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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4.寻向山茶阻刀兵

片刻之间,便有旁人注意到了他的怪状,跟着也发见壁上有图。只听得这边有人说道:“咦,这里有图形。”那边厢也有人说道:“这里也有图形。”各人纷纷揭开壁上的字画,观看刻在壁上的人形图像,只瞧得一会,便都手舞足蹈起来。

虚竹知道这众人未有任何一个内功造诣达到标准的,便是萧峰也不成。便对萧峰道:“大哥,这些图形是看不得的,再看下去,只怕人人要受重伤,倘若有人颠狂,更要大乱。”

萧峰心中一凛,大喝:“大家别看壁上的图形,咱们身在险地,快快聚拢商议。”

他一喝之下,便有几人回过头来,聚到他身畔,可是壁上图形实在诱力太强,更多人无法抵挡,便都随之思索钻研起来。萧峰突然间见到这许多人宛如痴迷着魔,也不禁暗自惶栗。

忽听得有人尖叫奔走,状如疯癫;有人喉间作响,乱抓乱爬。萧峰一凝思间一把抓住一张椅子之背拗下了一截,在双掌间运气搓磨,捏成了数十块碎片扬手掷出。每一下声响过去,室中油灯或是蜡烛上便熄了一处火光,数十下声响过后,灯火尽熄,书房中一团漆黑。

萧峰朗声道:“众位请在原地就坐,不可随便走动,以免误蹈屋中机关。壁上图形惑人心神,更不可伸手去摸,自陷祸害。”并抓住了那女官的右腕,那宫女又惊又羞,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听萧峰这么说,便道:“你……你别抓住我手。”萧峰放开她手腕,虽在黑暗之中,料想她也不敢有甚么花样。

只听得一个宫女声音莺莺呖呖的说道:“公主殿下驾到。”

众人听得公主到来,都是又惊又喜,只可惜黑暗之中,见不到公主的面貌。

只听那少女娇媚的声音说道:“公主殿下有谕:书房壁上刻有武学图形,别派人士不宜观看,是以用字画悬在壁上,以加遮掩,不料还是有人见到了。公主殿下说道:请各位千万不可晃亮火折,不可以火石打火,否则恐有凶险,诸多不便。

隔了一会,那少女道:“各位远来,公主殿下至感盛情。

敝国招待不周,尚请谅鉴。公主谨将平时清赏的书法绘画,每位各赠一件,聊酬雅意,这些都是名家真迹,请各位哂纳。各位离去之时,便自行在壁上摘去罢。”

众人皆是江湖豪客,少有知书达理之人,听说公主有礼物相赠,却只是些字画,不由得纳闷。有些多见世面之人,知这字画拿到中原去卖,或也可值得许多银两。唯有段誉最是开心,早已记下心仪之画,决定回去时带走,寻王语嫣去送她。

宗赞王子听来听去,都是那宫女代公主发言,好生焦躁,大声道:“公主殿下,即然这里不便点火,咱们换个地方见面可好?这里黑朦朦的,你瞧不见我,我也瞧不见你。”

那宫女道:“众位要见公主殿下,却也不难。”

黑暗之中,百余人齐声叫了出来:“我们要见公主,我们要见公主!”另有不少人七张八嘴的叫嚷:“快掌灯罢,我们决不看壁上的图形便是。”“只须公主身侧点几盏灯,也就够了,我们只看到公主,看不到图形。”“对,对!请公主殿下现身!”扰攘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静下来。

那宫女缓缓说道:“公主殿下请众位来到西夏,原是要会见佳客。公主现有三个问题,敬请各位挨次回答。若是合了公主心意,自当请见。公主要问的问题,都已告知婢子。请哪一位先生过来答题?”

段誉便拱手上前,宫女所问之题,确如虚竹所知,乃是一生之中,在何处最是快乐逍遥?生平最爱之人,叫甚么名字?此人相貌如何?

段誉所答乃是在一个磨坊中最为快乐逍遥;当日里王语嫣身中悲酥清风之毒,与段誉藏身在此,二人耳鬓厮磨,肌肤相贴,段誉记忆犹新。问及生平最爱之人,段誉欲答王语嫣之名,却教巴天石拉住衣袖,告知要说是父母。

段誉答毕,宗赞便急吼吼的上前,抢着答道:“公主那三个问题,我早听见了,也不用你一个个的来问,我一并回答了罢。我一生之中,最快乐逍遥的地方,乃是日后做了驸马,与公主结为夫妻的洞房之中。我平生最爱的人儿,乃是银川公主,她自然姓李,闺名我此刻当然不知,将来成为夫妻,她定会说与我知晓。至于公主的相貌,当然像神仙一般,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哈哈,你说我答得对不对?”

萧峰听那宫女一个个的问来,众人对答时有的竭力谄谀,讨好公主,有的则自高身价,大吹大擂,越听越觉无聊,若不是要将此事看一个水落石出,早就先行离去了。虚竹却早胸有成竹,与萧峰暗暗耳语。

宫女言谈之间,却提及萧峰之名,备说对萧峰敬慕之意。段誉口快,说道萧峰也在此处,宫女惊喜道:“萧大侠,你来到敝国,客从主便,婢子也要以这三个问题冒犯虎威,尚祈海涵,婢子这里先谢过了。”

萧峰念及阿朱,伤心欲绝,当即转身出了石堂。宫女问时,却哪里有人回答。虚竹便答道:“姑娘莫怪,我大哥已然走了。”

那宫女道:“却不知萧大侠因何退去?是怪我们此举无礼么?”虚竹道:“姐姐言重了,我大哥并无此意,只是我大哥适才酒瘾发作,到外面喝酒去了。”

宫女问道:“先生尊姓大名?”虚竹道:“在下道号虚竹子。”

那宫女问道:“先生平生在甚么地方最是快乐?”

虚竹沉吟片刻,终于答出了早已备好的回答:“在一个黑暗的冰窖之中。”

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啊”的一声低呼,跟着呛啷一声响,一只瓷杯掉到地下,打得粉碎。

那宫女又问:“先生生平最爱之人,叫甚么名字?”

虚竹道:“我不知那位姑娘的名字。我所爱之,非是其名,便是她叫做什么,我都爱她。”

那宫女道:“不知那位姑娘的姓名,那也不是奇事。当年孝子董永见到天上仙女下凡,并不知她的姓名底细,就爱上了她。虚竹子先生,这位姑娘的容貌定然是美丽非凡了?”

虚竹道:“我遇见她时,乃是在黑暗之中,我并未看清她容貌如何,也不知是梦里或是真实。”

霎时之间,石室中笑声雷动,都觉真是天下奇闻,也有人以为虚竹是故意说笑。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低低问道:“你……你可是‘梦郎’么?”虚竹道:“你可是‘梦姑’么?我已思念你许久许久。”

不由自主的向前跨了几步,只闻到一阵馨香,一只温软柔滑的手掌已握住了他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悄声道:“梦郎,我便是找你不到,这才请父皇贴下榜文,邀你到来。”虚竹踏入珠帘,与银川公主相见,不在话下。

段誉等人拣了书画,径去青凤阁中等候。忽然一名宫女走到他的身边,说道:“虚竹先生有张书笺交给段王子。”说着双手捧上一张折叠好的泥金诗笺。

段誉接过,便闻到一阵淡淡幽香,打了开来,只见笺上写道:“二弟,我已与公主相见,请勿挂念;三大恶人欲加害镇南王,陷阱布在蜀南一带,乃是回大理必经之地,速去救援!此间事了,二哥定然前去会你。”

宗赞王子欲抢夺信笺,段誉随手将其拍开,道:“咱们连夜上道,去追赶爹爹。”各人均想镇南王既有危难,那自是比甚么都要紧,当下一行人立即起身出门。

段誉等赶回宾馆与钟灵会齐,收拾了行李,径即动身。巴天石则去向西夏国礼部尚书告辞,不在话下。

虚竹与银川公主相见,细细叙话,方知银川公主本名唤作李清露。

李清露公主深闺之中,更有一番风情;金顶之下四层红色丝帐,垂下数条流苏;虚竹与李清露坐与檀木牙床之上,备说衷情。

只见李清露容貌果然如童姥所说,端丽秀雅,无双无对。更兼喉音甜稚,娇柔婉转,肌肤娇嫩,身材纤细。

虚竹本道自己形貌丑陋,却不想李清露全然不在意虚竹容貌,只是一颗芳心全付于他,真乃时也命也!西夏皇帝既得佳婿,又得知驸马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灵鹫宫主人,龙颜大悦,于灵州城排下三天大宴,文武百官,尽皆道贺。

西夏皇帝本道驸马应留在皇宫内,然而虚竹以自己乃是灵鹫宫主,需回灵鹫宫执掌大局为由,坚辞不已。李清露未曾出过宫,正欲看一看宫外景色,故而与虚竹同求回天山去。

于灵鹫宫中安住数月,竹剑前来传讯,却原来是段誉教王语嫣的母亲李青萝暗算了,中了醉人蜂毒,被裹挟去了曼陀山庄,路上便被三十六洞的人发现,忙报至灵鹫宫。

虚竹于这数月中于石洞中更将逍遥派功夫修炼得精深,方知小无相功练到若他这般,便可去了这个“小”字,便唤作无相功。如此时便已无明显差别,只是积蓄功力而已,积蓄得到定了一个层次,便又可以去了“功”字,只唤作无相。此便非是凡人所修功法,而是仙人之道了。

然虚竹并未曾有这般远志,便只是优哉游哉过得下去便好。

然而闻听段誉竟有这等事情发生,虚竹便慌了神。慕容复已被虚竹打死,再生出了甚么事情都未可知。当下虚竹带了铁杖,轻装下山,只令竹剑兰剑跟随。

虚竹功力已达化境,挟带二女疾奔,相较快马尚胜不少。这一路便从天山,直到京兆。

乍一到京兆府上,却见处处严谨,便是竹剑兰剑所佩长剑,都教官兵收了去,若不是虚竹好言相解,恐怕将他三人抓入牢中。

“这狗兵,竟连长剑也不准佩戴,定是家里死了人了。”兰剑噘嘴道。

“不得胡说,”虚竹阻止道,“姐姐看此处盘查甚严,定然是发生了甚么大事。这京兆府又是屯兵的要地,故而官家必然慎之又慎。”

“官家也不是甚么好东西。”竹剑道。

“就是。”兰剑搭腔。

虚竹哄着二位活宝,挨进了客栈。这客栈掌柜竟取了一幅画像,比了三人许久,才为三人备房。

竹剑兰剑本欲与虚竹同屋而住,虚竹却打死也不愿,只要了两间上房,安歇下来。不多时,虚竹腹中作响,便到大堂要了些酒食。

正自斟自饮时,却听得邻桌的三条汉子谈话:“若是我猜的不错,官家是要对河湟大出兵了。”

“河湟一带,不是早已与吐蕃战成一团了?”

“哪里,河湟一带,官家使得非是精兵,便与吐蕃厮磨久矣;而今京兆戒严,兵马大动,看来是要真个动一动吐蕃国了。”

“我又听得,此次献策取吐蕃的,乃是王赡、王厚二公,若是如此,吐蕃便是冢中枯骨矣。”

虚竹听得真切,慢慢自斟自饮,却暗自忧心,若是真个如此,只怕这些时日之间是出不得城了,只怕段誉命丧在曼陀山庄,虚竹便食不知味。

然而京兆府却已知西夏驸马前来,深恐其通风报讯。来日里便到客栈,将虚竹邀在衙门宾馆,来去有人监视,只是不许出城。竹剑兰剑却高兴了,只因京兆府尹寻了她二人的长剑,恭恭敬敬送回。

虚竹叫苦不迭,却无计可施。这日里虚竹到京兆大慈恩寺里,本该香火不断,而今却因城中戒严,香客寥寥无几。

信步行来,却见大慈恩寺门可罗雀,敬香参拜者寥寥数人而已。虚竹放眼望去,只见寺中端门之阳有一高塔,其形方正,不类中土样式;下层外壁有两碑,乃唐时太宗、高宗皇帝所撰,大家褚遂良手书。虚竹虽穿越而来,非是根根净净的和尚,却也蒙蒙混混的自称了不少的“小僧”。他见这寺中高塔,心有所感,乃诚心下拜。

高塔之内有一老僧,见虚竹下拜此塔,啧啧称奇。虚竹一身行头,非是富贵之人所能有,亦非是游侠豪客的装扮,却说不出的满带威吓,又贵气十足。当下开口问道:“施主是从何而来?”

虚竹乃是第一次被称作“施主”,心中好笑间,答道:“我自缥缈峰灵鹫宫来,欲往姑苏曼陀山庄去。”

老僧奇道:“老衲闻听,姑苏曼陀山庄非是善地,施主因何要去那处所在?”

虚竹道:“听长老所言,也是常在江湖走动,敢问是否认识少林寺玄慈方丈?”

老僧道:“施主,我乃是少林寺中,藏经阁内的杂役僧。只因少林寺中事了,方才来此修行。”

虚竹惊讶,这老僧竟是从少林寺来,于藏经阁内杂役……岂不是那传说中的扫地僧?想到此处,惊愕不已,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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