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数丈之外便是峭壁,这刻她想回身已不可能,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深感惋惜。义王也在此时不自觉扬手喊停,然后那小小的身子像卷入了狂风的飞絮,无从控制。
一点艳红如落入天边的霞光,纵然已经没入山壁,或许已被乱石凌割,而那红得艳极的光影仍在所有人瞳仁中,潋滟成血红色的烟海。
“丫头……”
天赐奋力挣开束缚,尽管无际于事,他仍想在最后一刻托住她小小的身子。
“可惜了!”
喃喃的一声“可惜”出自一个阴谋家的嘴,身边的卫士都以为听错了。随即大家都感到意外,他令人放开天赐,并往他嘴里拍入一小袋药末儿。
天赐受制的肢体马上得到恢复,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纵身一跃,飘飞的身影转眼便已闪到悬崖之上。
“他的功力与上报的资料出入甚大,这一家子,还有所有关系人等,彻查……”
“殿下,天赐他得遇高人指点,是近日才修成的神功,还来不及上报。”
“哦?”
“殿下可随属下回到舍下,属下备下的资料正好让殿下过目。”
“也就是说,天赐是归属你引荐的人?”
“是的,殿下。”
“好,既然他得此造化,想必他那丫头也是个有福之人。若此次她能避过劫难,带她来见本王,只有本王能救她。”
“是!”
一直随在义王身边,金口难开的侍卫长金苛此刻及时出面阻止,金苛人面甚广,属立安城本土人。也正因此,金银矿山上的头儿半数以上都是他引荐的,他多年来对义王忠心不二,深得义王信重,他肯站出来,义王当然疑虑顿消。
远远峭壁之巅,天赐的身影不作片刻停留便消失在凛凛的艳光当中,这是一个父亲的执着与爱。义王有点欣赏的朝那方向略略一凝,随即下令回府。
义王府邸说是王府,实则比大广王城还要奢华森严,后院格局更是超越王宫体制,后宫妃子就有几千人之多,光是有名份的子女就有百余。
他人在义安,爪牙却遍及大广,压根儿比烈王更能呼风唤雨,只要他振臂一呼,大广便是他的天下。
只是,老义王有严令,除非名正言顺,否则义王后裔不得有觊觎王位之心,否则必遭天谴。
义王昊愿意等,等一次名正言顺的机会。
当初烈王无后,外面又传女主之事,义王本以为名正言顺的机会来了,天知道太子熙好比一场及时雨般降生人世,打乱了他整个计划。
而玉妃掀起的那场风波,他知道得很详细,只是宇文王后好比铜墙铁壁,任他如何费尽心机,仍无法证实太子熙就是个冒牌货。
后来他收到密报,宇文王后生的正主,就是太子熙代替了的那个苦命的公主,将自投罗网要经过立安。以为时机又到的他等来等去却等不来公主的“驾临”,后来听说公主被逼入悬崖,凶多吉少,他再次与机缘擦身而过。
不过,自见到百里天姿,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似乎,时机又来了。
天赐纵身跳入悬崖,就在百里天姿坠落的位置,当身子直线下降之时,他想到许多可能,而所有可能的结果都是一个。
那丫头也许能再次逃过劫难,她是这人间的精灵,她怎么可能会死?
正在臆想的他突然停止了坠落,他像被什么网状的东西拢住了,视线触及的方向,一个小小的艳红身影正努力的往上爬,被利石割破的小手血淋淋的沾满泥土,却一点都没让她要放弃眼前的生机。
她中了毒,就凭着最后些许意识往上爬。
一阵酸涩与狂喜涌上心头,他来不及把泪擦掉,也顾不得崖壁上的滑石锋利尖锐,手把住一块布满刀刺的滑石,纵身抱住了就快失去知觉的她,忍住被冰刺入心的疼痛,连连纵身跃起。
只是,滑石太滑了。石刺又硬又脆,石刺刺入掌心的同时,也断裂开来,他们再次掉入大网。
想攀上峭壁没那么容易,天赐干脆停下,先救人要紧。朦胧中见到天赐,百里天姿放松了最后一点坚持,放松地“睡”了过去。
天赐盘起腿,把她放在自己膝上坐着,开始用内力帮她逼出石毒,只是她全身经脉已经紊乱,无法正常接受内力运行。天赐无奈,还是得尽快带她出去,不然小命休矣!
他手上被石刺割破的地方仍在流血,不过那血是鲜红的,无碍,倒是百里天姿手上的割伤却不同,伤口已开始变得瘀黑,并且迅速地向周围蔓延。石头上有毒,他是吃了义王的解药才幸免于难,只有想办法出去,才有可能求得义王救她。
他把外衣都撕成条状,把百里天姿紧紧的固定在身上。这一次,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把她救出去,他无法想象若救不回她自己又该怎样活下去。
这几年来,从她不愿认他作爹到她能脆甜的叫他爹爹,那稚嫩的脸和天真烂漫的眼神儿早已把他征服。
如果说宁小娘是他一生至爱,那小小的她就是他的心脏,他的不可或缺。在他一直荒凉的人生里,她是他第一株绿,第一枝嫣红,第一缕阳光,是他头顶上一片晴朗的碧空。
他可以让自己死,却不允许她就此作别。
“丫头,你就当为了爹爹,你得撑着。”
隐约中,百里天姿仿佛又回到了初来乍到的那次神游,她看见了霞光满天的大广,所有人都在欢呼,对着她欢呼。
她迷迷糊糊的飘,她听见那个叫爹爹的英俊男子在叫她,叫她好歹为了他撑着。
她低头看看自己,精妙绝伦的自己,不再是那个什么都施展不开的丫头,她可以像前世一样,做一个潇洒无忧的女子。
她可以重新穿上她喜欢的裙子,她可以穿上她最喜欢的滑雪板滑冰鞋,她可以在大浪滔天的海浪里飞,她还可以躲在母亲的怀里撒娇。
她决定不做那个丫头了,纵然她舍不得那个自认作爹爹的男子。
对了,她记得有人说过会等她,哪怕生生世世再无缘擦肩,他都会耐心地等,所以她得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