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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长宁话别

月明星稀,临近宵禁,褪去了白天的喧嚣,长安城的夜空显得格外的安静。长宁街上,昭叶径自走在前面,沈寒清紧随着她的脚步,却越走越觉得奇怪,一路行来,街道两侧林立的尽是六部府衙,其间并无什么民居或府邸,且这路的尽头只坐落着一座东宫。见昭叶面颊泛着淡淡的绯红,脚下步子也有些虚浮,身上散着微醺的酒气,沈寒清不由地疑心眼前的姑娘许是醉酒,行错了方向,记差了回家的路。

沈寒清正想出言提醒之际,却见昭叶停住了脚步,她站定的一瞬间,身子如弱柳扶风般微微摇曳,低声细语,却透着难掩的醉意,“沈公子便送到这里吧,我到了。”

沈寒清又环视了一圈周遭,越加疑惑地问道,“叶姑娘,可确定是这里?”

昭叶点了点头,刻意压低声线以示清醒,“没错,确是。”

“好,姑娘请稍候片刻,有件事还需料理一下,不然将你独自一人置于此地,我不放心。”言罢,沈寒清上前两步,将昭叶护在了身后,利落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月影之下,他白衣胜雪,手持长剑,那剑折射着月光,泛着幽幽蓝光。

刹那间,两道黑漆漆的身影一闪而过。

昭叶暗暗一惊,随即酒醒了大半,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凌厉的眼神,眼角尽是凛冽的寒光。

沈寒清提高了声音,语气中是令人胆寒的杀气,“跟随我们一路的那两位兄弟,现身吧,前面有飞羽军把守,你们绕不过去的。”

消失于夜空中的那两道黑影,并未走远,而是隐匿在巷子的角落处,夜风袭来,高墙后传出了窸窣清脆的碰撞声,夹杂在飒飒的清风间,声音轻微到几乎不可辨。

只有特殊制成的银叶子相触,才能发出这般独特的声音,昭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熟悉的声音,那是东宫侍卫所佩戴的风陵盏。以数片薄如蝉翼的银叶子打造,每一枚皆是特制而成,上刻不同的图符铭文,作为侍卫们独有的身份印记。她抬眸望向沈寒清,示意他放下手中的剑,又上前两步,正声说道:“你们出来吧。”

两个身着暗纹服的人自一侧应声而出,身如玄影般跃过高墙,稳稳的降落在他们面前,身法轻灵,落地无声,腾挪闪转间气息竟未见丝毫紊乱。

飞檐走壁、来去自如,沈寒清心中暗暗惊叹,这一路上竟然有如此身手矫健、训练有素的高手相随。

只见两个高手双手呈作揖状,手中握着一柄收于鞘中的柳叶剑,扑通一声跪倒在昭叶身前的空地上,“殿下恕罪,属下等并非有意冒犯,太子殿下今日离京,嘱咐我等保护好殿下安危。”

昭叶下颌微微抬起,轻甩衣袖,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们暂且退下,记住今日的事莫要向旁人提起。”举手投足间,她始终保持着不容侵犯的神情,虽仪态万方,却冷若冰霜,言语间是沈寒清从未感受过的凛然和疏离。

“是,属下遵命。”两个东宫侍卫半跪着后撤数步才起身,重新消失于夜色中。

殿下?东宫?原是如此,沈寒清苦笑自己开悟的竟如此晚,她的若即若离、冷若冰霜从来都不是没有缘由的。他的声音微颤着,依旧不死心地向她确认着,“姑娘是昭叶公主?”

相顾无言,昭叶一时语噎,只得轻轻地对他点了点头。

沈寒清残存的一丝希望到底是破灭了,脑海中浮现起云禅寺中初见的那日,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放肆”,当日他只是觉得好笑,明明是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身上哪来的不怒自威的气场,如今看来倒真的是他一直在僭越放肆。沈寒清缓缓地跪在地上,声音微颤着说,“末将参见公主殿下,末将以下犯上,请殿下治罪。”

“既是我有心隐瞒,又岂是公子的过失?沈公子免礼,快请起。”

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跪伏于自己脚下,昭叶生平第一次讨厌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她不忍这样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更无法心安理得的任由他跪在自己脚下。

沈寒清伏在地上纹丝未动,他紧握着拳头,一刻也不曾松开,“末将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沈寒清心里无比明晰,此刻他和她相距不到咫尺,但相隔却早已是百尺千丈。

他那样风度翩翩的人不该如此…夜深露重,沈寒清的发丝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青霜,昭叶伸手想为他拂去,她纤细的玉指颤巍着悬在半空之中,却在将要触及他发梢时停住了。

眼眶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凝积了露水,待她察觉时,几乎要破眶而出。她到底在做什么?心动了又能如何?欲放不放乃是大忌,母后和沈稹便是最好的例子。

她转过身去,故作淡然的留下了一句,“话别一樽酒,相邀无后期,今日感谢公子的美酒,昭叶此生不敢忘。”话音还未落下,泪水便夺眶而出,滴落在她素净的衣摆上,无声无息,悄悄地晕染开来,她轻拭眼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循着微弱的亮光一深一浅的走着,眼前的路越渐明晰,昭叶知道只要沿着那亮光走到尽头,便是灯火通明的东宫。她深深地呼吸,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此处离东宫不过百步,待回去时不能让人看出任何异样。

沈寒清独自一人留在黑暗中,一直听到昭叶的脚步声渐远,才缓缓的从地上伏起,远远望着那个离去的倩影,他失神了。他清楚的知道那璀璨辉煌的殿宇才是她的归处,而他与她注定无法同行。

行至巷口处,一声呼喊让昭叶停住了脚步,“公主殿下!”。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两个保护她的东宫侍卫,其中一个面露难色,恭敬地朝她请示,“太子殿下或是太子妃娘娘若是问起殿下今日的行踪,属下等不知该如何回复?”

昭叶恍惚的眼神忽然透出一丝坚定,她思忖片刻、正言厉色地说道,“今夜之事,若是太子殿下问起,不必劳烦你们转述,待我想明白,自会向皇兄解释清楚。至于其他人,你们若是敢泄漏半个字,便依照宫里的规矩处置。”

两个侍卫听出她语气里透出的警告,不由地倒吸一口寒气,连忙应声道,“是,属下明白”,之后便噤若寒蝉,不再作声。

东宫侧门处,一众侍卫、宫女早已掌着宫灯等候,迎在最前面的是洛梅和秋云。

“公主殿下,您可回来了。”远远地一看见昭叶,秋云便雀跃地相迎过来,“陛下今夜下旨让太子殿下出使藩属国,星夜兼程,要一月才能归,太子殿下本来说要等公主殿下您一起用过晚膳再出城的,结果一直没等到,便启程先走了。”

昭叶以面无表情来掩饰内心的失魂落魄,只匆匆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准备踏入宫门。

秋云并未觉察出任何异样,她紧随昭叶身后,喋喋不休道,“今日太子殿下前脚才走,太子妃后脚便发落了咱们宫里的云儿和翠儿,说是连主子去向都不知道的奴婢,怎能不罚?奴婢上前解释,说殿下今日只是在城里逛逛,有太子殿下派去的侍卫暗中保护,出不了什么事,不必这样小题大做,可太子妃却不依不饶,今日要不是有洛梅姐姐护着,奴婢也险些挨罚……”

秋云再说什么,昭叶已然听不清楚,她的心乱极了,明明早已不堪重负,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踏入府门的那一刻,她停住了脚步,回头再遥望时,除却身后灯火通明的东宫,远处的一切都是漆黑的,她心中苦笑,只觉得长夜难明。

待东宫门前众人散尽,那道朱色大门紧紧合上,一道白影走出巷口,驻足良久。

宫门王府深几许,眼前的东宫高墙,虽触手可及,可宫墙内外相隔的却是两个世界,这宫墙如此高,任凭他沈寒清再好的身手却也跨不过去。

曾经有一位女子令他父亲心心念念、错过追悔莫及了一生,从前他不理解,到底喜欢一个人到何种地步,才会甘愿付诸一切、赔上性命。直到他也同样遇上这样一位女子,方知求而不得乃是世间至苦。

沈寒清心中反复的念着这句,“话别一樽酒,相邀无后期。”那个当日一见惊为天人的女子,竟然是公主!他当日去宁远阁参加诗酒会,多半也是因为听到竹叶青,猜想那位姑娘也会感兴趣的。

情深缘浅、到底是造化弄人。政治斗争何其残酷,沈家与东宫、萧氏一族结的是死仇,父亲死后,母亲守着对父亲的爱,苦苦撑着沈家,独自抚养他成人,孤儿寡母,何其艰难?而萧氏一族和东宫却是踏着沈家和他父亲的尸骨,扶摇直上。他是沈家的独子,更是母亲唯一的希望,不该也不能与东宫发生任何纠缠。

东宫凌霜殿内,烛火跳动,昭叶沐浴后,静静坐于妆台前,她左手指尖轻抵颞颥,右手虚握着,似团着什么圆润的物什,好似若有所思,又好似盯着窗棂上若隐若现的竹画。摇曳不定的烛光,时而晦暗、时而闪烁,好似她清秀的面容,慵懒疲倦,却又阴晴不定,连带着凌霜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住了。

洛梅在寝殿一侧轻挽着层层纱幔,眼见昭叶公主一动不动地妄自失神了许久,她故作轻松般,想打破这份沉寂,“殿下,听秋云说你们今日在宁远阁中偶遇了那位救他的将军?”

昭叶轻声应了一句“嗯”,她的声音低微到几乎不可辨。

见昭叶意兴阑珊,全然没有聊天的兴致,洛梅关切地问道,“殿下今日回来为何有些闷闷不乐?”

昭叶半晌没有出声,过了半刻,洛梅又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声,“殿下?”

昭叶放空的眼神渐渐回旋过来,她轻挪身子,恢复了素日的亭亭袅袅。只见她故作云淡风轻,轻声问道,“洛梅,若是有一件事,你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忍不住想为之,该如何是好?”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可言语间却难掩一丝无可奈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确实为难。”洛梅面露难色地思索着,不消片刻却嬉笑着说到,“奴婢记得萧公子说过一句话,很是洒脱。”

“萧长昇?”昭叶不禁十分好奇,疑惑地看向洛梅。她一向觉得自己的这位表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草包一个,平日里仗着东宫和萧家的势,胆大包天、为所欲为,昭叶打心底里瞧不上他,更是不屑与他为伍。洛梅是她最为欣赏的婢女,行事素来谨小慎微、不落人口实,也最是了解她的心思。今日竟然从洛梅口中听到夸赞萧长昇的话,不免令她有些意外。

“殿下,没错,是萧公子。”洛梅调皮地朝昭叶眨了眨眼睛,接着放下了手中的纱幔,趴在桌台上,故作一副烂醉如泥状,“奴婢最赞赏他的便是这句: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东西南北风。”

见洛梅学着萧长昇酒醉呓语的模样,昭叶不由地会心一笑,感慨道,“原来是这句”。

这句“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东西南北风”原是乌涯山一役时,萧长昇醉酒时的信口胡言,后在长安广泛流传,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典故。自此萧长昇稳坐长安酒囊饭袋的头号交椅,再无哪个纨绔的豪门公子能够望其项背。

一直以来,萧长昇仰仗着萧家和东宫,行事颇为肆无忌惮,悖逆荒唐之事更是层出不穷。偏偏昭叶的舅父萧碌就这么一个儿子,即便明知自己的儿子资质平庸、不成气候、难堪大任,却也总寄希望于勤能补拙。为了萧家这棵独苗,苦心孤诣的设计历练、费尽心思的委以重任,萧碌大人把能做的不能做的全做了。先是为他谋得了翰林一职,希望周围的饱学博学之士,能让萧长昇沾染些书卷气,可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纨绔,根本无法在翰林院和学士府中立足。萧碌大人只好琢磨着派他去立些军功,好攒足资本早日在朝堂上谋得个锦绣前程。

东宫麾下的飞羽军是依大周祖制,由储君组建的东宫后卫军,创立之初,太子李适便从其他军中,一手简拔出了许多年轻的精兵强将。这些人后来多成长为东宫亲信,极得李适的信任和倚重。飞羽军在人数和配备上虽远远比不上现役的御林军----北庭军,却也浩浩荡荡有一万人马,且训练有素、装配精良。多年来,这支精锐之师剿流匪、平叛乱,素有战功威名,屡受皇上嘉奖。正因如此,飞羽军中将领平步青云,晋升极快,仕途更是显而易见的通达。萧碌窥见其中先机,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李适,非要把萧长昇调去飞羽军中为将。萧国舅这如意算盘打得极为精明,想着早日亲近储君,日后太子登基,自己的儿子与大周天子既有表兄弟的血缘亲情,又有辅佐效命的恩情,两相加成,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李适当然知晓萧长昇素日里是个什么德行,但碍于舅父和萧氏一族的颜面,只得答应此事,把萧长昇调去飞羽军中为副将,位列几位副将中的末席,又特别嘱咐了新调任的主将魏绍玄对他尽力照顾一些,凡事不求有功但求平安,万万不能搞出萧公子折戟沉沙、舅父痛失爱子的惨事来。

魏绍玄是兵部尚书魏毅的义子,由圣上直接指派入飞羽军中为将,虽不能算作东宫亲信,但对于太子所托,魏绍玄很是尽心竭力。每每飞羽军出征在外,他都尽量把萧大公子留于城内或置于安全的营帐中,美其名曰是让萧副将坚守大本营、稳固后方,但其实是不希望萧长昇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去了平生枝节、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旬武三十二年,飞羽军奉命去乌涯山剿灭山匪,主将魏绍玄命萧长昇留守营帐,自己则带了一队轻骑入山,想找到山匪的巢穴所在,再出奇不意地剿灭他们。萧长昇则留守大营,无所事事,一连几日,他都在帐中饮酒作乐,喝的烂醉如泥。

一日,大军驻扎在山脚下,士兵来报风向有变,营地极易被山匪借着东风以火攻击,需要下令调整,重新安营扎寨。萧长昇正喝的昏天黑地,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东西南北风’,便硬将士兵给打发了回去。入夜,果不其然,已经被剿灭了老巢的流匪垂死挣扎,借着风势,以火攻之,萧长昇帐下的飞羽军全然没有防备,大火中损失惨重。更要命的是,士兵冲入帐中叫醒萧长昇,请他下令指挥,睡眼惺忪的他听闻山匪已经杀了进来,近在咫尺,直接吓尿了。最后还是等主将魏绍玄回援,整肃御敌,才稳住了局面。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支整装的朝廷大军被几十个流匪冲散阻击,丢盔卸甲、狼狈不堪。消息传回长安,太子李适盛怒,令人捆了萧长昇回来,想要严惩。只是,这事最终的处置结果却是差强人意,萧长昇仅仅被免去了副将之职,杖责了五十军棍,趴在府里一月下不了床。闯此大祸,给东宫和萧家抹了黑,萧长昇却仍不思悔改,整日埋怨老爹给自己讨了这么个破差事,受苦又受罪。万幸的是,经此一事,萧碌大人这回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是块烂泥,不再强行往上扶,自此太子、昭叶以及东宫拥泵们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这事最无辜的还是魏绍玄,本是少年将军,年少得意,从无败绩,经此一役,被猪队友拖累,平白的落了个轻敌冒进、置大军于不顾的罪名,十分郁闷。此事过后,太子虽出面为魏绍玄解释,但魏毅大人还是向皇上请旨,将他发配到了边境,做回了副将,以磨砺心性,好将功赎罪。

见昭叶露出了笑颜,洛梅长舒一口气,解释道,“公主殿下终于笑了,自进门起,殿下便一脸愁容、郁郁寡欢。奴婢刚刚妄言,只为博殿下一笑。”

昭叶笑嗔着,语气间已然消释了忧愁。“你啊,如今竟也学会了秋云般胡闹。”

洛梅嫣然一笑,“萧公子平日里轻狂放荡,唯独这句话细细想来,却十分有道理。不管不顾,恣意妄为,才能活得潇洒至极。”

昭叶一声叹息,“他是不管不顾了,却是难为了长樱。”

洛梅亦是长叹道,“是啊,长樱小姐代人受过。她那一跪,太子殿下便是再硬的心也化作了绕指柔。”

乌涯山一役后,包括昭叶在内的一众东宫支持者们都极力劝说李适严惩萧长昇,以此来安定人心,平息朝中非议,树立东宫威严,这其中又以太子妃杨氏和其兄长杨谒为甚。杨氏和萧氏皆为东宫左膀右臂,可彼此面和心不和,得此机会,杨氏兄妹便拼命对萧家落井下石。

若依照军法处置,萧长昇该当死罪,太子李适顾念着亲情,自是不会如此,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或流放、或关押,都是免不了的。昭叶本已劝说李适,严惩萧长昇,再将她的妹妹萧长樱纳入东宫,立为侧妃,以此来保证萧氏一族不至灭顶倾塌。同时,在东宫内廷之中,用长樱来牵制杨妃,好继续维系周皇后当年确立的权力划分局面,保持萧家和杨家的平衡不被打破。

萧长樱听闻此事,执意为兄长求情,甘愿放弃入东宫为妃的机会,在东宫殿前跪了一整夜。李适便是再气,再恼火,下再狠的决心也化作乌有。舅父萧碌老泪纵横,表妹长樱拼命求情,想起逝去的母后,李适最后无奈只得小惩大诫,算是给萧长昇一个教训。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东西南北风。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只争朝夕。”昭叶意味深长地说着,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我有时很羡慕萧长昇,做人竟能做到如此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的份上。若凡事都能像他那样不管不顾,有人善后,该有多好。”

“看来殿下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了,不然也不至如此。”洛梅缓缓道来,“其实殿下也有人善后,有皇上和太子殿下在,殿下遇到再难的事都有太子殿下帮忙处理。殿下平日里就是思虑的太多了,所有的心事都自己默默盛着,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奴婢人微言轻,恐难消解殿下忧虑。待太子殿下回来,公主殿下您的一切困难,便可迎刃而解。”

昭叶沉思片刻,不再继续这一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问到,“太子妃今日可是又为难你们了?”

洛梅回答到,“太子妃娘娘也是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危,殿下今日出去那么久,太子殿下又不在,是以动了气,责骂了奴婢们几句。”

昭叶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洛梅,宽慰地说道,“皇兄不在,我们凡事不必与她太过计较,若是弄得太过难堪,恐让皇兄为难。今日她罚的云儿和翠儿,皆是安插在我身边的人,我只当是不知;若是哪日杨氏她失了分寸,动手罚到了你们头上,我自是不会置之不理。”

洛梅轻轻点了点头,“夜深了,殿下今日累了,早些休息才是。”

“你也是”,昭叶起身,踱步走向床榻,层层纱幔被依次放下,洛梅小心翼翼地撤出殿外。

寝殿昏暗的烛火下,昭叶公主并未入睡,烛火渐渐微弱暗淡,她却若有所思,反复婆娑着手中的玉髓,心中浮现起的是那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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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仁青,当代著名作家。1967年3月生于青海湖畔铁卜加草原1986年7月毕业于青海海南民族师范学校藏语言文学专业。先后从事广播、电视、报纸等媒体的新闻翻译(汉藏文)、记者、编辑、导演、制片等职,现供职于青海电视台影视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