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轻蔑刺痛了我的心,我虽流着泪,却是笑着离开的,纷纷而落的雪染白了我的青丝。
寒风凌冽,我垂眸裹了裹身上的衣裳,那一刻,我多么想我的爸妈,想原本属于我的21世纪生活,想那对面门口的巧克力冰激淋,想那冬天都能热成狗的日子。
我还想…我的家,可……我有过家么?
傍晚,天拉下序幕,一颗明亮如灯泡的启明星浮出天际,风雪渐渐停了,我站了起来,该走了。
我低垂着头,目光落在脚下的雪路上,一步一个脚印,我走得很慢,也走了很久。
雪落满了我的衣裳,我站在门前,凝视着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姑姑匆匆瞥了我一眼,道:“你终于回来了,见见你的三位伯父,他们都是你父亲结拜的兄弟。”
呵呵,父亲结拜的兄弟,可惜不是我的,在你心里从未有一刻敬我,如此,我也不会尊你,倒不如撕破那虚伪的笑脸,让彼此都活得真实一些。
我勾起一道冷冷的弧度,轻蔑不尊的目光扫过他们的面容,本不想搭理,可又瞥见姑姑沉青的脸,极不情愿地道:“晚辈夏侯妤苏见过三位前辈。”
说出口的话是前辈而非伯父,姑姑执茶的手轻微一顿,缓慢地看向端坐一旁的布衣大叔,道:“这是你大伯父,萧逸。”
萧逸沉眸不语,垂首轻吹着热茶的雾气,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抬起眸看我一眼,他对我的不屑已渗入骨子里。
我别过脸去,也不想看他,更不屑看他,他骨子里的轻傲不屑,让我觉得是在作秀,除了让我胃疼之外,就没别的用处。
姑姑又看向了另个端坐如仪的青衣大叔,淡然道:“这是你的二伯父,曲跃笙。”
曲跃笙抬起眸打量了我周身上下,他不知何意地点了点头,却不曾言语。
姑姑蹙了蹙眉宇,眉间那抹淡漠中藏匿着怒火,看向了另个满是胡渣的大叔,“这是你叔父,黎城桓。”
我淡淡“哦”了一声,我记得他,那个说我不配的人。
“小娃娃,长得还不错。”黎城桓敛去了刚才的轻蔑,朝我笑了笑,笑容灿烂如阳。
我缓缓地垂下眸,他的这副表里不一的模样令我厌恶,更心烦。
他又道:“真有几分姿色,长大以后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曲城桓伸出手,他的指尖刚触碰到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笨拙地行了个礼:“前辈,晚辈有厌pig(猪)恐惧症。”
曲城桓的笑容在那一刻渐渐凝固,顷刻,他故作若无其事地挥挥手,道:“没关系,小娃娃,你爱吃什么?喜欢什么?”
我无语地白了他一眼,默默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道:“大叔,你的脑子还好吗?”
姑姑仍饮了一口茶,淡然的语气依旧如初,她道:“妤苏,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你的师父,叫师父。”
“师父?他们什么时候是我的师父?他们怎么可能是我师父,我又怎么可能认他们做师父?”我头顶一声闷雷,我不敢相信地指着端坐如仪,故作儒雅的他们,我冷笑了几声,道:“别闹了,天已经够冷的了,你的冷笑话快要把我冻死了。”
我的傲骨,我的倔强,我的轻狂,我骨子里的不屑,都不允许我开口向那个我最厌恶的人叫师父。
“说够了吗?夏侯妤苏!”姑姑对我喝道,她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飞出的茶水溅在桌案上,她起身,那双恨铁不成钢的眸子死死盯着我,道:“你从开始就对长辈不尊,我对你一忍又忍,谁教出了这样的你?”
在坐的所有人皆是一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就连那个不屑看我的萧逸都抬起了眼。
我渐渐平复了狂躁的心,沉眸不作言语,我抬起眼,只见姑姑蹙着眉头,她命令道:“给你一次机会,赔礼道歉。”
我略略扫了扫他们的面容,不甘地咬咬牙,微低着头:“是晚辈唐突,对不起。”
萧逸端起茶杯小抿一口,放下后,淡淡地说道:“如此就好,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你是没爹没娘的野人。你父亲怎么生了你这个没教养的人。”
我沉眸,紧紧握住的手已凝成一个拳头,指尖陷入掌心中,手心里传出微微的痛意。
熊熊怒火占据了我的脑海,我不知为何,今日竟控制不住自己。
我扬起轻蔑的冷冷一笑,潜意识说道:“多谢前辈示范,让我见识了何为没教养的野人,以及如何做到披着温文儒雅的衣裳说那么不要脸的话,和那么不要脸的教训一个十岁小孩。”
既然是没爹没娘的野人,我又何须在乎那么多。
我狠狠道:“再言,我的父亲是你轻易指染的吗?去你妈的狗屁伯父,去你妹的父亲兄弟,你不配做我的伯父,更不配做我父亲的兄弟,所以,你不配提我的父亲。”
萧逸愤愤地指着我,嘴张了又闭,最终只吐出一个“你……”
“夏侯妤苏!”
“姑姑。”我那愤愤握紧的拳头没有松开的意思,那一刻,我控制不住地朝萧逸大喊:“你姓夏侯么?你是我谁?一而再再而三的评论我,你配吗?”
萧逸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他愤愤不平地指着我,怒道:“夏侯妤苏!”
“你给我闭嘴。”姑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怒火将她的淡漠悉数替代,向萧逸行礼道:“是我管教无方,还请见谅。”
姑姑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道:“认错。我姓夏侯,有资格了吧。”
我犹豫许久,将脸别过一边,使劲不让他们看到我眼底泛出的泪花,“对不起。我知错。”
我松开了紧握着拳头,垂眸,看了看微红的手心。
他们开心了,我呢?然后呢?拜他们做师父后呢?我还是那个想要活得自在的我吗?
姑姑,你看到了吗?他从一开始的不屑,你又看到了吗?我卑微的乞求他们原谅后,我得到了什么?
为了他们施舍的原谅,舍去了我引以为傲的轻狂,真的值得吗?
为什么,就没人看到我的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