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烁的伤已无大碍,而乐如对他的悉心照料到此为止。这古墓山清晨仙雾缭绕,一身白衣的乐如往那一站只能依稀看到那婀娜的身姿和俏丽的容颜。乐如同意让安烁在古墓山暂住,但时日一到他必须离开。
就这样,佳人吹萧少年抚琴,在朦胧亦亦的早晨,或在残阳晚夕的傍晚。同坐于绿荫下望千顷星河环绕,但她的眼眸却浸染出繁花仙境。他在这绝美容颜下被一击毙命,在她的容颜被他装入心田一切就都变了,但那李云伊却还在等他记起她,当那玉佩被手心的温度所感染变得炽热,他还是不曾归来,李云伊不曾忘记那星海之眸,但是自己却留不住。
时间哒哒一月,安烁还是不知女子姓与名,只能称为姑姑。在她抚琴时,手腕上深深的刻痕他望之心悸,那让世界安宁的却是漠视它。“姑姑,这里只有你吗?”
“不,还有我的姐姐。”她停下抚琴的动作,轻轻拿起放在美人靠上的白玉箫,似在寻找故人的足迹,想透过玉箫抓住一丝属于她的气息,却被岁月无情冲打,拥不住抓不住,“那她在哪呢?”
“我不知道,可能在遨游人世万象吧!”安烁顿时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安静下来,品着清茶抬头望着那朴素无华的雀替,静听她吹那玉箫,泠泠之音入人心田,安烁竟在心中幻出朵朵傲雪凌霜的白梅,没有富贵牡丹般普降恩泽施惠于民,而是用自己的纯宁留给人世一片无利益的净土。安烁只觉她的侧脸有宁有美有他所爱的一切,白梅傲霜而开,少年骑马倚香径,仰望万花之一的她一世孤傲。
她竟蓦然想起师姐死前的模样。颜夕被少郎那美丽的谎言所欺骗,沦为昨日黄花,连缓缓逼近的死期都看错成鸳鸯双飞的终曲,被凄凉的誓言所迷惑,因为根深蒂固的恋慕心为其缀下死亡的终章。
霖雨弥日栈道中闻铃声,却不是那少郎常系于腰间的银铃,而是死亡钟声。当毒刀刺进她的腰间,欣喜却还在脸上,欣喜着少郎将至。安详地死去,绝望还未到来,这样的死是救赎吧,不用心痛。
曲毕,她拿起那玉箫,安烁跟上去,远远望见一把释出寒气的剑,寒气令人感到窒息。安烁曾在一夜时无意间看到姑姑用自己的血擦拭凌凇剑,可血却在一点点消失。把那把剑,那些血,这个与世隔绝的生活,他有太多想问的问题,心中的疑团编织出一张大网,他的好奇心被点燃,还有那未说出的话语。
从断肠崖俯视下去,长安美景只能望出点点轮廓。但她----乐如,又在这眺望多少次呢?怕是她自己都数不清了吧!她多希望她能听从师父的教诲,他便从未是她的牵挂,她也不用像奴隶一般屈于他的意愿,但她终还是没有放下。很久没到断肠崖上俯瞰那长安了,本以为没有当初的刻骨铭心了,却仍然疼得清晰。注定一上场就必输无疑的博弈,真的就没有一点转折,输得寒彻心骨。
安烁在她身后站着,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即使身处万花丛中,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却留给了那傲雪凌霜的梅花,她。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又不喜欢你,那你该怎么办?”蓦然间她问道,不知是问安烁还是问她自己,或者两个都问,有或许她并不着急着求得答案,只是随口一问罢,可是即使有百分之百正确的答案,但是“不喜欢”你怎么去改变这个事实呢?只能看着洞房中双喜烛儿悠摇罢,凤冠霞帔的不是她!
“喜欢一个人,而她又不喜欢你……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怎么办。”安烁也答着,确定他想知道怎么办,人生的不公,没让他在她还没有遇到那个他之前遇见她,如果他先遇到那时最无暇的她,多好!
“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他已经有心上人了,那你又会怎么办?”她接着问道,面无表情宛若冰晶,可望不可及,看不透如薄雾,崖边的冷风吹起她的白长袖和裙角,让她如仙般屹立在崖边。
“姑姑,你不会有心上人了吧?”他蓦然深觉她如一道光影,未轻触便已逝去。“那……那我会很伤心的。”这句话细小极了,他凭什么伤心呢?纵然伤心了那又怎样,他的心上人不曾喜欢他。
“你会选择继续留在他的身边,还是选择离开呢?”这句话如晴天霹雳揭开了安烁的伤疤,将他内心的疑难重重打在他的脸上,他联想到那个奇怪的老人,那个奇怪的问题,也许他真的应该兑现那个诺言了吧!失落感蔓延全身。哽咽声细如蚊鸣,如果她不曾为他翻山跃岭,那安烁就可以为她惊动世界,可惜不是这样。“既然你已经找到幸福了,我想我会走的,我会默默地祝福你。”人生有太多的不公,人对此再不满,但还是要不顾一切的活着,让欺负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那你是和他道别之后再走,还是自己一走了之呢?”她的声音如山泉佩环,奏出一曲曲华美乐章,但对安烁而言那些一个个字如箭,泯灭了他心中疯狂蔓延的喜欢,留下痛彻心扉的伤疤……
“我已经伤心欲绝了,估计会一个人偷偷地一走了之,然后一个人在山上孤独终老。”安烁淡然道,无奈与落寞充满所有的筋脉,流向全身使心在无尽世界踽踽独行。安烁也许说出他最后的结局,亦或是道出了她的结局。
“姑姑。”安烁小声默言着。他惊心动魄,而世界一无所知;他为她翻山越岭,而天地寂静无声,何等的悲哀!转身,那些石头被岁月磨得光滑无比,排列出动人的样子,走过去,好似就能穿过人心的迷雾,触碰思念的笛声。
“物愈旧,情愈深。”李云伊趴在美人靠上,望着月,蓦然记起旧时月色,贪婪地想记起一切,但终需倒溯着逆流而上,慢慢寻访。石椅上玉佩衬出迷人的光。舍不得,也无可奈何,时光终将成为回忆。“安烁,真的忘了我吗?”李云伊拂着亭子后的绿柳枝,看着柳枝摇曳着,影子忽明忽暗,真的就这样嫁给一个不曾蒙面的男子吗?“小姐,嫁衣孙家送来了,您过过目吧,并且孙公子想见您。”
李云伊嗯了一声,函冰无奈地退开了,九年了,她不曾笑过,更不曾哭过,成了一块冰,不折不扣的冰。或许只有安烁是那三昧真火,能将她融化。人间是天堂,有渐老厮守的故恋,更有钟情人却拥他人的无奈。因为是人,所以有情。
幻过一个不曾见过的世界,高楼马路,有一人唱着:“看过故人终场戏,淡抹最适宜,怕是看破落幕曲,君呀江湖从此离。”
孙棠一表人才,干净朴素的蓝衣,倒也看出他是一位俊者。一月过后孙棠八抬大轿,宴请六百人娶了李云伊。李孙联姻是利益倒也是情谊。
“我不会再等他了,我爱上你了。”
“我愿用我的一切给你幸福,陪你到老,娶你之时不在羡慕那些恩爱缠绵的恋侣,反到终信那些扶持到白鬓两霜的伴侣。”