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章玲珑
小阿斗吃的满身是糖渍,孙尚香吩咐人将阿斗带下去清洗,一时间大厅里边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以及几个服侍的丫头,我想到刚刚来时有夏侯夫人在我都没能好好介绍我自己,于是起身作揖,说道:“想必夫人还不认识我,我是……”
“我知道你,”孙尚香没让我说完,眼里闪过一道神气,话里满是稚气,与她之前的凌厉简直是两个人,我一时之间摸不清她的性子,两只眼里充满疑惑,她如何知道的我?是方才在门口我自报家门?
“在南徐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了。”她补充道。
我抬头,见她从上而下,细细看着我,我迎上她的探寻的目光,这种目光太常见了,在诸葛的眼里就出现过很多次,我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她为何说在南徐就知道我了?
“夫人何出此言?”我问道。
她看完了我,面露平色,说道:“他们都说你是妖女。”
哦,原来如此,没想到我的名声都传到南徐了,我低笑,“不知在南徐都是如何传我的?”她喝了口茶,摇摇头,笑道:“不是在南徐,是主公的密信里,说你怒斥张飞,还说什么翻手覆云,能将主公的基业瞬间覆灭的,主公读完信,撕了个粉碎,怒骂你是妖女。”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刘备在南徐还能收到密信,还能对荆州所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消息真是灵通,一直以来,竟是我小看了他。或许我也高看了他的胸襟,他既然在孙尚香面前止不住怒气恶狠狠地骂我,可见我说的话多得罪他了。
“原本我以为你是有着三头六臂呢,竟敢说出那样的话,我虽性子顽皮,但这些话也是断不敢说的,今日见你,果然与众不同。”说话间她已走到我面前,“我素日敬佩英雄,如今你也算我敬佩的人之一了。”
我惊讶,忙道:“我并不是英雄,也不如你想的那般三头六臂,你如何敬佩我?”
她眼睛一眨,调皮道:“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加敬佩你呀。”
呃,什么逻辑?什么意思?我不解地望向她,她皱起眉头,“刚夸过你聪明,怎么这会糊涂了?你既不是英雄,又没有三头六臂护身,却敢说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可见你胆识过人,非比寻常啊。”
哦,我恍然大悟,觉得她脑回路惊人,思维清奇,不免也对她有点好感,这个孙尚香的确有勇有谋,连那般七窍玲珑的夏侯夫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我还是与她为友的好。
她见我发呆,便同左右侍女说笑,咳嗽了两声,说道:“看来坊间传闻的确不假,你这个被诸葛军师捧在手心的女孩儿,确实是个精神恍惚的柔弱女子。”说完便朗然笑开,笑声盈盈,甚是好听,我这个人,也是不甘示弱的主子,成天与诸葛斗嘴,早就练就了一副铜牙利齿,怎么能白让她嘴上占了便宜,于是回道:“婼儿也听说,吴候的嫡亲妹子是个性子刚烈的巾帼英雄,如今却被我家主公轻易拐到荆州来了,啧啧啧,看来传闻不可靠也。”
她一听,知道我在损她,也不羞恼,继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有雄心壮志,嘿嘿嘿,不像你家军师,只管得儿女情长。”
我知道她是听到闲言碎语,在打趣我,想着我已经那样取笑她了,她也不生气,心胸如此宽广,令我咋舌,于是便放下心来与她周旋,抿了一口茶,又回:“我家军师既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能享得闺阁之趣,不知夫人是否双利齐收啊?”
咦,怎么觉得我这话有点黄黄的?不管了说都说出去了,也没有收回的道理了。谁知孙尚香一时没有回音,我再看她时,她已经憋红了脸,笑的前仰后合,指着我说道:“你果然不是普通姑娘,说话也不带脸红的,没想带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诸葛孔明私底下竟是个大色魔,改日我一定要去见见他,向他问个清楚。”
啊!我一时逞口舌之快,竟然中了她的圈套,直直坐实了坊间传闻,又不好跟她解释我与诸葛其实关系纯洁,并不如外面说的那样,但有时候越描越黑,我还是闭嘴不说话的好,免得又被她诳了去。
在她那儿闹了好一会,发现这个孙尚香性子和我真是合得来,我爱喝酒,她也爱,我便同她说了冬日酿米酒,夏日青梅煮酒的趣事,她听得一愣一愣,嚷着要同我一起去我那里,被我一一婉拒,她满脸不开心,特别当她得知我精通女工,制茶,泡酒,还有一点点厨艺的时候,羡慕的两只眼睛都快掉出来了,虽然那些都是我吹牛皮的,但是在她面前还是可以搬弄一番的,反正她也不懂,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哎呀,婼儿,和你比起来我真是一个只会耍枪弄刀的大老粗呀。”我面带微笑摇摇头,说道:“你别恭维我了,也别谦虚,这些活呀,是你看不上,而你是不是大老粗,我还不知道吗?”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丫头。
“是真的啊,你不要不相信,原本我也是看不上我那些个嫂嫂成日里只会女红,对我的哥哥唯命是从,我哥哥左一个纳妾,右一个收房,我的嫂嫂只会躲起来偷哭,从不敢言语。还时常劝我,不要整日舞刀弄枪,没个正经女孩子样儿,她们越是这般说我,我越是过分张扬,不愿意像她们那样委屈的活着。可是,今日见了你,我才发现原来女孩子还可以像你这般活得舒适自在,潇洒从容,方才你说的那些冬日酿酒,春日晒花,夏日煮梅,秋日策马,我除了策马,其余的都未曾做过,还有你说的那些知心朋友,能够不避男女之嫌与你同醉同醒,喝到天明,还有还有!教你女红的丫鬟,关系与你这般好,竟不像是主仆,像是亲姐妹似的,他们现在都在何处,真想见见你的朋友们,看看什么样俊俏人物能够做你的朋友,我够不够格啊?”孙尚香像个孩子一样叽叽喳喳,满眼闪着光,一脸惊羡的瞅着我。
可惜,她说的我的那些朋友,早已不在人世,今日从她口中说出,我才发现原来我与刘琦,与貂儿相处的那些短暂时光竟然是如此美好,如此珍贵。
“婼儿,你怎么哭了?你们主子怎么了?”我一个不自禁热泪滚滚,五月和辛夷经常见到我这副模样,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吓坏了初见的孙尚香,我忙抹了眼泪,冲她笑道:“我没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子的,你习惯就好了。”
孙尚香听了,收起了她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了然说道:“我知道了,你这就是书里说的伤春悲秋,婼儿,你可真是个奇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奇怪几分,你虽没有三头六臂,却是有七八个心,每颗心都装着不同的故事。”
“哈哈,孙夫人,你真是有一双慧眼。”我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