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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见

回廊寒风骤起,穿过蜿蜒的廊道,从小方窗直直地灌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貂儿眼明手快,忙合上了窗,屋内又是一片昏暗。扒着手指头数了两个来回,我竟然在这个屋子里已经待了大半个月了!刚来时,身子羸弱,心生倦怠,又是寒冬腊月,不想动弹,可这会,偶尔飘来阵阵淡淡的迎春花香,枝头泛着新绿,鸟雀虽少,但也有了,这春意就悄然无声渐渐的浓了。尽管我心内早已骚动,可还是出不了这房门,倒不是我的身子调养不济,而是门口有士兵把守,每日按时送药,吃喝用度样样周全,除了,人出不去。

这也不怪,从貂儿每每陪着小心款款伺候我的神态来看,我在这的身份说不上尊贵,但起码特殊,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待我这个乱闯时空战场的奇异女子,把我当成细作?那也应该吊起来拷问,多半是以为我是哪家的落魄小姐,可我这儿终日也无人问津呀!抚慰着思绪,想不通,遂砰然摇动脑袋,仿佛在天地俱焚的绝望中,跌坐于世,相较于前些日子的不知所措,几乎处于崩溃边缘,我如今已逐渐淡然的接受了这里的一切。

“姑娘,真不用奴婢伺候?”貂儿放好了洗浴汤水,尽管我再三跟她保证,请她放心,但她的声音里依旧充满层层担忧,毕竟我左臂的箭伤还未痊愈。

“不用,不用,”我推搡着她,实在是不习惯洗澡的时候被人看着,“你出去守着就好。”露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砰”的关上门。

啊!好舒服!已经多久没有泡过这样的热水澡啦!我贪婪的享受着温水润过肌肤时那种酥酥又清爽的感觉,洗濯一身的腌臜之气,褪去这些日子的焦虑与不安……

“怎么杵在门口,不在里面伺候?”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满是责问的口气里却听不出一点的戾气,倒是有几多文质。我心下暗忖,谁会来我这无人问津的小院?

“姑娘,正在沐浴……”貂儿莲步微动,颤颤惊惊。

“胡闹!”这句却盛满怒意,我不禁好奇,探出水面,想细听一二,不料“吱呀”一声,门被重重的踹开。糟了!心中暗叫不好,尚来不及更衣,一个人影已飞快的闪过屏风,来者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我,伸出去欲拽衣服的右臂停在半空,忘记了缩回,恓恓惶惶时与他对个正着。

爸爸!?我哑然失色,惊愕万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相似之人?

“唉,”他长吁一口气,眉间蹙紧,见我花容失色,嘴角无意褶出一道微波,不待我探究那一抹邪笑是何意时,他顺手将架子上的丝质中衣扯下,弯腰,伸展臂膀自我腋下环绕前身,只觉得后背一股力撑起,天旋地转,我已被他从薄凉的水中捞起,中衣恰到好处的遮住了胸前的无限春光,避开了我扎着绷带的左臂,动作轻柔的将我放置榻上,拉过棉被盖住的微凉的身体。

“如何就傻了?”他眯着丹凤眼,轻挑眉梢,暗带笑意的眸子闪烁盈盈亮点,将我的木楞反应一瞥而尽。

“呀!”我这才发觉到自己鬓发凌乱,衣衫未戴的窘境,登时羞愧难当,亟亟回收热切的目光,心下自是十八般懊恼,一时无言,静默中浮升惊喜意念,我揪紧衣襟安抚突扑的心跳,强忍住满心的震悸。这个头戴纶巾,身披鹤袍,手执羽扇,面色玉白的男子,像极了我那十年未见的父亲!

是夜,月上树梢头,冷鸦斜过,屋檐数盏铜铃在风中互击,呜咽声倾倒水露,发出叹息似的微颤。酷寒从千里之外的北方被凌冽的冬风一卷带来,将满屋尴尬至极的空气瞬间凝固!

他仿佛微启双眸,自高处俯视我这个满额细汗的陌生女子,此时若不是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凝结于手心微微成汗,绞着的被衾嘞的我的手指发白,隐隐传来的痛意,唤醒我被魔怔了的魂魄,终于瞥见门口的貂儿冲我暗送眼色,我匆匆支起身子,慌乱道:“见过军师。”

“别动!”他厉声道,眼波微转,一股担忧从眸底急遽而升,右手由我面前滑过,携着一丝暖风,略过我的睫毛,像吃了春杏一般,眼睛一阵酸痒,不免咂舌攒眉。不及反应,他宽大温暖的右掌依然摸进被褥,我瞪眼咋舌:他在干吗?身子下意识向着棉被深处缩了一下,不想却用力过猛,拉扯到伤口,“咝”我倒抽一口凉气。

“别动!”待我缩手之际,他已握住我的左手腕,我只见他冠顶左右微晃,眼珠转动,俊眉皱起,再对上他幽深的目光时,他已面带怒色,“伤口裂开了。”我垂眸斜下,果如他所说,绷带上渗着点点猩红,刺痛我的眼,我整个思绪一下子飘到了那个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后怕不已。

“呃……”我承受不住他坼裂丝带的疼痛,一句软绵无力的呻吟从口角逸出。

“再动,伤口裂大可是会发炎生疮的,你今儿又碰了水,难免会痛些。”他声厉俱下,蹙眉间已放柔了动作,我被他一喝,自是不敢再有分毫抵触。

“伤口尚未愈合,哪怕心中再奢盼也要克制,下回可不能这般鲁莽!”他满是责备的语气勾起我经久不见的回忆,眼底流露出的关爱令我心旌摇曳,这种眼神像极了我的爸爸……而我的爸爸,十年不见的父亲,当真如那保安所说?已经,已经……

“遇难”二字在我心头环绕,犹如针刺入骨,疼痛钻心,时下想到自己不明所以的来到了这个未知的地方,举目无亲,回归无门,合欢已再无可能,不禁心灰意冷,又见眼前这相似之人,如此情真意切,心下多少有些宽慰,各种情愫杂糅交错,意意似痴,心心如醉,悲凉之感泉涌而来,竟掩面失声悲啼起来。

“是疼了些,不过,怎么哭了……”他越是柔声哄我,我的泪越是如断珠一般止不住。

“你,你是谁?!”我憋着哭腔,直直逼问。

“怎么,你的婢女没知会你么?”他扬眉带笑,望着泪眼婆娑的我,缓缓启齿。

怎么会没知会我!打我进这个院子的第一天起,貂儿就已经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我又是被何人所救,可是,我不敢相信!搁谁都无法相信,我面前的这个极其温和的男子,长相与我父亲颇神似的男子,他居然是辅佐刘备取得江山,建立蜀汉的一代谋臣,杜甫诗里那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诸葛孔明!

“唉,”见我点头又摇头,一副坏了脑子的诡异模样,他无奈的长叹,“倒是你,让我充满好奇。”敛去了笑意的眸子,多了几分肃然,我不敢造次,喏喏的低下了头。他的那句“倒是你,让我充满好奇”似一把利刃,斩断我记忆的铜墙铁壁,重重的记在我心头,挥散不去。

盘问?试探?还是只是好奇?我的心不免又悬在胸腔。

“你叫什么?”他低下头,与我仅半尺之遥,我闻得到他广衣长袖上的淡淡熏香,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那种被庇护的错觉突生,我居然忘乎所以的白了他一眼,尽显顽皮,没好气的顶了他一句:“明知故问!”当然,我心里也是有几分把握的,毕竟我在这里大半月他没有将我怎么样,今天也不会因为我犟嘴而降罪,再说,他要是没有把我调查的清清楚楚能让我不明不白的安顿在这个院子里?

“呵,”他轻笑,不再盘问,手中捏着最后一层薄纱,伤口已在纱下若隐若现。

“你小心点啊!”我很怕疼的,而且照这个伤口来看方才浴水浸泡一定对它产生的影响,伤口周边的皮肤已经泛白了。“啊!”他突然扯下纱布,疼得我冒出杀猪宰羊般的嘶叫,大脑来不及思考,大不敬的话已飞出口:“有病啊,就不能……”“轻点”二字被他一眼瞪飞,吓得我惶惶掩口,死了死了!

“我能救你一次,可不敢保证能救你两次!”他严光凝聚,语气僵板,一改先前的温和,他见我眼角噙泪,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软了声,“还有这阿瞒,以后不可再用。”

“可……”阿瞒是我阿公给我取的呀,这是我与阿公之间唯一的联系,如今我们时空远隔,我想用着留个念想。我委屈又难过的摇着头,心里有千般话堵在嘴前,一个字也倒不出来。

“可想好别的名儿了?”他拨开我额前的碎发,替我轻拢被襟。“嗯,我还有一个爸爸取的大名,叫甄婼儿。”

“爸爸?”听到这个词,他疑惑的目光锁在我的脸上,我自知祸从口出,立时缄默不语,他也不再逼问,但明显心不在焉,给我上药也没个轻重,遭殃的自然还是我这个可怜虫。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终于不满的抗议:“不准你上药!”我瞪圆了眼,怒目而视,仿佛是一稚子在与一溺爱她的长者发小脾气,全然不是一未明身份的女性与一高高在上的军师应有的对称关系。

他也不再坚持,起身,转过屏风,竟真的走了?!我瞠目结舌!不一会儿,貂儿进来,“姑娘,奴婢给您上药。”我点头默许,思绪却随着那抹背影一个出了门。

“姑娘,瞧你,头发还湿着呢!”貂儿拿过软纱笼起我的湿发,纤指相扣勒紧,一捋而下,软纱湿了个透,她扔了这片,侧身从架子上又取了一片,我随着她拨弄我的头发,发了半响的呆。只感怀天地之间,造物者之无穷尽也,满脑子都是诸葛孔明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种奇妙而又惊悚的感觉萦绕心间,他到底和我有什么什么千丝万缕的牵连?忽然,心里冒出一个大胆且荒诞的想法:莫不是他就是我的父亲?我都能来到这儿,那呕心沥血考古的他说不准也会……若如此,那么我的妈妈会不会就是诸葛的妻子?啊!我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怔住,但又充满惊喜。如果,如果我能见到诸葛的妻子,不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吗,到时候,到时候说不准就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回家!真真是喜的我眉开眼笑!

“姑娘,你,你,”貂儿见我一会捂嘴惊呼,一会儿神色郁然,一会儿又眼神熠熠,以为我得了魔怔,吓得小脸青红一片,我却顾不着她少见多怪的模样,裂着嘴巴巴的问她:“军师去哪里啦?军师住在哪里?啊,还有军师的老婆,啊,不是,夫人!夫人在哪里?”

“嗤——”貂儿掩面伏身,笑的乱颤,我不明所以,一脸懵懂。“姑娘,你方才那小嘴一努一努的,怎地那么多话噼里啪啦就跑出来了,奴婢前日看了小猴耍杂,吃枣吐核,就跟您适才一个样,哎呀,真真是笑疼了奴婢的肚子了。”

哈?我看着这貂儿捧着肚子沿着床边笑倒在地,回味着她说的……什么?猴子,这丫头原来在笑我像个猴子!要不是我胳膊绑着绷带,行动不便,我定是要坐了地上与她闹上一闹的。

“哼,我看你啊,就是没见识,小猴吐核算什么,我还见过上天入地的齐天大圣呢!”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嘴上花点功夫把亏讨回来我是在行的很。

“唉呀,奴婢不笑就是了,还请见多识广的姑娘莫要与奴婢一般见识,”貂儿掀起袖子揩了眼角笑出的泪花,“军师估摸着是营地了,奴婢也不清楚。”

也是,据说这位谋臣为兴复汉室鞠躬尽瘁,这深更半夜的不去勘察军情什么的,怎么体现他死而后已的忠心呢。我小心的嘬着貂儿递过来的姜汤,这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外面的人都在传子龙将军从周瑜大都督手里夺了南郡。”貂儿试着水,绞着帕,有意无意的和我搭着讪,我本不想理她,但一想子龙,赵子龙唉,啧啧,一股恶作剧的鬼怪想法窜了出来,嘿嘿,“我怎么听说,赵将军好像还受了伤?”我满口胡编,偷偷拿眼斜瞄貂儿,她手一抖,帕子“啪嗒”溅入架子盆里,被我一眼瞟见,心里暗暗发喜,谁让这个小蹄子刚刚笑我来着,现世报哦。

“不,不会的,”貂儿重又撩起帕子,绞干了递与我,眼睑低垂,口里喏濡,没了生气。

哎呦,这丫头真不经骗,好没意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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