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本来十日禁足是件极不开心的事,不过诸葛忙得晕头转向,没时间管我,每日飨食按时送至,我逼着貂儿吃了一盘盘青菜,白天我就看着那六株梅花数着日子,看着日头渐渐变长,天黑的越来越晚,大夫每日雷打不动地过来给我把脉,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终于熬过了十日!
“不行啊,姑娘,军师吩咐了,您不能再去刺史那儿了。”一听说我要找刘琦,貂儿死活拦着不让我出门。
“人家大夫都说了,我身体健康着呢,健壮如牛。”我极力劝说这个死心眼的貂儿,一旁的大夫诺诺要走,被我一把拉住,逼道:“大夫,你告诉她,你跟她说,我身体好着呢!”
“回姑娘,您的身体确实很健康,伤口也愈合得很好,但离健壮如牛……恕在下直言,姑娘还差点火候,因而,在下建议,姑娘还是多出去走走。”这个大夫,说话真是深得我心。不等貂儿问个仔细,我就把他打发走,拉着貂儿说道:“你要是不放心,你就跟着我去。”貂儿没有办法,只能替我梳理妆容,穿戴整齐,走的时候,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了菱形纱巾。
“这是要做什么?”不等我同意,就把我的脸蒙上。
“姑娘,我早就知道拦不住你,特意做了这纱巾,我问过大夫了,如遇上唾液传染病者,戴上这纱巾,便可挡住飞沫,降低患病的可能。”说着,她把自己的脸也蒙上了,“我呀,还给那个刺史大人也做了一件,待会见了他,我也要给他套上。”貂儿把脸蒙得严严实实的,我把面纱往下扯了扯,滑到鼻子处,见貂儿摸着手往我这儿走,不禁伏身捧腹大笑。“貂儿,你好笨,你这样……”我伸出我的独臂去帮她把面纱扯到鼻尖,笑道:“只需要挡住口鼻就好了,唾液传染是经过口鼻的,没必要把你的眼睛也挡住。你这样走路摔个鼻青脸肿的,你怎么去见子龙将军啊!”
“哎呀,姑娘,你没羞没臊!”她害羞垂眸低笑,脸上一片粉红,像极了院子里的粉色梅花。我怕她打我,趁先溜了,只听见貂儿在后面喊着:“姑娘,你等等我……”
我距廊子尽头那个圆拱门还有十几步的长度,就看见一个白衣公子站在拱门前,貂儿也眼尖瞅见了。走近了才发现是刘琦!
“嘿,刘琦,你怎么在这儿?”
他见着是我,明显也是一惊。
“我不在我的院子里,还能去哪儿。”他淡淡说着,回身往院子里面走。听他那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好像伤着他了,他身体不便,又是个有名无实的刺史,确实不在这还能在那儿,于是想着解释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怎么不在屋里待着?你身体不好……”
“外面暖了,我出来透透风。”他在前面走着,声音轻轻,还带着几声咳嗽。
“刘公子。”貂儿一个影子从我身旁侧过,堵在我前面,从袖子里取出那方纱巾,我这才记起我脸上也戴着纱巾,难怪他方才见我的时候表现的那么惊异呢!
“刘公子,烦请您也戴上纱巾吧。”我站在貂儿后面,诺诺不敢言语,刘琦的目光扫过貂儿的头顶落到我的脸上,好像在询问我的意思,我一慌,忙低下头,吞吞吐吐着:“貂儿的女红还是不错的,我这披风都是她缝制的,你……”我的声音越来越小,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伤着了他。我来看他还自己先戴起了面纱,着实有着嫌弃他之实,还强制他也戴上面纱,确实不太合适。“你要不喜欢,就不要戴了。”我扯下面纱,冲他龇出了大门牙,貂儿见我扯了面纱,急得乱跳,拿眼直溜我,我只当没见,伸手准备去拉开挡在我面前的貂儿。
“给你家主子戴起来吧。”他突然接过貂儿手里的纱巾,面目柔和,也冲我微微一笑,叠起纱巾,绕到脑后,只留下那双黑亮的眼睛,貂儿忙把纱巾给我戴上,我屁颠屁颠跑到刘琦身后,替他系上扣子,貂儿一脸不放心,要拉我过去,被我一个眼神喝住,转身不见刘琦,他早已背手走回他的大殿。“刘琦,你等等我,我有事跟你说。”我一步两步追上去,身后貂儿追着:“姑娘,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可气的是,刘琦带着我左转右拐,貂儿没来过他这儿,辨不清路,声音越来越远,我知道已经甩掉她了,便拉住刘琦的衣角,拽拽,“别走了,没想到你这个病秧子走路倒挺快。”
刘琦闻声立住,又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问我:“你不是说有事情和我说吗?”他扶着旁边的廊住,粗粗喘气。“你,你要不把面纱取下来吧。”他喘气十分艰难,我怕他有个好歹。
“无碍,戴着这个我说话也放心些。”他冲我摆摆手,一阵咳嗽袭来,搅得他身子乱颤。
“咱们还是进屋吧。”说着,我走过去要扶他,没想到他躲闪间又是一阵剧烈抖动,我缩回手,满心愧疚,又想起诸葛说他得了不治之症,心头更是涌起惆怅。
“婼儿,我听说你病了,在屋里躺了十日?”他忽然抬起头,声音飘忽,我望向他时,竟觉得他满眼愧意。
“没有,没有,我身体好着呢。”忙挥着我的独臂解释。
“那就好,我这病会传染,要是你因我染了这病,我可真真是愧疚死了。这些天,我总想着去瞧瞧你,但又怕你有个万一,一直没敢去。”他顿了顿,抚了抚胸口,看着我生龙活虎地站着,仿佛心口大石落地,眉间舒展,浅浅说道:“还好你没事。”
“你没去看我,那还真是你的损失。”我接过话茬,故作轻松地说道:“我的院子里啊,种了各色梅花,你可真没眼福。”我啧啧说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歆羡,略有悔意:“早知如此,我应该去了才是。”
“对了,刘琦,你的病这么严重了,为什么不看大夫?”我挨着他坐下,他却悄悄地挪了挪。声音无力,细弱如蝇:“我这病治不好的。”他眼神飘离,落在我脸上的时候,感觉他并没有在看我,我想着那天晚上他抱着酒瓶自暴自弃的样子,又想到他多舛的命途,心里五味杂陈,不免欷歔。
“刘琦,你不要喝酒了,喝酒伤身。”我不知怎么突然冒了一句,自己也唬住了,刘琦似乎没什么反应,我又说着:“我知道一种酒,小酌可养身,也可作甜点吃。”这倒是激起他的兴趣,我见他起兴,愈加手舞足蹈地讲解:“我阿姆以前经常做米酒,不仅好喝而且不会喝醉也不会伤身,我隐约还记得米酒的制作方法。”说到这儿,我不禁想起阿姆酿制的米酒,甘甜可口,我最喜欢拿它煮糯米小圆子,味道好极了。我拉着刘琦的袖子,激动道:“真的,真的,你相信我,超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