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上下已为平反的事做好准备。萧钰深知父母脾性,更兼萧衍也是一心想挽回过错。入夜,周围一片寂静,整个萧府都陷入无边的沉静之中,静的有些吓人。柳玉英独坐桌前,想着自己回娘家父亲对自己所说的话,一时孤独寂寞丛生,可是身边却没有一个自己敢倾诉的人。在娘家如此,在夫家亦如此。柳玉英掏出贴身藏着的香囊,睹物思人,思绪随之飘散,柳玉英的脸上渐渐浮上一丝笑意。萧钰在染坊忙到现在,抬头看天才知天色已晚。他缓缓的收拾好账本等,静坐了一会儿,才又慢慢从怀里掏出一张已经发黄了的纸,细细的看着。那纸看样子年代已经很久远,虽然是仔细的叠起来的,但是边角还是有些破损。纸上写着蝇楷小字,字迹有些都不是很清楚了。但在萧钰的眼里却仿佛是无价之宝,对它们一个个充满了爱意。萧钰仔细的看着,良久才终又收回怀里。若不是萧衍同自己说,自己恐怕还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自己以为了解她,但是却是最不了解她的人。萧钰移步走向窗前看着天上的弯钩细月,仰头凝视一番,却自低头一笑。决心已定,萧钰便急匆匆往家赶,匆匆的身影带来了一丝冷冽,连被经过身边的侍从都不禁冷的一抖擞。
回到紫云楼,楼上的灯依旧亮着,萧钰在楼下驻足眺望。他知道这盏灯从未为他亮过,既不是为他,也不是为萧衍,到底为谁?萧钰不知道,也许以后他会知道,也许……也许不会再有也许。今晚的事是他和萧衍一起定下的,不只为了那些被冤屈的人,也为了萧府。萧钰从楼上收回目光,大踏步走了进去。
柳玉英一见有人进来急忙将香囊藏在袖里,神色慌张的看向萧钰,声调不稳的道:“你回来了?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萧钰没有言语,默默的走了上来。他上楼时已经瞥见了那个东西,自己曾经很熟悉的。萧钰暗暗思索着,猛地灵光一闪,蓦地想起了多年前。他盯着柳玉英细看,柳玉英心虚的别过脸去。萧钰走近,越看越像,难道天意如此弄人?萧钰脸上不由的浮出一丝苦笑,他匆忙掩盖了自己内心的激动与不安,在桌前坐下,轻声道:“有点儿急事耽搁了。”“哦。”柳玉英见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彷佛有些累,便道:“我让婉儿备点宵夜给你垫垫吧。”说着就要往外走叫人。萧钰伸手一把拉住了她道:“不用了。”然后神色一转,看着柳玉英道:“这么晚你怎么还不休息?”柳玉英眼神闪烁,半天才支吾道:“我在等你。”“等我?”萧钰转头苦笑一声,也是,当然是等我了,这楼里再没有别人。“你怎么了?”柳玉英觉得今天的萧钰有些奇怪。听到柳玉英的疑问,萧钰才猛然惊醒,圆谎道:“没事,就是今天太累了。”说着又转身拉着柳玉英也坐下道:“以后不必等我。照顾好自己,也省得我担心。”柳玉英闻听不禁低下头道:“我知道了。”萧钰看见柳玉英不咸不淡的样子,心里一阵抽疼,又道:“今日,我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萧钰郑重的样子引起柳玉英的警觉,问道:“什么样事非今天说不可?”萧钰顿了顿,从怀里掏出那张旧了的黄纸,很珍重的看了一眼,然后便将它交给了柳玉英,叮嘱道:“这是我们萧府染坊的秘方。钱夫子的事牵扯甚广,我怕萧府……这个你保管好,万一到时有个什么,皇上仁慈必不会牵及妇孺。你拿着方子还可以继续经营染坊,日后也有个靠山。”柳玉英一听,忙将秘方推给萧钰,道:“我不要。”萧钰一丝喜色闪过,仍道:“你留着,祖母,娘还有冬儿都要依靠你。等风波过了,你实在不愿保存,仍交给我就是了。”柳玉英本就有些懊悔自己太冲动,现在听萧钰这么一说,唯有点头同意。看着手中的秘方,柳玉英顿时感慨万千。就这么薄薄的一张纸,残破的黄兮兮的纸,为了它自己才放弃一切尊严嫁过来,如今真的到了自己手里,反而觉得沉甸甸的,不知如何是好。萧钰看着她将秘方慎重的收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注定今晚是两人的不眠夜。
钱林的案子皇上发回刑部重审,萧衍陪同萧老爷和杨夫人已赶赴长安,很快长安便发回消息,让萧钰也尽快赶赴长安。萧钰心存疑问,可是面对府衙官役,萧钰不得不从。安顿好家中老小,萧钰便随衙役赶往长安。原来太子同党齐王任洛阳牧,决意断秦王臂膀为助太子一臂之力。同时也是收受了洛阳府尹和柳家的贿赂,想攫取萧家这条财路。
自萧钰走后,衙役三天两头来染坊闹事,南总管疲于应付,眼见交货日期即到,可是布匹还尚未完成,南总管心里忧急如焚。南总管向老夫人回报此事,老夫人气定神闲,道:“交代下去,让他们日夜赶工,工钱加倍。若是他们有熟人也懂的不妨也叫来,额外有赏。”南总管附身答应,匆匆赶了回去。老夫人转头对自己身边的冬儿道:“冬儿,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去染坊。”“是,祖母。”刘冬的心里早就忍不下这口气了,就等着老夫人这句话呢。
第二日一早,老夫人就带着冬儿到了染坊,南总管急忙带人来接。老夫人对他说:“你们都忙去吧,不必管我。我和冬儿随意走走。”南总管了然,带人去人,临走时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冬儿,目露赞许。老夫人命人搬了把椅子便坐在染坊门口,闭目养神。刘冬站在身边不停走来走去,东张西望。不一会儿,老夫人开口道:“冬儿啊,休息下吧,晃得我眼睛都晕了。”刘冬不好意思的偷笑一声,答应道:“是,祖母。”说完就跑到老夫人身后站着。老夫人微开双眼,瞄了她一眼道:“冬日的墙根下晒个太阳确实舒服,怪不得那些个乡野人家的老人儿们都喜欢窝墙根。冬儿,你也搬把椅子坐下试试。”刘冬立即答应,心里却道:“这个呀我早就知道喽,冬天的时候我就喜欢趴在窗前晒太阳的,可惜现在再也不能了。”小蛮搬来椅子,刘冬将它靠在老夫人身边,自己也坐了上去,闭眼歪在老夫人肩头,老夫人嘴角的一丝笑意不经意中蔓延了出来。
冬日的太阳如同温暖的大手抚在脸上,温暖而又深情,刘冬正享受着这冬日久违的美好,不想很快就被一阵阵吵嚷声打扰。刘冬好不着恼,耐着性子睁开眼睛一看,似是官兵模样,忙蹭的一声站起来问旁边的小蛮:“这些是什么人?”小蛮战战兢兢的道:“大概就是府衙的人。”刘冬转眼看了一眼小蛮,见小蛮一脸的害怕,没好气的道:“瞧你给吓的,真给我丢人。”“小姐,我可不像你,现在就跟那大胡子的猛张飞一样。”小蛮毫不示弱的回道。刘冬将小蛮上下一打量,鄙视的心道:“也就欺负我了。”看着那群人越来越近,刘冬匆忙低头告诉老夫人,老夫人仍旧闭眼养神,只说了声:“知道了。”便再没有什么动静。刘冬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才是大家风度。
待人群靠近,刘冬一脚踏出去挡在老夫人身前。衙役见有人阻挡,领头的一个站出来嘻嘻哈哈的将刘冬从头到脚瞄了一遍,歪头向后面的道:“啊哈,兄弟们,出来挡道的了。”说完那人后面一阵哄笑。刘冬冷冷的瞪着他们,眼中厌恶尤甚。
“冬儿,到后面去。”老夫人威严的声音传来,压得在场的人喘不过来气,震得来人都是一怔。刘冬看了看那些人,回头又看了看老夫人,躬身答应,听话的走到了老夫人身后侍立着。老夫人慢慢睁开眼睛,慵懒中气势十足,她目光炯炯的看向面前的人,中气十足缓缓的道:“各位公人,今日到此不知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