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起了当年的那断荡气回肠的往事,倒生出些感慨。刘伯昭拈须微笑,说道:“老夫不过一后知后觉的愚人罢了,不如你大师伯多矣。贤侄倒真大智大忠,星夜报信,使老夫能早做部署,功莫大焉。”
愚人,愚人……
李剑仁目光微凝,出了一会儿神,晃忽过来。
“世伯过誉了,小侄虽是江湖中人,却也知家国天下。长生教邪屠戮无辜,杀人取血,恶名昭著。助朝廷清除这干邪道,这是我太白山弟子的己任。”
刘伯昭微微点头,笑道:“虽如此说,然赏功罚过,亦是朝廷法度。贤侄不妨想想,要些什么?世伯虽愚,在齐地说的话,还是有人愿意听的。”
李剑仁思索片刻,离席来到大堂中,双手交合下拜,恭敬的行礼道:“剑仁,谢世伯赏。”
刘伯昭仰头哈哈大笑,心里对这个世侄愈发满意了,“你父亲,是个严谨拘礼的君子,怎么贤侄却如此狡黠?哈哈,倒也不妨,说吧,看老夫能不能给的起?”
李剑仁不说要什么,却先谢赏了。明显欲以此堵刘伯昭的口,使之不好拒绝。见刘伯昭一眼看穿了心思,李剑仁面不改色,径直说道:
“挂剑山庄,尚有后人在世。”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需要过多的言辞。
刘伯昭轻轻放下茶盏,凝视堂下的年轻后辈,问道:“萧中强是朝廷反叛,胡家有助秦之功,贤侄可知道?”
李剑仁不卑不亢回道:“两国交兵,立场难免不同。然萧大侠忠肝义胆,所行合乎大义,有罪也只应在他一人。胡啸天借‘代兄治家事’之名,入主挂剑山庄不过三月,萧氏嫡亲就暴亡殆尽。如此行事,有悖江湖道义。”
刘伯昭眯着眼,从李剑仁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年轻人对是非黑白的执着。聪敏通达,潇洒不羁,关健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啊!或许自己最得意的问玄儿也及不上这个年轻人。太白山有后继有人了。
“此事,老夫是有所耳闻的。也知道你大师伯,太华山的古焱,萧中强,年轻时曾一同结伴闯荡江湖,侠名并肩传遍北地。”
“世伯明鉴。年初,太白、太华两派都收到萧中强后人传来的书信与信物。方知此中恩怨,胡啸天人面兽心,谋取挂剑山庄不说,还杀了萧大侠的两个儿子。师伯说,江湖事江湖了,便令晚辈助萧家后人复仇。”
刘伯昭问道:“萧家后人最谁?”
“萧大侠长女,萧胜男。”
刘伯昭沉思道:胡家虽然对秦国有过微末之功,但也不过是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不足为道。胡啸天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不齿,义兄为国战死于青唐城下,他却欺负孤儿寡母,夺取了挂剑山庄几百年的基业。也罢,
他心中对胡啸天也没有好感,考虑了一会儿,便道:
“素闻天夷郡校尉蓝巨峰,连结地方大族,欺凌太守。此次,又抗击长生教不力。该给他挪挪位置了。”
李剑仁闻言大喜,叩首道:“多谢世伯。”
蓝巨锋的三公子娶了胡啸天之女为妻,两家是姻亲关系。聪明人总能抓住问题的要害,三言两语,便决定了一个地方豪族命运。不过朝廷与江湖虽然有交集,但毕竟是两个世界。
如果这样,李剑仁与萧氏后人还是落败于古月世家。也只能是,太白山再派高手出来复仇。刘伯昭可以清除胡家在官场上的势力影响,但却不会直接插手到江湖人之间的恩怨争斗。
李剑仁心知肚明,即使古月山庄失去了官面上的势力,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胡啸天依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过,这正是师门给自己的考验。否则九重楼只需派出几位守楼的上代弟子,便足以料理古月家了。
至于那位隐姓埋名多年的萧胜男,李剑仁虽然同情她的遭遇,却并不觉得她会有多少实力。毕竟,萧家剑法,雄浑无匹,并不适合女子修习。
槛外,走廊上脚步声的节奏由远至近,就像说书人手中的竹板。然而有心人却能听出,这节奏中带着一丝急促,一丝轻快。
刘问玄走进大堂,看见了李剑仁,心中很有些不喜。虽然他性子素来沉稳,但毕竟才十八岁,年轻人都喜欢相互比较,暗中较劲。太白山首徒的风采,早就从蜀地传到了齐地。素来严厉的父亲又对其青眼有加。这就让从没被比下去过的刘三公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了。
“父亲,孩儿有要事禀报。”
刘问玄说完这句话,却不再吭声。明显是在暗示,这里有外人在,不方便。
李剑仁面色如常,起身便要告辞。虽然在太白山他也是集千宠万爱于一身的少门主,除了自家长辈,他何曾对人低过眉。但早早的在江湖上行走,知道进退。
“无妨,贤侄不是外人。”刘伯昭颜悦色的劝回李剑仁,转过头望着堂下自己的儿子,心中略有些失望。
“玄儿,为父平常是怎么教你的?大丈夫行事,应光明磊落。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刘问玄又羞又愧,回禀道:
“父亲,小郡主无恙,贵人已经派了三管家在暗中保护着。今晨,客人也访友回来了,特意嘱咐不要打扰了郡主,先让她玩耍几天。”
李剑云安然坐在席上,目不斜视,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刘伯昭闻言,心中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对儿子的不快也被冲散了,笑道:“好,玄儿,辛苦你了。小郡主无恙,真是大幸。”
白衣神候府的小郡主,身份尊贵,连位普通公主都要稍有逊色。
刘伯昭望见堂下安坐的李剑仁,白衣胜雪,容貌俊朗,宛如画中公子。腰间悬着长剑,又给他添了英武之气。
他面上露出笑容,不禁生出了要牵一回红线的想法,白衣神侯府,太华山九重楼,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两位晚辈,又都那么出色,真真是龙凤之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