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劈斧削的函谷关,四面裸露,耸入云巅。秦国军队与魏国武卒再次纠结此地,你来我往、你进我退。
秦国新军旧军联合进攻,魏卒据城死守。军情紧急。龙贾、公孙衍率军赶赴函谷关。
北方的赵国更是利箭一般,先遣部队直逼魏国首垣。大军连夜渡河,浮桥飞速架设,船队旌旗飞扬。
庞涓、陈轸紧急调军,带领人马赶赴首垣。
庞涓红缨玄甲一路当先,正要出城,却见孙宾持剑立在城门口,拦住了铁马。
“师兄,我有话和你说。”
“哦?师弟,快上马。”庞涓勒住马缰。
属下牵来一匹骏马。二人并马而行。
“师兄,目前的情形,秦军一定来势汹汹。我们周边战线太长、兵力分散,龙贾、公孙衍怕是守不住函谷关。而我们前往首垣,一定免不了一场恶战;到时候兵力损耗,很难应付八面的敌人。”
庞涓面有忧色,略一沉吟。“的确如此。”
“师兄一路是魏军的精锐主力,最好能保存实力,快速回援龙贾将军。”
庞涓点点头。“若能这般,当然求之不得!……你可是有什么退敌良策?”
“据小弟所知,赵国的肃候和秦君一般早已经病入膏肓,本次出征的正是公子赵范。”
“确有这样的消息。”
“公子范上一次据守邯郸有功,且在本国很有威望。赵范曾和太子有过王位之争。派遣公子范出征,必定是太子的谋划,想借机铲除公子范。”
庞涓握马缰的手一紧。
“我懂了,我们可以试一试,借机策反公子范。”
“正是,赵范垂涎王位已久,此次又被赵候置之死地。若我们软硬兼施,并许偌助他夺取王位,定能叫赵范阵前倒戈!”
庞涓对视着孙宾凌厉的眼神。“这个主意……甚妙!”
长风寥寥,油云荒荒。大河横前,水声回荡。
魏军布阵河岸,据守首垣,和赵军对峙。军帐中庞涓、孙宾、陈轸聚在地图前,一道谋划。
“师弟,我和陈上卿都赞同你的主张,确是最有利一步棋。”
陈轸点头肯定。“的确不错,本副帅愿意出使赵军大营,说服赵范倒戈。”
孙宾恭敬地拱手行礼。
“甚好,陈上卿足智多谋,在下慕名已久。此外,本次行动还需加上一个筹码,才能让赵范必反无疑。”
“哦?什么筹码?”庞涓问道。
“除了使者的游说,还须施加强硬的压力,让赵范恩威之间甘心就范。”
庞涓一拍桌面。“本将军立马发动一次进攻,让赵范尝尝厉害!”
孙宾摇了摇头。“师兄,先打起来,小弟怕局面难以收拾,损耗实力。小弟有一个想法,无需大动干戈,且能达到目的。”
“哦?孙士子请讲。”陈轸道。
“谢上卿。师兄大军陈兵首垣,彰显声势。在陈上卿出使之前,我们另派一支精锐奇兵暗渡洹水,截断魏军粮道,守住太行山黄华要塞,将魏军一分为二。陈上卿出使,就可借题发挥,让赵范疑心大发。”
陈轸粲然一笑。“此招可谓正中赵太子下怀,而公子范必然以为赵太子有意为之,一怒之下群情激愤,铁了心反叛。”
庞涓亦是肯定地点头。
“正是!只是这一队奇兵奇袭粮道,正是兵行险招。要有十足的把握才是……”
“太行山地势曲折,可进可退,可避免和赵军的正面冲突,关键是起到疑兵之效。若师兄信得过,小弟愿带一支队伍前往!如能一举成功,大军便能快速回援龙贾、公孙衍。如果不能成功,也能尽力与师兄里应外合。”
庞涓瞧着孙宾二人,大手一挥。
“好!陈上卿、师弟、本将军,我三个人精诚配合一次。师弟,这次有劳你了,本将军现任命你为上军参将,领2000人马前往。2000人……的确少了点,可现在只能分出这么多了。”
“无妨,太行地势险峻,敌方防御定有不及之处。”
庞涓传令账外,一名军士快速入账。
“师弟,你初来乍到,经验、威信皆不足,本将派伏旗鼓大夫翟强与你前往,听你调遣!”
“谢大将军,属下领命!”
天地混沌,暗夜如漆,巨壑如笼。太行山的狼迹小道上,孙宾和翟强带领人马渡林越涧、衔枚疾走。
2000人无声无息,一路抵达黄华要塞之外。孙宾带人偷袭了一队数名巡逻的赵军,逼供出粮草所在。一行人迅速换上赵军的服装。
翟强领命率1500人马先抄小道往西北谷地,伏击一队运粮援军。剩下的500人随孙宾一道继续前进。
五百人很快摸到了赵军的粮草大营外。扮成赵军的孙宾和几名士卒寻机混入了赵军营地。
卫戍长的营帐就在眼前,孙宾忽然戴上面具,张弓搭箭,三箭齐发一举将卫戍长射翻。几名军士随即举火点燃了营帐,500骑兵绝地而出,攻入一团混乱的营地中。
同时,山谷之中,赶来援救的赵军人马被翟强的伏兵伏击,纷纷中箭。粮草被烧,山谷中,顿时火光冲天!孙宾和翟强里应外合,乘乱攻占了黄华要塞。
“守住要塞,不能让一个人过去!”翟强向众士卒下令。
孙宾冲着他挥挥手。“放心,我可向你担保,太子殿下绝不会派一个人过去……”
大河对岸,赵国主力大营灯火通明。主将公子范的大帐中,陈轸打开一个盒子,五彩光华闪耀,正是九只硕大的夜明珠。
“陈上卿,什么意思?”公子范疑道。
“庞将军所托,敬表诚意。”
“请上卿收回,本公子承受不起。”
“自从与殿下邯郸一战之后,庞大将军十分佩服殿下的胆略、血性,没有殿下的镇守,就绝不会有今天的赵国。所以虽有秦军进攻西线,可君上仍是将庞涓主力放在了赵国边境。”
“难得魏罃如此看得起本殿下。”公子范冷冷一笑。
“其实在赵国,全凭有殿下才真正能藩卫国邦。我们魏王君上也知道公子殿下一向主和。赵魏本是一家,连连征战,只能让他国得利。本次伐魏,一定又是贵国那位眼高手低的太子殿下出的主意。”
公子范沉默不语。
“可惜,每次都让你这位王兄收拾残局。”陈轸微叹道。
公子范看看四周,屏退众人。
“哼,他是怎么立为太子的?天下皆知!”
陈轸面露忧郁同情之色。“后宫的诡计一直是国之大患。实不相瞒,本国君上一直支持并有意让殿下继承赵国大统,实现二国睦邻友好,长治久安。如殿下有意,本国将尽其所能替赵国清君侧,除小人。这也是庞将军此刻仍旧按兵不动的意思。”
公子范思忖着略一拱手。
“谢贵国美意,只是当下,本公子不能从命。”
陈轸悠悠然点了点桌面上的军事地图。
“不瞒殿下,此刻正有一支5000人的魏军精锐,奇袭了贵军粮道,占据了黄华要塞。并有10000人马在增援途中。”
公子范闻言大惊,但很快镇定下来。
“这不可能,黄华要塞在赵国境内,没那么容易攻下!”
陈轸一笑。“若没有赵国的援军,就很有可能。”
公子范按住佩剑,脸色阴沉下来。
这时,只听一声长嘶,一匹快马飞驰而至。一名要塞逃脱的守军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进到营帐中。
“启禀殿下!臣等罪该万死!粮道被魏军偷袭,要塞失守……”
公子范起身疾步来到大帐外,果然看见远方夜空中隐隐的烟尘、火光不绝。远远地又有几名守军逃回。
“粮草被烧光,我们如今腹背受敌了……请求殿下调军,回援黄华要塞!”
守军哭求道。
公子范终于按捺不住,满面怒容。“庞涓的大军就在面前,我处如何分兵?来人,先把这几个败军罪臣押下去!”
“殿下冤枉啊,一定是有内情啊……殿下。”守军哭着申诉不绝。
天光已经发亮,公子范仍立在塔楼上翘首北望,却不见援军。首垣的城墙上,“庞”字大旗招展,气势汹汹。公子范沉不住气了,回到军营,再次招来几名逃兵审问。
“罪臣见到竟然有穿着我军军服的骑兵混迹其间,还有个戴着面具的人,好像是头领……殿下您想一想,不是怕我们认出来,何必要戴着面具?”一名逃回的军士仔细回忆。
“你是说,可能有内奸?”
“不敢,罪臣不敢妄加推断。”
陈轸走了过来,将公子范请到一边。“且不说事实如此,要成大事必须如此推断。如此赵军才能摆脱前后夹击、孤立无援的困境,才能最终实现赵魏两国的和平!”
公子范脸色阴沉,咬牙不语。忽然,逃回的军士再次大声禀报。
“殿下,罪臣记起来了……当时混乱中,听那个戴着面具的领头人说‘我向你担保,太子殿下不会派人过去。’”
公子范闻言大怒。“什么?你再说一遍!”
军士吓得使劲磕了几个头。“殿下!你想想,君上和太子明知有庞涓的主力大军对付我们,为什么还要我们啃这块硬骨头?为什么要塞会失守,却总不见援军赶到?”
公子范的神情变得相当地吓人。
“太令人寒心了,和当年晋献公宠爱骊姬,处死申生殿下可有一比。”陈轸推波助澜。
公子范已是咬牙切齿。“真的上了赵显这个狠心贼的当了!”
军士跪行几步上前。“正是啊殿下,国中上下都对国君误宠韩姬,废长立幼深为不满,况且太子一贯养尊处优,刀山火海都是殿下您在趟,您才是赵国的保护神啊!如今太子陷我军于死地,为了赵国为了君上,您可不能束手待毙啊!”
几名败军将士一齐跪倒公子范面前。
“殿下,国家昏乱,您是赵国唯一的希望,属下誓死效忠您!”
公子范拔剑出鞘,下定了决心。
“陈上卿!请你转告庞将军,我赵范愿与魏军合作,阵前倒戈,攻入邯郸诛灭妖孽贼子,清肃君侧,与魏国结和平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