时间,足足赚了五倍。”秋云惊叫着,高兴地一跃而起,“如今益阳公主成了昭阳长公主,出手竟一下子变得这么阔绰,不似从前那般寒酸。”

昭叶合上账本,长舒了一口气,自嘲到,“现如今我的例银都被内侍省分到昭阳那里去了,她出手又怎会不阔绰?你们说,我当年怎么就没想到也使些手段,找人为难一下她、克扣些她的银钱?”

昭叶近来时常在想,学会苦中作乐,大约也是艰难困境中的一种调剂。如今她这长公主府的日子不好过,洛梅和秋云却依然愿意陪伴在她的身侧,她们虽不是血缘至亲,却胜似亲人。

秋云嬉皮笑脸着,“还说呢,殿下当年并非不能如此,而是从不屑于此吧。”

昭叶虽知道秋云这丫头嘴甜是在恭维她,却表现的十分受用。

她近来时常在想东宫落败,是不是因为他们兄妹二人一直在顺境之中,许多他们不愿意、甚至是不屑于去做的事,都被齐王兄妹抓住了机会。若从今日起,她也学着在逆境中生存,不择手段、不计得失,是否就能重新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欣喜了不过片刻,秋云便开始落寞起来,“说起来还是可惜了,宁远阁这些年在殿下的经营下声名鹊起,若说是天下第一名楼也不为过,殿下在其中付出的心血,又岂止是多出来那四千两黄金可比的?”

洛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世上之事大抵如此。对了,昭阳长公主那边有没有说过,她买下这宁远阁是要做什么?继续招贤纳士?”

朱常侍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低声说:“说是要改成青楼楚馆。”

“什么?你没说错吧?”秋云一瞬间暴跳如雷,“一掷千金买回去一座名楼,改成青楼?她这是在羞辱谁?”

昭叶闭目,深吸一口气,她自知昭阳羞辱的是她,还有那些昔年在宁远阁崭露头角的东宫门下之人。

朱常侍接着又说到:“奴才也是签完字据才知道的,可惜已经晚了。昭阳长公主的手下还说,这宁远阁欺世盗名,借着诗会行男盗女娼的苟且之事,所以改成青楼最为合适。”

秋云气不打一处来,怒骂到:“男盗女娼?从前宁远阁的诗辩评,她李益阳偷偷溜出宫,几乎是场场不落,如今成了昭阳长公主,便要回过头来打自己的脸吗?”

新皇登基许久,昭叶已经习惯了他们刻意制造的摩擦和不痛快,大约快要做到陈太医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只是淡然:“宁远阁在长安最繁华的四条街的相交处,那里人来人往,位置太招摇,显赫的达官贵人都要避嫌,所以改成青楼不一定能赚到钱。”

秋云恳切地说到,“殿下,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您真的一点不关心吗?就任由昭阳长公主这样作践欺辱吗?”

昭叶低头翻看着字据和银票,“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都随它去吧。”

秋云使着性子,“殿下,昭阳长公主她欺人太甚,不卖了,我们不卖宁远阁了。把五千两还回去,我们如今即便是手头不宽裕,却也不能平白受这番欺辱。”

昭叶只是晃动着手中的字据,若无其事地说到:“字据已立、银货两讫,如今反悔想要收回宁远阁,怕是难啊!你们不如在这里好好帮我想想,这五千两黄金可以做些什么?看看买哪些地、再买哪些铺子,毕竟以钱生钱方为正道。”

秋云不肯罢休,仍在努力着,“好,那退一步。还有那些字画呢?”

朱常侍小声说到,“咱们殿下说过,字画一幅不留,所以就没有收回来。”

秋云风风火火着,“我现在下山,去把殿下的字收回来。殿下写《青叶怨》时虽是匿名,没有落款,可总不能让他们挂在青楼里招揽生意吧?”

朱常侍幽幽地说了一句,“晚了,已经被毁掉了。昭阳长公主的人后来单独挑出了那幅《青叶怨》,说是这青叶词写得狗屁不通、一文不值,顺手就撕掉了。”

“朱常侍,你怎么都不知道拦着啊?”

朱常侍却是一脸委屈,“我哪里知道那是咱们殿下写的啊,这词跟《竹思赋》挂在一处,我还以为是哪位世家公子写的。”

秋云被气的半晌没有说出话来,眼泪汪汪地看向昭叶,“殿下……”。

昭叶安慰着秋云,十分大方地表示:“不过一幅字而已,你若是喜欢我再多写几幅,再盖上我的私印送予你。”

只有她自己知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从前了。东宫如此、宁远阁亦如此。从前的一切都是错付了,如今一切皆是一文不值。

昭叶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天高云淡,水静波清,却是正好。她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好了,今日天气不错,这些账本看着实在是头疼,你们有谁愿意陪我到山下云禅寺走走?”

秋云仍然在啜泣着,昭叶见洛梅一直沉默着,随即点到她,“那就洛梅吧。”

通往山下的小径,蜿蜒曲折,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却是别有一番景致。昭叶在前、洛梅紧随身后,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殿下,素日里不爱不出门,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来山下?”

昭叶无奈地表示,“难道你愿意一直看着秋云哭鼻子?茉莉苑到云禅寺不过上山下山的距离,正好舒展一下筋骨、换换思绪。”

“我看殿下如今是越来越淡定了,没有为银钱的事情发愁,想来是心中已经有了对策。只是宁远阁的事,要不要再想想办法?”

比起年幼、心性未稳的秋云,昭叶其实更欣赏洛梅的个性,无论何时说话做事总是思虑再三,人也更为沉稳通透、一点即通。

“不用了,我已决意和过往做个了断。东宫都不复存在了,我们越是要尽力维护的东西,就越容易被他们销毁殆尽,我实在是无心、也无力再去顾及虚无缥缈的声名了。”

昭叶想做的了断中当然也包括了沈寒清,从前她路过宁远阁时,总是忍不住缅怀过往。看着楼台上高悬的《竹思赋》和《青叶怨》,便觉得这世上大约再没有比他更为相配的人了。那个与沈寒清并肩赢下诗辩评、名动长安的夜晚终是一场不可追忆的梦。从今往后,为避嫌,她大约只能是远远地绕开宁远阁了。

“宁远阁被毁,终是可惜了。原以为昭阳长公主接手过去会借势,继续经营下去。其实这对她博取声名、培植势力都是有所助益的,却想不到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昭叶沉思着:“我只是很好奇,宁远阁那日我并未真正露面,《青叶怨》亦是我用左手所书,,知情者不过寥寥数人,实在是想不出有何破绽,能让昭阳知晓那是我的词作?”

“也许是因为沈将军每次回城休牧时都会驻足宁远阁,昭阳公主这般在意沈将军,细查下去,很难不发现蛛丝马迹的。”

昭叶微微地摇了摇头,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似乎是不对。

话至此,洛梅忽然想起一个与昭阳有关的故事,“近几日,宫中有一个流传胜广的传言,说是月初七夕节那天,昭阳长公主一早向陛下请了旨,奔赴城外北庭军驻地去找沈将军。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却一个人早早回了宫,又是生气殴打宫女、又是哭闹砸坏东西,总之那夜华阳宫上下都被搅得天翻地覆。后来这事惊动了陛下和张皇后,张皇后借机向陛下进言,说是该让昭阳长公主迁居府邸了,却是一宫容不得二虎。”

昭叶只是一笑置之,“我知道了。”

秋夕之夜,昭叶知道的是,自己站在茉莉苑的悬崖上望着北庭军军营的方向,看了一夜的萤火。她如今不由地羡慕起了昭阳,羡慕昭阳手中的权力、羡慕昭阳拥有成功者一切的肆意和无所顾忌,做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而她自己,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只能被困在这汤泉山上,既可怜又可悲。

秋夕之夜,昭叶不知道却是,北庭军大营深处,沈寒清也同样遥望着远方的汤泉山,那一夜他挑灯未眠,遥祝着心中的那位公主平安顺遂、身体康健。夕帐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在他心目中,最温柔的月光也比不过她转瞬的回眸。

这世上,有一些人注定是彼此相望,却不能相守的。

洛梅灵机一现,开始上心起另一件事,“殿下,你觉不觉得,昭阳长公主的如今的行事风格与从前是大相径庭了。从前是横冲直撞、敢作敢当,如今却是心思奇绝且手段阴毒。若是从前,这般醋意大发、恼羞成怒的情况下,她可是会敢把宁远阁付之一炬的,如今却是改成了青楼,让沈将军望而却步,也让我们暗暗吃了哑巴亏。”

昭叶若有所思着,“并非一直如此,应该不是昭阳,也许是她身边有高人指点。这般故意辱没斯文的事情太过阴损,倒像是读书人恶心人的手段,有机会是该仔细查查她那些门客中,可有不露声色的手段阴狠之人。”

洛梅却是颇有些为难,“殿下,这要查起来可是不易,堪比大海捞针,尚需要一些时间。如今昭阳长公主那里门庭若市,不少投入她门下的白衣之士受到赏识,很快便能出入庙堂,是以如今长安少年郎,皆争先恐后地投入她门下。”

“权力从来都是聚拢人心的利器,有这般捷径可走,谁又愿意去走那漫漫的科举之路。”昭叶浅浅一笑,不禁想起从前宁远阁声名大噪之时,她的身边也曾围绕着许多心怀叵测之人,盼着自己能成为第二个邢可征。

洛梅深以为然,接着说道,“明眼人虽然知道昭阳长公主倾心于沈家公子,可坊间传言,沈公子对待昭阳长公主的态度极尽冷淡。三年国丧未过,皇室不许嫁娶,没有明旨,一切便仍然存在变数。所以有一些人是抱着即便做不成驸马,也要做个面首的想法,极尽谄媚、刻意讨好着昭阳长公主。

昭叶只是平淡地说着,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昭阳未必真的把这些人放在心上,不过却是可以拿来宣泄的。”

她太知道了,在昭阳心中,那弱水三千也及不上一个沈寒清。

昭叶也曾问过自己,到底沈寒清身上哪里吸引她?

是身为武将,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吗?不是,明明魏绍玄的武功身手更胜过他。

是出身世家,饱含书卷之气吗?不是,明明长安城中最不缺的就是世家公子。

她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所有她喜欢的特质,在他一人身上完美的融合呈现,多一分不多,减一分又太少。

山间天气总是瞬息万变,明明前一刻是晴空万里,后一刻便会阴云密布。

“殿下,天气似乎有些阴沉了,山雨欲来,来去皆是匆匆。前面就是猗兰亭了,走了这么许久,不如坐下歇歇。待雨停,再原路返回。”

“也好,今日就到此处为止吧。”洛梅的提议立即得到了昭叶的同意。

这猗兰亭,是隐太子李适当年修建的一座流杯亭,修在茉莉苑通往云禅寺的山路之间,用以给昭叶休憩时所用。环境清幽、人迹罕至,隐于竹林,伴以古松,泉水自汤泉山顶部所引,顺着蜿蜒曲折的石渠流入亭内,前后回旋,缓缓流过。

因着昭叶常来于此,所以猗兰亭内一应器物俱全。

“洛梅,还是照旧。你烹茶、我抚琴。”

昭叶的琴声悠扬,一曲《关山月》回荡于山间竹林中,原本是铿锵激昂的琴歌,却被她弹奏的婉约细腻,别有一番相思缱绻之意。

待琴音止,淅沥淅沥的雨滴开始落下,洛梅的茶也刚好烹完。两杯香茗端放于桌案之上,一股扑鼻而来的茉莉香气袭来,沁人心脾。

洛梅细细品着杯中香气,“奴婢听说,茶能静心凝神、涤烦益思,具备延年益寿之功效。因而那些高权重的大人们最喜欢的便是,择一闲适雅静之处听音品茶、细啜慢饮,如此方为长命百岁之道。”

昭叶闭着眼,感受着茶香入魂,“你可知道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并不是因为听琴喝茶才活得久。而是因为活得久了,熬死了自己的对手,才变得位高权重起来。”

洛梅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奴婢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虽知道殿下说的是歪理,却觉得很是有趣。”

昭叶睁开眼,心有所悟地说,“死去元知万事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所以我们和永安府的当务之急便是:从这暗流涌动的长安乱局中抽出身来;若是能回到封地去,终老此生,便是更好了。”

“殿下……”

“嘘!”洛梅想说些什么,昭叶却示意她噤声,静静地欣赏那拨人心弦的雨声。雨势越来越大,只见昭叶起身走到猗兰亭边上,将手伸出亭外,感受着那在竹林间翩翩起舞的雨丝。亭间石渠中飘零的玉觞,因为那雨水的推波助澜,“叮叮当当”地碰撞在一处,声音十分清脆悦耳。

猗兰亭畔景殊出,修竹风清送晚秋。

隔院钟声传耳底,石间泉水入亭留。

这般安然闲适的时光,终是被两个不速之客所打搅。雨声中,脚步渐近,洛梅瞬间警觉起来,不安地看向亭外四周。

昭叶站在亭檐下,示意洛梅不必妄动。她细细地打量着那两个模糊的身影,一眼便知是衣着华贵的世家公子的装扮。这汤泉山上多是长安王公大臣的别院,想来是哪家的公子误入云禅寺后山,被她方才所奏的琴音引来避雨的。

风雨中,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共撑着一把伞,站定在亭外翠竹边上。其中一位身着紫色外袍、相貌颇为俊秀的年轻公子,撑着伞对着身旁之人说到:“猗猗有绿筠,霜草萦浅碧。引流浮觞效,兰亭修禊人。刚刚大哥在竹林间果然没有听错。只是没曾想到这般凄凉的琴音,竟是出自一位绝美的姑娘之手。”

另一位身着深蓝色长袍,一言不发。许是好奇这绝美到底是有多美,只见他以手中一把黑色的折扇微微抬起伞沿。四目相对之时,昭叶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他的面容比身旁那位紫衣公子还要俊朗上很多,只是气质却是一时之间难以形容。

只见他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眉间似有阴沉,深黯的眼底仿佛藏了不少风霜,唇形单薄,棱角却不分明。明明年纪不大,却是少年老成之气,沉着持重、不苟言笑,举手投足间儒雅自得,却又颇有些慵懒萎靡的姿态。他缓缓开口道:“曲水流觞,姑娘真是好兴致。”

隔着雨幕,昭叶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回答到:“这里并没有酒,那玉觞里的不过是水。大周国丧期间,又怎会有人敢饮酒?”

那蓝衣公子赶忙解释到,“姑娘误会了,在下姓张,久居在这山中。今日携家中兄弟路过于此,只是想寻个地方避雨,顺便讨杯茶水喝。姑娘若是觉得叨扰,我们即刻便离去。”

他的回答极尽客气,令昭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言语之中又在消除对昭叶的冒犯和降低她的戒备之心,昭叶只得示意他们坐下。

待他二人落座,昭叶才发现他二人同自己一样,腰间系着孝带。昭叶苦笑自己方才真是多虑了,同是家中至亲离世,又怎会饮酒?遂示意洛梅再多烹两盏茶来,以示款待。

等着茶水的间隙,那名年轻稍轻一些的张小公子有些话痨,十分热络地想找些谈资消遣。

“多谢姑娘让我们入亭避雨,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叶。”

“叶姑娘,可是入这云禅寺来拜佛的?”

“不是,我常居这山中。”

“我听姑娘琴音悲凉,似乎是有不如意之事。听说这云禅寺的神佛十分灵验,长安城的世家小姐们都十分喜欢来这里敬香、求取心愿。叶姑娘若是有空的话,也可以一试,也许可化解这不如意。”

昭叶指尖拂过茶盏,淡然地回绝了他的提议,“人生在世,苦不堪言,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又岂是拜佛便可以消解的?”

“大哥……”那张小公子微微有些尴尬,转而委屈地看向他身旁的哥哥,更不敢再开口多言。

那张大公子驾轻就熟般地化解着尴尬,“叶姑娘所言不虚。善恶有报、六道轮回,神佛之事多是世人多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罢了。”

至此,昭叶深感面前这位张大公子处事谨慎、恰到好处、想来是一位不动声色的城府之人。

洛梅端着茶盏而来,“茶来了,请两位公子品品。”

那张大公子未抿一口,只是将茶盏微微晃动,香气氤氲四散开来,“这茶的制法很是别致,味道似茉莉香茗,却又不是。”

寥寥数语,昭叶便知道眼前这位世家公子,是一位品茗的行家。这茉莉香茗本是贡品,千金难得,齐王登基,内侍省便再也不会分给昭叶这样的好东西了。只是数十年的饮用已成习惯,换了别的茶,昭叶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便效仿先前看过的古方,在茉莉苑内自己学着制茶。

既为同好,昭叶索性将制茶之法和盘托出:“夏月茉莉初开时,晚含而晓放。摄青绿茶少许,置花心,于清晨取出,再烹茉莉露珠泡之,香韵尤绝,是以堪比精工窨制的茉莉香茗。”

张大公子浅浅地尝了一口,感慨到,“人间有味是清欢,我那故去的内人,便也如同姑娘这般方法制茶。”

一瞬间,昭叶仿佛读懂了此人眼底里的风霜,情深至厮,令人无限感叹,“这方法是我在《茶经》里学会的,想不到先夫人竟与我有这一般无二的爱好。”

他放下茶盏,嘴角微微触动,“她生于茶农之家,幼时学会制茶乃是为了家中生计,比不上姑娘这般意境。”

昭叶心头却是一惊,这贵公子口中的故去的内人竟是一名采茶女?豪门公子又怎能娶采茶女为妻?如此想来,方才定是她会错了意,误把侍妾当作了是夫人。可他既不反驳这种说辞,想来是真心实意待那采茶女,视她如妻。

昭叶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世家公子,心中不由地生出了一些敬意。

骤雨初歇,那世家公子吟诵着《诗品·典雅》,“玉壶买春,赏雨茆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阴,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随即起身行礼,向昭叶道别,“承蒙姑娘收留,在下今日做了一回兰亭雅士,体会到了赏雨品茗两件雅事,在此谢过!”

昭叶亦然起身向他们回礼,并目送他们兄弟二人离开。

同类推荐
  • 妃常霸道:傻女翻身把王上

    妃常霸道:傻女翻身把王上

    一朝穿越成了不受宠的皇后,没想到这皇帝也是个不靠谱的,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无情!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痞子小皇妃

    痞子小皇妃

    大街小巷都被她贴满了,‘皇上是我爹,我是皇上儿。’一个现代的小乞丐,几个英俊男人,怎样演绎他们的故事,痞女在古代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她最终会上了谁的床,做了谁的皇妃?被定了的亲事是谁私自给她退了亲?又是谁代替她出嫁?谁关她入了牢房,看现代的小太妹怎么扰乱后宫,成就这段异时空的爱恋,故事会怎么收尾。她最后会回上了谁的床,暖了谁的小被窝。
  • 倾天下:妻主太逆天

    倾天下:妻主太逆天

    简介:作为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文能武的三好青年,他居然穿越了,而且,才穿越过去,还没有大展身手呢,就被嫁出去了!对方是当朝七王爷,在军营里的时间比睡觉的时候还多,他指不定哪一天就要守寡,所以,他决定了——逃!“你先去哪里啊?”“不不不,哪里都没想去。”“那你拿着那些东西干嘛?”“我我我……”
  • 天下聘:摄政王妃太张狂

    天下聘:摄政王妃太张狂

    她慕容凌原本是天之娇女,高高在上,一朝沦落为草芥,灭国之恨在心中永远抹不去。逃亡遇上邪魅的他,“摸了我的身子,你可是我的妻了!”慕容凌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逃脱之后进宫步步为营,只为将身居高位的仇人拉下马,报仇!等到大仇得报,她才发现自己原本就恨错了人,“你灭我女岐,骗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一把剑指着邪魅的男子,可是却只是微微一笑,“记住,你是我的妻。”慕容凌无权无势进宫复仇,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爱与恨交织着,躲也躲不掉!
  • 卧听南宫清漏长

    卧听南宫清漏长

    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云绯颜是前朝诸王之一,与言衡南征北战过后,却委身成了她的一位小小嫔妃。她不争不抢,不怨不怒,平淡而冷漠地看着后宫的纷纷争斗,却不料有朝一日也会卷入其中。然而当她终于不再试图分辨记忆中言衡最初的惊艳时,言衡却告诉她,他爱上她了。
热门推荐
  • 甜系小青梅,竹马太无赖

    甜系小青梅,竹马太无赖

    从国外回来的叶知知第一天就和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白梓夜住在一起,叶知知本以为没什么,可却不知自己正被某恶魔卷入圈中,越陷越深……【本文甜文哦】
  • 偷吻男神:萌妻一毛带回家

    偷吻男神:萌妻一毛带回家

    【男女主身心干净,宠文1V1,男主属性逗比腹黑,女主属性呆萌善良。】“给你两个选择,一做我女朋友,二做我老婆。”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高冷男神变成了逗比无赖,于薇安很干脆的回绝了权君烨,“我要第三个选择。”“没问题,第三个选择就是做我孩子的妈妈。”话音未落,权君烨便把自己的萌妻抱在怀里,狠狠的疼爱。多年后,于薇安带着自己的小包子走在街上,远远的看到一群人围着权君烨要签名,小包子看到了后,激动的跑了过去,“权叔叔,给我签个名吧,我妈妈可喜欢你了。”权君烨笑着摸了摸小包子的头,说:“臭小子!说了多少次!要叫爸爸!”【欢迎加入沫鸢蓝的群:225010947,一起讨论剧情!么么哒~】
  • 三国之陈王兴汉

    三国之陈王兴汉

    大学生刘嗣意外穿越来到汉末成陈王刘宠之子。且看他如何使用召唤系统拯救大汉,再续汉室数百载!
  • 芳菲的世界

    芳菲的世界

    芳菲是在查出肝癌的第三天开始回顾自己的一生。准确地说,是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在她生命中留下刻痕的男人与女人。她望着白纸上那几个单薄的名字,吓了一跳,甚至把这三天来无尽的悲恸都吓了回去。世界这么大,除了她的亲人,和她真正有交集的,竟然会这么少。也就是说,她的这一生就这么白白地走掉了。她甚至在青春期都没有被暗恋过。对一个女人来说,如果连一个男生都没有暗恋过她,那肯定是一种莫大的悲哀与失败。她真的有些不甘了。她便开始在记忆的河流中一遍遍寻找与下潜。一个名字终于从暗礁下蹦了出来——土豆。这是一个人的外号。
  • 妃常殇心:王爷太冷情

    妃常殇心:王爷太冷情

    她曾以为,他会是她一生的眷恋与依靠。不曾想过,他最后却变为了没入她心口的那把利剑。时光流转中,经年的约定慢慢演变为一场错位的爱情。她所爱的是他,还是心中的那抹影子?他对她又有几许真心?他们的故事,在那些逃不开的爱恨情仇里,会幻灭?会存活?还是,会变成一段戛然而止的忧伤与遗憾?
  • 千世情劫惨案

    千世情劫惨案

    千世情劫,每一世都惨淡收场。二十一个从头再来的姻缘故事,每一世以不同身份不同方式相遇,他们要如何才能破局?
  • 迷迭天下

    迷迭天下

    江湖一朝风云起,斩不尽几许仇怨。迷迭暗香残,世事血雨风。圣物一出西域改,利益牵连朝堂争。硝烟弥漫天涯路,红颜化作枯骨冢,更那堪情爱一夕断,生死怎由她。
  • 重生之封神演义

    重生之封神演义

    定海神针任他千江万流,岿然不动;混沌钟一声轻吟,万籁俱寂;翻天印能把天砸出一个窟窿;谁能想到世上还有背生双翅的可爱铜钱,竟是落尽天下法宝的凶残煞星?这是封神的世界!且看重生而来的李燕北,如何在封神榜之中啸傲神州!***********************书友群:285527046,欢迎喜欢本书的朋友加群。
  • 我有一座伏魔殿

    我有一座伏魔殿

    少年林宇携降妖伏魔系统,与妖斗,与魔斗,其乐无穷!
  • 我在古代当神棍

    我在古代当神棍

    韩小墨靠着忽悠人的本事,在二十一世纪,过着吃香的喝辣的的舒服日子。可有一天他却发现自己忽悠忽悠就把自己忽悠穿越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在一个与历史轨迹背道而驰的世界,韩小墨呜呼哀哉,却也无济于事。唯有重操旧业,做起老本行。可他却发现,他获得了忽悠成真的能力......为了赚钱,他发现他在忽悠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轻松格调,非历史正剧,勿较真呦!)读者群:949-932-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