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叫道:“好功夫!你试我一招般若掌!”说着双掌一立,似是行礼,双掌却不合拢,呼的一声,一股掌力从双掌间疾吐而出,奔向虚竹。
虚竹轻笑一声,便以相同招式相同劲力照样一招般若掌向鸠摩智攻来,其功力却远远比鸠摩智深厚得多,这一招令鸠摩智直吐了一口血出来。鸠摩智大骇不已,自己只以小无相功催动七十二绝技,而虚竹同样招式却真个如正牌的般若掌一般,且功力远远强于自己,这小和尚是哪里来的这强横武功?
虚竹笑道:“国师可服了?”
鸠摩智刚才未能憋住,一口血吐了出来,大伤脸面,道:“小师傅好功夫,就来接我下一招如何?”
飞身而起,双腿连环,连续踢出六腿。正是少林绝技“如影随形腿”。虚竹有样学样,同样踢出如影随形腿。
“多罗指!”
“多罗指!”
“燃木刀法!”
“燃木刀法!”
“大智无定指!”
“大智无定指!”
“因陀罗抓!”
“因陀罗抓!”
如此这般,打了数个回合,鸠摩智终于恼羞成怒,崩溃道:“你为何老学我的招式?”
虚竹道:“我已说了,你使的本就不是少林武功,你使得,我也使得!只是你这小无相功练的还不到家罢了!”
众少林寺僧人皆惊愕不已。
“小无相功?”方丈玄慈惊讶道,“那又是何种功夫?”
“小无相功,乃是我派绝学,不着形象,无迹可寻,国师乃是用小无相功强行催动七十二绝技的招式,只得其形,蒙骗众人而已!”虚竹朗声道。
“你……你这小和尚,是如何得知这些?”鸠摩智本来被虚竹这样硬碰硬的一招一招顶下来,就受了不轻的内伤,此刻惊怒交加之下,更是急火攻心,又是一口逆血喷出。
“小无相功本是我缥缈峰灵鹫宫绝学,在下便是缥缈峰灵鹫宫主人,本派掌门!”虚竹道。
此时,少林寺僧众更是惊诧不已。
虚竹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存在感,却也是在少林寺内日日夜夜和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数月不见,就成了一派掌门,性情大变,还有了这样一身强猛诡异的武功?
鸠摩智撞了枪口,脸色连变,使别派武功骗人,却教掌门撞见了,委实丢人。当下拂袖而去。
虚竹跪倒在佛像前,大声道:“弟子前生罪业深重,今生又未能恪守清规戒律,恭请方丈重重责罚。”
玄慈说道:“除玄字辈众位师兄弟外,余僧各归僧房。慧轮留下。”众僧齐声答应,按着辈分鱼贯而出。片刻之间,大雄宝殿上只留着三十余名玄字辈的老僧,虚竹的师父慧轮以及虚竹。
玄慈道:“虚竹,你将经过情由,从头说来,休得稍有隐瞒。”
虚竹当下便将所有事情,便一并向玄慈交代了,只瞒下了自己设计教童姥与李秋水相争,自己渔翁得利,吸了二人二百年功力之事。
少林诸僧人商议许久,并和虚竹沟通过后,便定下当众杖责虚竹,并将其开革出少林。
虚竹所犯罪行,当罚一百棍;虚竹代师父慧轮领下三十棍,共罚一百三十棍。其实以虚竹如今之神功,即使自己有意不愿抵抗,护体罡气亦自行流转,一百三十棍或是一千三百棍皆无区别。
玄寂道:“虚竹共受杖责一百三十棍。掌刑弟子,取棍侍候。此刻虚竹尚为少林僧人,加刑不得轻纵。出寺之后,虚竹即为别派掌门,与本寺再无瓜葛,本派上下,须加礼敬。”
四名掌刑弟子领命而出,不久回入大殿,手中各执一条檀木棍。
玄寂正要传令用刑,突然一名僧人匆匆入殿,手中持了一大叠名帖,双手高举,交给玄慈,说道:“启禀方丈,河朔群雄拜山。”
玄慈一看名帖,共有三十余张,列名的都是北方一带成名的英雄豪杰,突于此刻同时赶到,却不知为了何事。只听得寺外话声不绝,群豪已到门口。玄慈说道:“玄生师弟,请出门迎接。”又道:“列位师兄,嘉宾光临,本派清理门户之事,只好暂缓一步,以免待慢了远客。”当即站起身来,走到大殿檐下。
却原来是那庄聚贤已成了丐帮帮主,而今已广发了英雄帖,请群雄少林一会,遴选武林盟主。
此事并未向少林正面知会,且英雄帖的发送乃是算好了日子,群雄紧赶慢赶,竟都在同一日赶到了少林。玄慈正欲问起来意,知客僧又进来禀报,说道山东、淮南有数十位武林人物前来拜山。
玄惭出去迎进殿来。一条黑汉子大声说道:“丐帮庄帮主邀咱们来瞧热闹,他自己还没到么?”一个阴声细气的声音说道:“老兄你急什么?既然来了,要瞧热闹,还少得了你一份么?当然咱们小脚色先上场,正角儿慢慢再出台。”
英雄帖上言语虽颇谦逊,但摆明了是说,武林盟主舍我其谁?庄聚贤要来少林寺,显然是要凭武功击败少林群僧,压下少林派数百年享誉武林的威风。
忽的听远处有知客僧禀报说,大理镇南王段正淳驾到。玄慈迎将出去,只见段正淳一众正走入来。寒暄几句,便即迎入殿中,与群雄引见。
第一个引见的便是吐蕃国国师鸠摩智。段正淳立时变色,抱拳道:“犬子段誉蒙得明王垂青,携之东来,听犬子言道,一路上多聆教诲,大有进益,段某感激不尽,这里谢过。”鸠摩智微笑道:“不敢!段公子怎么不随殿下前来?”段正淳道:“犬子不知去了何处,说不定又落入了奸人恶僧之手,正要向国师请教。”鸠摩智连连摇头,说道:“段公子的下落,小僧倒也知道。唉!可惜啊可惜!”
段正淳正待问时,虚竹却抢上前来,道:“国师莫要故弄玄虚,而今我三弟段公子尚且安好,殿下不必挂怀。”
段正淳还了一礼,心下甚奇,见他形貌打扮,是少林寺中的一个小辈僧人,却不知如何称段誉为“三弟”,问道:“小师父最近见过我那孩儿么?”
虚竹道:“是,那日我与三弟于天山缥缈峰灵鹫宫中痛饮,并义结金兰。而今三弟想来是和慕容复、王姑娘等同行。慕容复武艺高强,一路必无危险。”
突然段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爹爹,孩儿在此,你老人家身子安好!”声音甫歇,一人闪进殿来,扑在段正淳的怀里,正是段誉。他内功深厚,耳音奇佳,刚进寺便听得父亲与虚竹的对答,当下迫不及待,展开“凌波微步”,抢了进来。父子相见,都说不出的欢喜。段正淳看儿子时,见他虽然颇有风霜之色,但神采奕奕,也便安了心。
段誉回过头来,问虚竹道:“二哥,你又做和尚了?”
虚竹道:“我于少林尚有些缘分未了,故而归来作个善结。”
鸠摩智心想,此刻王语嫣必在左近,否则少林寺中便有天大的事端,也决难引得段誉这痴情公子来到少室山上,而王语嫣对她表哥一往情深,也决计不会和慕容复分手,当即提气朗声说道:“慕容公子,既已上得少室山来,怎地还不进寺礼佛?”
虚竹讥笑道:“国师此番可是猜错了,小僧耳听得慕容复与丁春秋正于山下恶斗,若是斩了丁春秋老怪,再上山来不迟。”
鸠摩智暗恨不已,一来恼虚竹三番四次坏他事情,折他脸面;二来嫉恨虚竹本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呆傻和尚,几个月来竟变化如此之大,尤以内功修为,竟在少林寺山门内,耳听得山下恶斗?
他怎知虚竹只是早已知道这事事节节,根本就是在唬他。鸠摩智正惊心虚竹内功,生怕他将自己一招打死。
门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小师傅修为了得,慕容公子和丁老怪确正恶斗方酣,待杀了丁老怪,再来少林寺敬礼如来。”
段正淳、段誉父子一听,登时脸上变色,这声音正是“恶贯满盈”段延庆。
便在此时,身穿青袍、手拄双铁杖的段延庆已走进殿来,他身后跟着“无恶不作”叶二娘,“凶神恶煞”南海鳄神,“穷凶极恶”云中鹤。四大恶人,一时齐到。
叶二娘微笑道:“丁春秋大显神通,已将慕容公子打得全无招架之功。大伙可要去瞧瞧热闹么?”
段誉叫声:“啊哟!”首先抢出殿去。
丁春秋杀害玄痛、玄难二僧,乃少林派大仇。少林群僧听说他到了少室山上,登时便鼓噪起来。玄生大呼:“今日须当人人奋勇,活抓丁老怪,为玄难、玄痛两位师兄报仇。”
玄慈朗声道:“远来是客,咱们先礼后兵。”群僧齐道:“是。”玄慈又道:“众位师兄,众位朋友,大家便出去瞧瞧星宿派和慕容氏的高招如何?”
群雄早已心痒难搔,正在等他这句话。辈份较低、性子较急的青年英豪一窝蜂的奔了出去。跟着四大恶人、各路好汉、大理国段氏、诸寺高僧,纷纷快步而出。但听得乒乓呛啷之声不绝,慧字辈的少林僧将师父、师伯叔的兵刃送了出来,缘根拿了虚竹的铁杖,也在其后跟着。
玄慧虚空四代少林僧各执兵刃,列队出寺。刚到山门口,派在半山守望的僧人便奔来报讯:“星宿派徒众千余人,在半山亭中将慕容公子等团团围住,恶斗不休。”玄慈点了点头,走到石板路上向山下望去,但见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只怕尚不止千余之数。
少林派众僧已结开罗汉伏魔阵,众英雄群起而呼,要诛杀星宿老怪,各出兵刃,要与少林派同仇敌忾。
这时慕容复、邓百川等已杀伤了二十余名星宿派门人,眼见大援已到,当即跃开数丈,暂且罢手不斗。正当时,北边群马奔驰而来,大旗招展:“丐帮帮主庄”。当头里马上的,便是已经瞎了眼的阿紫并庄聚贤,也就是游坦之。
当下阿紫并游坦之与丁春秋相斗,不在话下。只斗得天昏地暗,蓦的丁春秋飞身抢了阿紫,威逼游坦之拜了自己,并要与少林玄慈方丈火并,但游坦之却使不的降龙十八掌与打狗棒法,星宿派门人却纷纷大叫说,降龙十八掌不如星宿派邪功。
一片喧哗叫嚷之中,忽听得山下一个雄壮的声音说道:“谁说星宿派武功胜过了丐帮的降龙十八掌?”
只见奔雷也似,十九骑疾风般卷上山来。前面一十八骑奔到近处,拉马向两旁一分,最后一骑从中驰出。丐帮帮众之中,大群人猛地里高声呼叫:“乔帮主,乔帮主!”此人正是萧峰。
虚竹定睛一瞧,果然好一个英雄汉子!越众而出,丐帮众人虽皆知萧峰乃是契丹人,却纷纷寒暄。萧峰大步迈出,左手一划,右手呼的一掌,便向丁春秋击去,正是降龙十八掌的一招“亢龙有悔”,他出掌之时,与丁春秋相距尚有十五六丈,但说到便到,力自掌生之际,两人相距已不过七八丈。
萧峰一掌既出,身子已抢到离他三四丈处,又是一招“亢龙有悔”,后掌推前掌,双掌力道并在一起,排山倒海的压将过来。
丁春秋怎当得这两掌齐出的力道,当即乘势纵出三丈之外,唯恐敌人又再追击,竖掌当胸,暗暗将毒气凝到掌上。萧峰轻伸猿臂,将从半空中堕下的阿紫接住,随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虚竹将萧峰这一阵皆看在眼里,默而记下。他小无相功大成,天下武功皆可原样使出,更胜似慕容家的斗转星移。
段誉快步而出,叫道:“大哥,别来可好?这可想煞小弟了。”
萧峰自和他在无锡酒楼中赌酒结拜,虽然相聚时短,却是倾盖如故,肝胆相照,意气相投,当即上前握住他双手,说道:“兄弟,别来多事,一言难尽,差幸你我俱都安好。”
忽听得人丛中有人大叫:“姓乔的,你杀了我兄长,血仇未曾得报,今日和你拚了。”跟着又有人喝道:“这乔峰乃契丹胡虏,人人得而诛之,今日可再也不能容他活着走下少室山去。”但听得呼喝之声,响成一片,有的骂萧峰杀了他的儿子,有的骂他杀了父亲。
群豪并起,声势骇人。虚竹原看过电视剧里,远远不如此时气氛恐怖。
只见千人万人之间,尽是向着萧峰唾骂,刀仗如林怒声喧天。萧峰转头向段誉道:“兄弟,此时局面恶劣,我兄弟难以多叙,你暂且退开,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他要段誉避在一旁,免得夺路下山之时,旁人出手误伤了他。
这场面时,若是以常理见得,萧峰若要得命,乃是万万不能。莫说他一十九骑,就算再多一十九骑,怕也是沧海一粟。
段誉眼见各路英雄数逾千人,个个要击杀义兄,不由得激起了侠义之心,大声道:“大哥,做兄弟的和你结义之时,说甚么来?咱们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大哥有难,兄弟焉能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